要判无罪,可谓难于上青天。
纵观胜朝历史,女子杀夫无罪释放的,莫说寥寥无几,是压根一个都没有,从未有过先例。
石路青叹着,还欲和沈金就这案子聊上几句,门口就涌进三个客人,沈金眼神一亮,赶紧冲去招呼。
石路青在县城上也呆了这么长时间,县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不说全部认识,至少见到不会觉得陌生。
但这三人面生得很,见他们穿着也是不俗,走在最前那人是位年轻公子,天生玉质金相,不知勾了多少姑娘的心去。
十指修长又白皙,比之深闺里的姑娘也不逞多让,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有养出来的。
石路青没细想,兴许三人只是从昌河县路过,或者到昌河县有事才到此。
三人挑了一堆东西,零零碎碎的,石路青依次算了价,包好送过去。
“这一共十八两二十四文。”
领头的人使了个眼色,左边的人立刻就把钱包拿出来,数了钱过去。
“这位小弟弟,”给了钱他们也不急着走,反而还半躬着身子和沈金搭话,“我三人都是初次来昌河县,人生地不熟的,逛了半天也没找到卖春欲醉的地方,小弟弟能帮我们买些回来吗?”
说罢就递了十两银子给他。
而春欲醉,是昌河县最出名的酒水。
沈金摇头,噔噔跑到门口给他们指路,“这条路直走,到分叉处走左边,再直走就到了,你们自个去吧,不远。”
年轻公子微皱着眉,又拿出一两银子来,“小弟弟,只要你去,这钱就归你。”
沈金瞧着钱有些动心,又有几分犹豫,他一走店里就只剩石路青了,要是客人多了他一个人招呼不过来。
“去吧。”石路青看出他的心思,发话。
沈金登时乐滋滋地接过钱就去了。
他一出门,年轻公子就转过身来,叩了叩桌子,问:“石路青石公子是吧?”
石路青见他们不想走,又费了老大劲把沈金支开就猜到是来找自己的,这才出了声让沈金离开。
“找我什么事?”石路青懒得同这群人弯弯绕绕,直接挑明问道。
年轻公子挑眉,露出个笑来,“鄙姓孟,名见朝,来自信岳城孟家。”
石路青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孟见朝有些恼,他往日报出孟家名号,任谁都诚惶诚恐,而这人怎么回事,一点都不震惊。
“信岳城孟家家主是我父亲。”孟见朝不死心,又道出个惊人身份。
这下,石路青总该惊慌失措了吧。
“我知道你是孟家人,那请问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石路青已经听出孟家应是名门大户,可因着原身沉迷赌博,不问世事,纵使再出名原身也没去记过,现下石路青还真不知孟家背景多大,值得反复拿出来说。
“你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我孟家……”
“二公子,”旁边跟着的人提醒孟见朝,“干正事要紧。”
孟见朝及时收了声,显然对于石路青没被孟家震慑住有些耿耿于怀,开口还有点不情不愿的,“你会制糖吧?”
石路青心中一跳。
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掩饰也没用,他虽不知孟见朝的企图,还是承认了。
“会。”
孟见朝伸手,右边那人立即从包中拿出几张银票,放于他手心。
“这里是三百两银子,不知买你的制糖方子够不够?”孟见朝把钱往石路青那边推。
石路青瞧着好笑,单听孟见朝的话还以为他多么盛气凌人,可一看他神色,忑忑不安的,莫不是贵公子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吧?这么没底气。
“太少了些,”石路青回,“再加点。”
孟见朝一见有戏,迫不及待地朝旁边的人招招手,意思就是再拿点钱出来,这次他的跟班却不肯给了,“二公子,再多就不值当了。”
跟班转头就同石路青道:“想必石公子也知道制糖方子价值,三百两买你的方子尽够了,莫得寸进尺。”
石路青神色一沉。
“那我不卖便是。”
石路青本想着白砂糖都做了出来,再捂着红糖方子也没意思,卖了也无妨,才和他们搭话,没想到遇见个盛气凌人的,当下就不想卖了。
“门在那边,”他指着大门,“慢走不送。”
“哎……别啊,”孟见朝着急,赶紧把跟班训斥了一遍,“段叔你别说话,省得惹石公子生气。”
“和气生财,段叔一时心急说了胡话,石公子别往心里去。”孟见朝学着父亲的语气说话,但脸上表情跟不上,听着老成,看着青涩无比,就跟偷穿的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
他朝名为段叔的人身上抓了一把,段叔不甘不愿地,又摸出两张银票。
“五百两够了吗?”他期盼地问着。
石路青自知再涨价着实有点不厚道,便点了点头,孟见朝立刻笑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收了回去,又仿着父亲的笑同石路青说话。
“石公子果然是爽快人。”
石路青收了钱,拿出一张白纸来,笔上沾了墨就欲把方子写出来。
“不用了,”孟见朝摆摆手,“我家会制糖,买你的方子只是为了不让你卖给别人。”
石路青瞬间听懂了,孟家怕他方子卖给其他人妨碍了自家生意,这才上门来买,就相当于买断费了。
只是……
“你可事先没说是买断,”石路青把笔一搁,理论道:“若买断,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段叔听到这话面都绿了,当场又想跳出来骂上一顿了。
石路青压根不给他开口机会,紧接着又说:“要是有人买断孟家的制糖方子,五百两孟家卖吗?”
