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悲痛的声音,穿透人的耳膜,直达人的心底。令听者哀伤,见者落泪。
围观的百姓皆都红了眼眶,更有人直接痛哭出声。
不知哪个百姓哽咽喊道:“叶家冤枉,叶家冤枉啊。叶家世代守护我们的安全,如今叶家含冤,我们怎能无动于衷。”
“我等虽只是贫民百姓,也知有恩当报。我自愿请命,为叶家平反。”
“我也愿请命,为叶家平反。”
“我也愿请命,为叶家平反……”
一声起,万声和。城门前的百姓跪了一地,皆都请命愿为叶家平反!
叶然为首,叶峥刘震江随后,披麻戴孝,高举牌位,跪向百姓:“叶家不孝子孙,在此叩谢诸君。”
万民请命,为叶家平反!忠君爱民,民自爱之!
这一盛况,被画师记录,四处传扬。并由周城起,各茶馆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迅速向周围城池散开。人人都在称颂镇国公府叶家,都在唾骂当今圣上昏庸,外戚坐大。一时间民心攒动。
更有激进者列举了当今圣上不可饶恕的十大罪状,直言先帝又不是只有当今圣上一个子嗣,良王身为先帝之子,不能只享受皇家子嗣的福泽,也要担起他应肩负的责任,不能让外戚当权,更不能让国家易主。
‘外戚当权,国家易主’四字震耳发馈。据说良王听闻以后,闭门思过,痛哭了两日,第三日便拿出万字血书,追先皇,忆手足情,述己过,剖析当朝局势,心痛圣上圣体欠安,指责杜家蒙蔽圣听,利用圣上信任,试图染指皇权!良王身为皇家子嗣,若坐视不理,岂不愧对皇家列祖列宗,愧对先皇养育之恩?遂不得已起势。
良王一身铠甲,清点将士!
‘清君侧,正朝纲。诛国贼,安社稷。’此口号一出,周城吴将军当先回应,愿追随良王,清君侧、诛国贼,为叶家平反!
消息传进京,杜如海摘下乌纱帽,跪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大喊冤枉。直言道,叶家叶峥分明已推到午门斩首,现在莫名出现,竟还从蒙朝带回了叶然。他们若真于蒙朝毫无勾结,蒙朝的王怎会放他们归来。他们之间定有阴谋,想借此霍乱御朝安定。
而良王狼子野心,早就觊觎皇位已久。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清君侧,正朝纲,分明就是借口,他只是想借势,给自己的谋朝篡位找个正当理由罢了!
当今圣上乃正统,膝下有子嗣。他杜如海身为两朝元老,杜家愿为维护正统,抛头颅洒热血!
圣上闻言,大赞杜如海忠君。封其子杜烨为将,出兵绞杀叛臣贼子。
满朝文武见状,纷纷附议。
御朝境内,两方对峙。一时间,风起云涌。
江南绥城。
一处环境清幽的小院内,秦婉儿半躺在摇椅上,正仔细的瞧着手中的画卷。
罗玉看着被绫罗绸缎装扮,整个人都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二姐,再想到这些年来,他姐姐四处流浪,还被人欺骗,差点给人做了外室,就忍不住内心酸涩。他的姐姐本该是京城贵女,奴仆环绕,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不曾想造化弄人!罗玉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忙抬头望向了头顶的暖阳,眯起眼睛,笑嘻嘻道:“今日阳光可真好。现在外面可热闹了,叶五哥入周城那日的情形更是壮观,姐姐你是没听到说书先生讲的,那叫一个热血澎湃……”
秦婉儿手指划过画中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看着跪成一片的百姓,想象着当时的画面,听着罗玉说到‘万民请愿,为叶家平反’。心中替叶峥感到高兴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叶家这是被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罗玉点头:“为叶家平反,就是良王的师出有名。如今周城,永鲁城,东梁城皆已陆续公开支持良王清君侧,再加上良王自己的封地誉城,整个西南都已尽在良王麾下。”
秦婉儿之前就从明晓兰的口中得知过永鲁城知县明敬昌的妻子明夫人,东梁知府林余的妻子林夫人,还有誉王的林侧妃,实则是同胞三姐妹。如今良王一举旗,永鲁城和东梁就接连投靠,可见他们是早有预谋,只是缺个由头。而如今叶家就是这个由头。秦婉儿想到此,眉头不自觉皱起。
罗玉道:“如今良王不费一兵一卒,已带领大军顺利穿过挽州,来到庆楼与拓城的交界处了,他们正在此地扎营休整,等待与峥哥哥和叶二哥带领的叶家军汇合。”
秦婉儿拿过她问舅舅要来的地舆图,手指划过挽州东南方位,点到拓城:“再继续往北,便是京城了。良王行进速度如此之快!”
