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回宴阖上眼,周北鸿压低声音喊:“尊上?尊上?”
无人应答,环顾四周,周北鸿抬手结印,一层透明质地的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再次将男人的衣襟敞开,周北鸿眼神横扫而过,原本盘踞在侧腰的赤色螭龙刺青消失不见,只留近乎透明的肌肤。
他似是不甘心,再次朝男人眉心施法,可金光在眉周盘旋几圈过后消散殆尽,无法进入体内。
结界撤下,盘中的点心只剩残渣,周北鸿默不作声的将东西处理掉,回到自己居所。
凌回宴实在太过反常。
诅咒消散,灵力被锁,记忆错乱,显露真容,糕点被下药也不曾察觉,若不是演戏,说不定可以为他所用。
可若是演戏,
周北鸿瞳中精光一闪,稚嫩的五官在昏黄的灯烛下彰显出如利剑般的凌厉,
可见凌回宴心思之深沉,片刻也留不得。
他的速度该加快了。
周北鸿暗自盘算,还是要找机会再试探一下凌回宴。
次日晨,日光刚从遥遥东方升起,凌回宴就被推醒,他拖拉着摇摇欲坠的眼皮,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的铜镜。
梳妆,还是狂炸丑上天的哥特暗黑妆!
凌回宴木然问:“能不化吗?”
苓花给他勾勒眼线,闻言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不能,为护安全,尊上是不能随意用真容示人的。”
未完还轻声嘟囔,“昨日让左护法瞧见真容已十分不妥了。”
凌回宴不习惯的合眼:“除了你,还有谁见过我……本尊真容?”
“巩草,祝童,还有就是从小看您长大的两位长老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都被下过咒,不会轻易说出您的相貌,”苓花伸出手指数,最后比了个七,“还有左护法,加上他就是七人。”
看来保密性还挺强,
“咒?”
“是的,若有人透露出您的样貌分毫,必定身死,您记得给左护法也施一个咒。”
“知道了。”凌回宴应,若有一天他学会施咒的话。
娇嫩滑润的肌肤被惨白的糙粉掩盖,凌回宴绝望闭眼,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辣的也不是他的眼,谁爱看谁看。
上完妆,巩草把事先备好的衣服呈上,几斤重的衣料上身,凌回宴走几步都觉得累,
苓花看出他的不适,宽慰道:“尊上忍一会,下朝就可以换下这身衣服了。”
凌回宴面露吃惊,因为妆容的缘故,苓花巩草并没注意到。
怪不到鸡没打鸣就起床,原来君王要早朝啊!
苓花又给周北鸿科普:“尊上昏迷了近一个月,魔界发生了许多事,”
苓花伸出一根手指:“首先,大魔王珂达蒙想扩充宫殿,多次审批,可眼前魔界资金短缺,不宜再兴土木,”
“第二,四魔王偃孚齐的小女儿沐妲比武招亲招到一个仙界之人,两人互通心意,四魔王反对,父女关系势同水火。”
“第三,”第三根手指被伸出,“西南边陲的小镇出现妖兽作乱,可雇佣价格太低,魔界无人接管,目前小镇已经有近百名伤者。”
凌回宴闻言松了口气,可算不是家庭伦理剧了。
“第四,”苓花神色有些严肃,音调也低了几分,“轮回盘再次现世了。”
光看苓花的神色,凌回宴猜到轮回盘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而且原主找寻已久,克制住心底的好奇,沉声道:“在哪?”
“九巍秘境。”
凌回宴终是迈入了那庄严肃穆的宫殿,巩草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头,话少的可怜,凌回宴有点想念苓花。
待落座,殿中群起躬身而拜:“拜见魔尊。 ”
凌回宴视线于人群中一扫而过,最终只在周北鸿处略一停留。
“平身吧。”
他回想着电视剧中妖魔的做派,一个抬腿侧身,身体要软不软的靠着椅:“说说吧,最近发生了何事?”
满座皆没看出凌回宴的异常,争先恐后道。
“尊上,小王的居所实在没办法住了,前日大雨,就连铺上都放了盆!”
这是大魔王珂达蒙。
“尊上,真不是那正道的修士给我儿灌了什么**汤,如今我儿竟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还请魔尊再次召开比武招亲,我魔界优秀之人济济一堂,就不信挑不到她心仪的!”
这是四魔王偃孚齐。
“你们能不能收起自己的家长里短,这里不是菜市场,尊上,您身体如何了,让老夫来搭个脉吧。”
这是祝童。
“停停停——你的医术算了吧,昨天张嘴就说尊上魔去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此刻尊上怕不是已憋死在棺中。”
声音熟悉,那是右护法,凌回宴目光一亮,好一个俊俏的儿郎!
不似周北鸿眉宇间的几分傲气,这右护法,褐色绸缎束发,一身藏蓝色收腰衣袍,洒脱利落,在众魔间格格不入,倒有点像修真之人。
“尊上,我昨日特意去买了黄泉引,朝后我们痛饮一番。”
“莫尘霄!玩物丧志!成何体统!”一个头发半白的文人长袖一甩,对凌回宴作揖,“尊上,还是先解决白沙镇的妖魔吧,再这样下去,白沙镇上千百姓将不复存在。”
“凭什么我们解决,修真界的人呢!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头,让他们去啊!”
