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瑶的视线扫向自己,她才着急忙慌地低下了头。沈瑶道:“……既然来请你了,你便快去吧。”
“不。”兰云意扬扬下巴,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对那婢女道,“回去告诉你主子,留她今夜夜宿兰府已是公主仁慈,之后别再出现了。”
婢女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告退。
沈瑶皱眉看向他,但也知道他“好心好意”,所以也没说什么。结果过了没一会儿,那宋清清竟然和婢女一起来了。
宋清清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端着一个木盘。盘上有一个青碗。
她刚到门口时,夏果就注意到了她,于是直接拦在院子门口说道:“宋姑娘请留步吧。”
宋清清注意到她,见是个面生的又衣着华贵,当场便猜到了夏果的身份。
她笑着对夏果行了个礼,柔声道:“想必这位便是夏果姑姑了。”
夏果垂眸盯着她,宋清清也不强闯,将手中的木盘递给夏果,道:“臣女此来多叨扰了公主,希望公主多担待。这碗粥是臣女新做的,希望公主不要嫌弃。”
夏果看她态度温良,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若眼前人是个心底邪恶的倒也还好,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可就怕碰上个性格软乎的,日后可能会和公主争宠。
虽然公主看起来不怕将军有二心,但这种事到底还是令人恶心,就像喉咙里卡着个苍蝇,吞又吞不了,吐又吐不出来。
宋清清看她一直不说话,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夏果手上,然后躬身离开。
夏果端着托盘来到书房,将那碗粥端给沈瑶,并说明了前因后果。沈瑶听罢,说道:“算是个细心的。”
兰云意:“只是一碗粥而已,她又不知道公主爱不爱喝粥,如何就算得上细心了。”
沈瑶没接话。
她只是觉得宋清清在礼数上还算周到,她实在不明白兰云意在挑剔些什么。
晚膳时,沈瑶怕浪费食物便让夏果把那碗粥端了上来。兰云意给她截了,自己将那碗粥喝了下去,还说:“公主也不怕有毒。”
沈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驸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并不了解宋清清,兰云意对她似乎不像对阿沅那么放心。沈瑶不想纠结于不了解的事,所以也就没再和兰云意呛。
晚上兰云意照旧在她这里留宿,闹腾了大半宿后在停了下来。兰云意抱着她“姐姐姐姐”地腻歪了好一会儿,沈瑶一直也没反应。他大概以为沈瑶是睡着了,所以就放开了她。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嘻嘻索索地穿上了衣服,然后起身离开卧室,又走出院子。
沈瑶翻了个身,往床里侧挪了挪,继续睡了下去。
明日便把宋清清赶回乡下,要么就赶回帝京;
至于兰云意,竟然真的敢当着她的面宠幸别人,沈瑶必然要把自己今晚吃的这口苍蝇成千上万倍地还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沈瑶也没睡着,直到兰云意又折返回来,像平时一样又默默从背后将沈瑶揽住。
沈瑶:“……你去哪了?”
兰云意轻声道:“送了点东西。姐姐以为我去做什么了?”
沈瑶闭上眼睛,道:“故弄玄虚。”
“我害得你睡不着了?”兰云意的语调有点上扬,他低头在沈瑶的颈窝里蹭了蹭。
熟悉他了以后就知道,这是求抱抱的信号。
沈瑶不知道他哪来的脸,把别人戏弄了一番后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要奖励。
沈瑶闭上了眼睛,这一整晚无论对方怎么哀求都没再转过身来。
次日早,沈瑶用早膳的时候夏果突然进屋来,说道:“公主,宋姑娘的婢女过来,说宋姑娘……瞎了。”
沈瑶皱眉:“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夏果又重复了一遍。说是今天早晨宋清清一起床,突然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那还不赶紧去请张大夫!”沈瑶站了起来,眼睛一瞥便注意到了一旁的兰云意。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做了什么?”
兰云意笑着接过了罪名:“没什么。就是给她点警告,这药效不会持续太久,晚上她就会恢复视力了。”
沈瑶:“……你何至于此?”
兰云意:“公主不是说她细心吗?可她连自己被下药了都不知道,算什么细心。”
沈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驸马当真是为了这个?”
兰云意想了想,坦诚道:“……当然,她不遵从我的命令,擅自返回兰府也是一个原因。不过也好,反正她迟早要回帝京,原本我还想着过段时间与姐姐商量商量再做打算,现在看来不必了。我要她现在就走。”
沈瑶心道,又打着我的旗号干坏事,这驸马的身份可算是叫他玩明白了。
沈瑶不想过多干预,只问道:“这宋清清身为侍郎之女,为何不在帝京却在西凉?”