“如此顺利的穿过挽州庆楼,确实让人有些意外。怕是杜如海也未料到良王这一路会如此顺利。拓城如今由杜如海之子杜烨把守,在此处怕是要有场恶战了。能不能顺利抵京,成败也在此一举。”罗玉话落,秦婉儿想到之前她和叶峥前去西北华县时,所乘之船途径庆楼时,突逢大雨,船只曾在和玉码头停靠。她和叶峥还在庆楼停留了一日夜。那时,叶峥去做了什么,与良王又是否有干系,秦婉儿有些许猜测。
她和叶峥坠崖那日,华县老磨村的叶家小院被人一把火烧了,是良王的人及时发现,并将叶家女眷救走,送至了誉城。良王的人在琼州都能这般畅通无阻,他的手伸的怕是比想象中的更长。
罗玉笑道:“姐姐不必担忧,如今你有弟弟呢。即便弟弟不成,还有我们公子在。”
当日夜,秦婉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闭上双眼,思念叶峥,想到在蒙朝遇到的乌苏尔乌苏玥,又想到良王。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在她即将睡着的那一刻,乌苏尔书房里的画像从脑海里划过,她浑身一机灵,猛地坐了起来。
良王的那双眼睛,与乌苏尔母亲的眼睛一模一样!
从竹野离开时,她坐在马上,还小声地向叶峥感慨过,来蒙朝这一趟,无论是她离开乌苏尔的三皇子府,还是救出刘震江和叶然,大抵看来还是十分顺利。她还感叹正义之人自有贵人相助。如今回头看来,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生疑。倘若将良王和乌苏尔联系起来……秦婉儿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手刚拉过绳子准备摇铃,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敲门声:“姑娘,罗玉小公子有急事找,此时正在厅堂候着。”
秦婉儿迅速的披上外衣,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向外面走。
“姐姐,我和公子要赶去拓城一趟……”
“予舟,我怀疑良王与蒙朝王后有干系……”
两人一碰面,就异口同声道。话说一半,又齐齐住了嘴,彼此看向了对方。罗玉问:“姐姐何出此言?”
秦婉儿将她在蒙朝三皇子府看到的画像,以及她的猜测告知了罗玉。
罗玉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他道:“从竹野出来时,听闻叶五哥与叶二哥道叶家女眷被良王所救,带回了誉城。但良王只传递了这样一条消息,并未提及将叶家女眷安顿在了哪,也不知道她们是否有受伤。他们这一回入周城,战事不停歇,怕是没机会去誉城寻叶老夫人了。公子看出叶五哥的担忧,就道他会派人去打探一番。那日与叶五哥和叶二哥一别后,公子就派人去了誉城,以良王府为中心排查了许久,始终未打听到叶家女眷的消息,却从良王府的林侧妃那探听到了另一消息。”
“良王带兵出城后,林侧妃曾在府内大发雷霆,好似良王在睡梦中提及了一位女子。林侧妃跟前的嬷嬷安抚林侧妃,让她只管好好培养子嗣,还说良王再惦记那女子也无用,她已被送给乌苏尔,成为了乌苏尔的宠妃。”
“消息今夜才传到公子手中,若林侧妃跟前的嬷嬷所言不假的话,良王与乌苏尔之间怕是早有联系。再结合方才姐姐的猜测,这良王绝不简单。”
秦婉儿越听越心凉,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了安念珠。若良王一直与乌苏尔有勾结,那叶峥还有叶家岂不是一直被良王所利用?而良王不远万里的将叶家女眷带到誉城,怕是为了以防万一,想利用叶家女眷来拿捏叶峥?
秦婉儿越想越害怕:“叶峥、叶峥他会不会有危险?”
罗玉摇头:“姐姐放心,良王的大事还未成,叶家就不会有事。我和公子这就启程去寻叶五哥。你只管安心待在绥城待在舅舅这儿,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弟弟可以保证江南是安全。”
罗玉转身欲走,秦婉儿抓住了他的胳膊:“刀剑无眼,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罗玉勾起了唇:“还未报我秦家的血海深仇,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望着罗玉匆匆离去的背影,秦婉儿泪如雨下。从与罗玉相认以来,两人谈天说地,她却从未敢在罗玉面前提及秦家被血洗那日的情形。毕竟往事已过数十年,当时的秦予舟不过才三岁,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她不愿将秦家的仇恨强压给他的肩上。她爹娘大姐已经不在了,在这世上,她只有秦予舟这一个亲人了,比起报仇,她更希望秦予舟能平安能活的开心。只是没想到,她虽没提过,但她的弟弟却一直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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