“就是,说什么保护百姓,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妖兽作乱。”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不是因为他们给的钱少,修真界瞧不上,这才来找我们。”
“……”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凌回宴莫名懂了,
穷之一字,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凌回宴晃了晃腰间的墨色荷包,里面夹杂着一些碎银。
“白沙镇委托费多少?”
白毛文人略一拱手:“总共一百二十两。”
凌回宴看大魔王珂达蒙:“修建屋舍所需多少?”
“回魔尊,八十两足矣。”
凌回宴微微点头:“把这委托接了,交差时自取五十两。”
“这……不够啊。”
“如何不够?”
凌回宴眼神轻飘飘看过去,那恶鬼一般妆容当真骇人极了,大魔王珂达蒙不敢直视:“够了够了。”
凌回宴含蓄的勾唇,就算不知道此时的物价又如何,欺上瞒下的招数,在哪都一样。
“尊上,小女的事情……”
转眼,四魔王偃孚齐正期冀的望他。
凌回宴头疼,为什么媒婆的活也要找他?
“尊上,我有一计。”周北鸿上前一步,眉眼处富含智慧,凌回宴心上一暖,有种娘家人来了的赶感觉。
“说。”
“只要四魔王给沐妲购置一批衣服首饰,我保证,沐妲绝不再提出嫁之事。”
四魔王偃孚齐:“……我试试。”
……
荒唐滑稽的早朝终于落幕,凌回宴满身疲惫的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卸装备,喝一口热茶解乏,
“尊上!”
视线从窗格移到门口,是左右两护法。
莫尘霄右手拎着两瓶黄泉引:“尊上,我来找你喝酒来了!”
周北鸿一步之差跟在他身后,见莫尘霄要开盖倒酒,手盖住瓶口,
莫尘霄一脸不悦。
“尊上身体还未好全,不适合饮酒。”
“啊,行吧,”莫尘霄瘪瘪嘴,看着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跟自己和解,露出灿烂的笑,“那我先把这些存起来,等尊上身体好了再喝。”
“你拿这么多书干嘛?”他又问。
周北鸿将书放到桌上,没理他。
“您要的话本。”
凌回宴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默不作声的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周北鸿书买的好,此书将魔界,修真界的状况分说的极为清楚。
凌回宴不自觉就看入了迷,旁边的莫尘霄瞧凌回宴认真,好奇地凑近瞥了一眼,只消一言,就没了兴趣,文绉绉的笔墨,他多看几眼都打盹。
周北鸿给莫尘霄使了个眼神,两人结伴离去,等门口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周北鸿背光而立,手提食盒。
凌回宴立刻被吸引过去,问:“早饭?”
周北鸿将碗碟一一摆放:“是浮云楼的乳糖圆子,黑芝麻馅的,尊上尝尝。”
凌回宴将书放置一边,瓷勺入唇,软糯的外皮裹着新磨胡麻的醇厚,淡淡地桂花夹杂其中,唇齿留香。
“不错。”
周北鸿直直立在门前,晨曦于他身上投出一道阴影,凌回宴思量几番道:“你也饿了吧,快坐下,我们一同吃。”
“尊上忘了,我早已辟谷,不用进食。”
“这样啊,”凌回宴仰头,“那你也坐下,挡着光了。”
周北鸿绕到一旁落座,自顾自倒一盏茶:“尊上可还记得轮回盘。”
轮回盘?
苓花今早说过,周北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自然记得。”
周北鸿突然倾身,再度追问:“那可还记得轮回盘效用为何。”
四目相对,周北鸿眸光若剑,不甘掩饰地刺向凌回宴,
凌回宴心脏骤停,手指捏紧勺子尾端,直觉不好,周北鸿莫不是发现他并非原主,他拼命压制自己想逃离的视线,状作无所觉的扮演下去:“你问这些做什么。”
周北鸿目如鹰眼:“尊上只管回答。”
“我忘了……”
凶猛的剑气迎面荡来,白瓷碗于手中铮铮作响,裂成数十道瓷片,凌回宴听到周北鸿冰冷刺骨的声音:“你不是尊上。”
锋利的棱角沿手心滑落,鲜血中的铁锈味破空而出,地面上的茶盏碎片落上几抹艳红,像寒冬白雪中的红梅。
凌回宴紧绷的脖颈,昨日被当镜子的剑抵在咽喉,褪去了温柔亲人的外表,变得杀气腾腾,戾气冲天。
剑芒复又逼近:“说,你是谁,尊上呢?你把他藏在何处。”
凌回宴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叫嚣着逃离,可他不敢移动分毫,周北鸿的速度他不敢赌,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魔尊啊,昨日你可是亲眼看我醒过来的,就算我有通天的本领,还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偷天换日?”
周北鸿无言,剑也纹丝不动。
凌回宴全身僵硬,艰涩地开口:“实不相瞒,其实我失忆了,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周北鸿歪了歪脑袋,水火不侵道:“失忆?我怎么瞧着倒有点借尸还魂的意思。”
凌回宴大惊,膝盖发软差点滑下木凳,他握紧拳头,伤口的刺痛扯动着自己的神经,他听到自己苍白无力的辩驳:“你如此质问,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恢复记忆,问斩于你。”
周北鸿就笑,阴森可怖:“如此,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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