段叔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孟见朝面色也一僵,不知该怎么说。
孟家往上数三代,正是孟见朝太爷爷,无意中发现了制糖的技术,这才发了家,后孟家经营红糖多年,从最低廉的杂色糖,到昂贵的纯色,他家都在卖,而孟家却也不只做糖,孟家最大的生意是点心铺子,因着点心中甜味足,用量多,家底才越来越厚,到如今,在全国都算是富户了。
而这次,则是因为有人无意中在昌河县看见了红糖卖,一打听,才知道是石路青做的,担心他日后阻了孟家的路,这才上门来收购方子。
孟见朝沉默着,心痛地从自个儿身上翻出三百两银票出来,补了上去,“可否足够?”
他已经把私房钱都掏空了,石路青再不发话孟见朝也没辙了。
石路青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往上要。
“这就这么定了。”孟见朝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两张契书,早就将条条款款早就拟好,只待石路青签字了。
石路青也没觉得多奇怪,此等大商户,怎么可能打无准备之仗。
他刚把名字签好,沈金就抱着五壶酒从外面回来,他人小,抱着很是费劲,还没进门就嚷着快要帮忙。
石路青赶紧迎上去,帮他把酒拿下来。
“客人,你们的酒到了,”沈金汗涔涔地,他随意抹了把汗,把余下的钱拿给他们,“这是补的钱。”
段叔把钱接过,也无意再呆下去,他和另一人各拎着三壶酒,便催着孟见朝离开。
“二公子,咱还得赶回信岳城去,耽搁不得了。”
石路青看出来了,这段叔,虽面上恭敬,做法却很强势,应是在孟家地位不低,才敢如此行事。
孟见朝初次做成生意兴致正高,突被段叔泼了一盆冷水,也因为确实两城之间隔得远,他无法,匆匆和石路青告了别就离去。
“石先生你看,”三人身影一从视线内消失,沈金就摊开手心,一两银子正乖乖巧巧地呆在那,兴奋着道:“是真的!”
他刚才偷偷咬过了,硌牙。
“这还是我第一次赚这么多钱,”他小大人似的叹气,巴巴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要是他们再来就好了。”
会再来的。
石路青默默想着,待白砂糖面了世,这孟家人,定会再次找过来。
申时一到,石路青下了工,他就沿着沈金指的路线朝私塾走去。
路上好些人见到他,都忍不住打量着,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石路青不用刻意去听,都知道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无非是他和石砚文的案子被众人围观,传得满城风雨,大家都对他存着好奇罢了。
今儿他在店里,不知应付了多少客人,都是借着买东西的名头,跑来探听细节的。
他目视前方,不去在意众人视线,迎头向前走。
再拐了个弯,直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城西任秀才家。
正是放学时候,好几个孩子相互打闹着,从他家门出来。
旁边还有一梳着妇人髻的中年女人立在一旁,面带笑容地向每个孩子告别,嘱咐他们回家路上小心些。
瞧着气氛还不错。
石路青稍定下心,走上前去,同女人打招呼,“夫人您好,请问这儿是任秀才家吗?”
“是任秀才家。”
石路青这般年纪上门来的她见的多了,几乎是瞬间,女人就猜出了他来的意图。
女人旋即笑开,“后生家中是有小孩要进学?”
石路青也笑着回她,“正是如此,我有一侄子,年七岁,想着让他识文断字,知礼明事,这才求到您家来。”
“那你可就找对人了,我相公是文识丰富,教导学生来又极有耐心,再顽劣不堪的孩子到了我们家私塾,都会变得知书达礼……”女人絮絮叨叨地夸着,引着他进了门。
不过一会,就到了任秀才的书房。
女人敲了敲门,没等他应就推门进了去,任秀才正摇头晃脑背着论语,被骤然打断心情自然不佳,“我不是叫你等我应了声再进来吗?怎又不问自入?”
女人不在乎这些,“你是我相公,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任秀才扁了扁嘴,“夫妻之间也得恪守礼节,天下无规矩不能方圆。”
石路青听见全程,当即打起退堂鼓来,这任秀才,也太迂腐了些,让他来教人,还不把石立春教成一个只会拿腔作调的酸文人去。
可女人不知,她还热烈地给任秀才介绍,“这位后生家中有一孩童,想来咱私塾进学。”
说完她还努努嘴,示意石路青上前去。
石路青:“……”谢谢介绍,可我已经想跑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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