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得似乎要炸开,宿醉般的沉重粘附在每一寸骨头缝里。一股甜腻到发齁的异香混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与**花瓣混杂的气息,顽固地往鼻腔里钻。
李如婳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极致的奢靡。鲛绡帐幔重重叠叠,是雨后初晴那种最娇嫩的粉霞色,用极细的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缠枝牡丹,帐顶还缀着拇指大小的浑圆夜明珠,幽幽地泛着润光。
身下是触手生温的暖玉床榻,铺着厚厚的、雪白得不染一丝杂色的狐裘。空气里除了那诡异的甜香,还浮动着上等银丝炭的暖意,以及一种……属于深闺女子、被精心养护的、过分馥郁的脂粉气。
这里极尽奢华,却透着一股沉闷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感。
李如婳猛地撑起半个身子,动作牵动了宿醉般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丝滑的锦被滑落,露出底下同样精美绝伦的寝衣。
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十指纤纤,白嫩多娇。指甲染着鲜亮的蔻丹,保养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没有一丝劳作的痕迹,保养的程度不像寻常古人。手腕上套着几只沉甸甸、雕工繁复的赤金镯子,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冰冷的轻响。
这不是她的手。
她李晓婳的手,属于一个为了生活奔波、手指偶尔会被纸张划伤的普通社畜。她从小县城奔赴北京,好不容易进了家不错的公司,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只为在北京买个不大的小窝,让自己不再像浮萍一般,四处游荡。可恶的资本家,占尽劳动力,工资涨起来的程度简直就像,河水入了汪洋般,少得可怜。
是的,李晓婳为了转化心情,熬着夜看一本叫《温柔如云》的小说,狗血淋头的剧情让她很是上头,结果一个不小心,她猝死了。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宿主意识融合完毕。目标世界:《温柔如云》。当前身份:西桐王朝玉阳公主,李如婳。】
【核心任务:使关键人物‘燕迟台’(夏陵国质子)对宿主‘爱意值’达到100%。】
【警告:严重偏离原剧情线或任务失败,宿主将强制使宿主体验原著角色李如婳最终结局:挑断手脚筋,囚于地牢,受尽凌辱,撞墙自尽。】
最后那四个字“撞墙自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李如婳的太阳穴。
女人眼前瞬间闪过原著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描述:阴暗潮湿,布满虫鼠的地牢。那些疯狂的鼠蚁啃噬着无法动弹的娇弱身体,绝望的嘶喊与眼泪,下身的浑浊,还有那最后用尽残存的力气,拼尽所有猛然撞向冰冷石墙的闷响……一朵历经风花雪月的牡丹盛极一时,败也匆匆。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激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李如婳绝望地抬起头,简直想让自己再度昏厥过去。《温柔如云》!那个集狗血之大成的古早虐恋文!她李晓婳,一个看文时还为恶毒女配李如婳的惨死掉过两滴鳄鱼眼泪的社会社畜,虽然李如婳死不足惜,却也是曾经盛极一时的西桐皇帝的掌上明珠,最后落得比任何人都要残酷的下场,难道还不能掉几颗小珍珠吗?!
命运非要捉弄她,在其他读者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或许她的几滴小珍珠与李如婳产生共鸣了。
她竟然穿成了这个开局就在作死路上狂奔的炮灰公主本人!李晓婳歇斯底里,如果能扯破嗓子喊,她定要喊个昏天地暗,求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而不是死于一个关畜生一样的牢笼里。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自己睡前还在吐槽:这作者为了让男女主显得情比金坚,把配角写得一个比一个惨,尤其是李如婳,简直是惨无人道!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李晓婳再度掉了小珍珠,这次怜惜的对象是她自己,亦是“李如婳”本身。
“系统!”她在心里嘶喊,带着濒临崩溃的恐慌,“现在是什么情况?燕迟台在哪?剧情走到哪一步了?!”
【滴!信息载入。】系统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当前时间点:原著剧情开端。原主李如婳于两日前,因不满质子燕迟台对其多次示好(原主单方面认定)的抗拒,以‘试验异国奇毒’为名,强行将名为‘三日醉’的剧毒灌入其口中。此毒发作缓慢却极为痛苦,三日后若无解药‘九转还魂丹’,中毒者将经脉寸断,腑脏溃烂而亡。】
轰!
李晓婳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三日醉!九转还魂丹!