兰云意答道:“她为妾室所出,排行老七,往下还有三个弟、妹。在宋家本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我与他长兄交好,来西凉后没多久她就被她嫡长兄送来了西凉……”
和沈瑶的境况相似,宋氏长子对兰云意十分看好,外加宋清清本就对兰云意有意,赌对了鸡犬升天;若是赌错了,这筹码丢出去也不心疼。
沈瑶垂下眼睛,又问道:“那她回去以后……”
“公主,人各有命。”兰云意打断了她,“做了错的选择承受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因果轮回。不做丧尽天良之事,人又怎会走投无路?”
沈瑶默然。
她的确就是担心宋清清被兰云意赶回宋家后,会对她日后的婚事产生影响。
但当时决议要来西凉的人是她,执意不走的人也是她,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只承认成功而拒绝承担失败的后果。
日后,她的婚事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若她自己走进牛角尖里,把婚姻当成唯一的出路,那她才是真正走上了绝路。
沈瑶没再往下想,只道:“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继续吃饭了。
旬休日沈瑶一般都会到灵山上祈福,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兰云意在家,于是她便打算带一起上山。
她仍然不信神佛,只是前些日子她和原主记忆融合的过程中常常感到头疼不已,外加皇帝总是没有回信,所以除了日常的工作外,她还需要再给自己找更多的事情,让自己充实起来。
后来发现念经抄经的时候自己能稍微放松一些,所以沈瑶就爱上了这项活动。
沈瑶对着佛祖背诵经书的时候,兰云意就坐在一旁椅子上喝水。
今日两人刚上灵山时,寺庙里的小僧人便迎了上来,特地告诉沈瑶,今日帝京来了贵客。
沈瑶一听便来了兴趣,兰云意也挑了下眉,问道:“帝京的贵客?”
小僧人听见了他的话,却仍对着沈瑶,说道:“镇南侯世子裴恒是也。”
沈瑶藏在大袖里的指头动了动,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甚至茫然地看向兰云意,道:“镇南侯世子或许是为本宫的事情而来。”
兰云意没接茬,脸上阴云密布。
不过裴恒是何许人也,他身份高贵而且其父镇南侯与盛帝交好,所以他也必然是个做驸马的人物。为了自己的未来,他断不可能和瑶公主之间有任何绮闻。
想到这儿,兰云意脸上的阴云散开,恢复了往日那从容不迫的姿态。
“必然是了。”兰云意笑笑,然后对沈瑶道,“反正总要见面,不如今日中午邀请裴小侯爷一起用午膳。”
沈瑶点点头,然后顺势问兰云意:“既然要邀请裴小侯爷,总不能落下澄心师傅。”
兰云意道:“澄心师傅久别凡尘,我都忘了西凉还有这号人。”
沈瑶:“……”
沈瑶也一起邀请了澄心,拜托小僧人过会儿传个话。小师傅答应了下来,沈瑶佛前念经的时候,他给沈瑶带来了那两人肯定的回答。
于是沈瑶安排下去,让阿沅前往公主府准备餐食。
做完这些后,沈瑶收回自己的思绪,合上眼继续将为念完的经默默念完。
兰云意在一旁撑头坐着,虽然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却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沈瑶并不排斥他的存在,甚至因为他的存在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这是……放松警惕了?
沈瑶忍不住自嘲。
心有杂念地念完经后,她睁开眼看向兰云意。兰云意的身影倒映在一片淡蓝色之中。
他看到沈瑶看过来,当即放下杯子起身走到沈瑶身边将人扶起,然后在她耳边轻道:“小侯爷已经来了。”
沈瑶:“是吗?”
兰云意带着她跨出大殿,笑道:“我幼时曾与小侯爷有过一面之缘,那也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和澄心有的一比。”
沈瑶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她的印象和兰云意大差不差。
镇南侯世子裴恒,心系天下苍生百姓疾苦,在原书中也是个人气非常之高的角色……
沈瑶刚上灵山时还是艳阳高照,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不知怎的天上突然多了几片蔽日的乌云,云中电光暗显。
不远处的亭子下,有一个穿着白衣,身形颀长的男子立在其中,天光昏暗,他便如同那皎皎明月,一下子让周围的环境都亮堂了不少。
光是远远看着就令人心神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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