原著里,李如婳就是因为这一出,彻底把燕迟台推向了仇恨的深渊。而那个救命的九转还魂丹……是李温云去向三皇子李照澈求来的!正是因为李温云这次“救命之恩”,让他们的感情有飞跃般的进展。到西桐皇室被灭了时,燕池台的刀刃并未指向李温云。
至于她李如婳和其他李氏皇族……结局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放,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铁锈气味。
冷汗瞬间浸透了丝滑的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掀开锦被,赤着脚就跳下了温软的玉榻。冰凉坚硬的紫檀木地板刺激着脚心,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不行!绝对不能让李温云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拿到解药!那是燕迟台唯一可能对李如婳产生一点点正面情绪,更是未来……未来的自己的免死金牌。
哦不,毒是原主下的,干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原主干的,后期全要她李晓婳一一承受燕池台的怒火,或许,燕池台在李如婳投毒的那一刻,便已经对这个娇纵蛮横,毫无逻辑的傻戳公主恨之入骨。
但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九转还魂丹是她李晓婳能否在后期活得好看点的唯一生路。如此渺茫希望,她绝不放过!
“来人!”她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努力拔高,试图找回属于玉阳公主的那份骄纵气势。
厚重的雕花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浅碧色宫装,面容清秀却眼神带着几分怯懦的女婢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正是李如婳的贴身大丫鬟,春晴。
“殿下,您醒了?”春晴的声音细细的,带着讨好和一丝掩藏不住的恐惧,“可是要梳洗?还是传早膳?”
也是,原著里的李如婳总是挑三拣四,身边的女婢换了一个又一个,最惨的已经被乱棍打死,如今春晴很是得原主心意,留在身边也是到目前为止最长的一人。
“燕迟台呢?”李晓婳顾不得其他,劈头就问,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春晴显然被公主这不同寻常,带着惊惶的急切问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慌忙回答:“回公主,质子…质子殿下被送回西苑偏殿了。方才太医署的周医官被六公主传召去看过,说……说他脉象紊乱,气血逆行,情况……不太好。”她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垂了下去,不敢看公主的脸色。毕竟公主喜怒无常,她只能一一如实禀告。
李温云瞒着李如婳,私自替燕池台看病。
春晴害怕李如婳会因此大发雷霆,头低得似乎要扎进地里。只不过,面前的女人似乎并不在乎。
“不太妙啊……”李晓婳喃喃重复了好几遍,心沉得更深了。原著里,燕迟台此刻应该已经开始承受“三日醉”初期的折磨了,那痛苦会一点点加深,直到彻底摧毁他的身体和意志。
时间!她最需要把握的就是时间!
“更衣!”李如婳猛地转身,不再看春晴,“要快!素净些!去北洛王府!”
春晴又是一怔。公主素来最爱华服美饰,去哪里向来也是盛装打扮,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仅问起那质子,还要穿素净衣服去三殿下那里?三殿下可是最厌恶公主的。因为李如婳平日里总是欺辱温云公主的,李如婳见了他也是绕道走的。
“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春晴不敢多问,压下满腹惊疑,慌忙退下准备。
公主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李如婳被几个宫女手脚麻利地伺候着,穿上了一套湖蓝色云锦宫装,裙摆绣着疏朗的折枝玉兰,外罩一件月白色银狐裘滚边的斗篷。发髻也挽得简单,只簪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簪,可奇怪的是,她们还给她带了一枚桃木簪,很是不符合李如婳的形象。
李如婳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忽然想起,这是原主的白月光送与她的生辰礼。琳琅满目的镶金带银,文房墨宝等贵重礼物原主一概瞧不上,唯独白月光匆匆地不知道哪个地摊货捎来的桃木簪入了她的眼。原主爱屋及乌,到了哪里都要带着。
再无其他饰物。这身打扮,与李如婳往日里恨不得把整个内库都堆在身上的风格大相径庭,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艳光。
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鼻梁挺直,唇不点而朱,简直不能仅仅用美来形容。
原著里也提过,李如婳随了母亲林贵妃,样貌也被赞誉为荣安一绝,极具攻击性。哪怕此刻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惊惶,也掩不住那惊心动魄的秾丽。
这张脸也算是原主李如婳横行宫闱,恣意妄为的资本之一。
镜中的美人,眼神却是陌生的。那里面盛满了焦虑、恐惧,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李如婳看着这双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从现在起,她必须精打细算,才能再这个毫无依靠的世界存活下去。
“备轿!去北洛王府!要快!”她霍然起身,斗篷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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