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一分,简星岁第七次重放了那段十三秒的录音。
他几乎是偏执地将耳机音量拧到最低,侧过脸,让耳朵死死贴住冰凉的发声孔。
这一次,他终于捕捉到了被巨大心跳声掩盖的细节——那道呼吸声平稳、绵长,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鼻腔共鸣,不像是惊慌失措下的喘息,反而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刻意控制过节奏的信号。
而最诡异的,是结尾处那一声几乎与电流噪音融为一体的金属轻响。
它的音色、时长、甚至连回弹的尾音,都和昨晚老吴扔掉手环时发出的那声“咔哒”分毫不差。
一个被忽略的记忆碎片猛然击中了他。
简星岁像是被烫到一般弹起来,冲到桌前翻找着原主遗留在电脑里的旧文件夹。
在一堆命名混乱的demo和练习录音中,他找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音频文件,创建日期在两年前,标题是“通风井回声测试”。
他屏住呼吸点下播放,电流的嘶嘶声后是空旷的风声,就在进度条滑到第八秒时,那个熟悉到让他头皮发麻的金属碰撞音再次出现了。
这不是巧可,绝不可能是。
这是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点,用同一种方式留下的声学指纹。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电流窜遍全身。
他没有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太大了,在没有得到更确切的证据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他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宿舍,走向了B栋。
深夜的写字楼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被抽空了灵魂,只有墙角应急灯泛着幽绿色的冷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
他乘电梯来到七楼,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通风井口。
金属格栅上积着薄薄的灰尘,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
他蹲下身,心脏狂跳,对着幽深的管道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低声说:“你留下铭牌的时候,是不是也听见了谁的声音?”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死寂中,从管道深处,或者说,从整栋建筑的骨架深处,传来了一声极轻、却无比清晰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三短一长。
摩斯电码中的“C”。
确认。
简星岁浑身一震,几乎是本能地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将麦克风对准井口。
那声音没有再出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将这段新录下的声音导入频谱分析软件。
当分析图生成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停滞了。
敲击声的基频,与那段神秘录音中呼吸声的基本频率,完全吻合。
J0不仅活着,他甚至就在这座大楼的某个角落,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回应着他们的试探。
傅屿深看到两份频谱图并列放在一起时,深邃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他曾作为核心成员参与过公司早期安防系统的设计,深知这座“心域科技”大楼的构造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整栋楼的钢筋结构和金属管道,都被设计成了一个巨大的声导体网络。”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发紧,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监听网络。J0不是在简单地传递信息,他是在利用建筑的共振原理,把整栋楼变成了他的传声筒!”
这个结论让在场的所有人脊背发凉。
傅屿深立刻调取了过去一周的建筑结构震动传感器日志。
果然,在海量的数据流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一组异常的波形。
它每天都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准时出现,规律得像一颗精准跳动的心脏。
这意味着,对方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启动一次信号发射,而简星岁昨晚收到的那段录音,是J0第一次成功穿透外部加密屏障,将信号投递出来。
“既然他在传信号,我们就该给他搭条专线。”凌夜向来直接,他握紧拳头。
“潜入地下机房,直接物理连接旧服务器,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天真。”沈听南冷笑一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以为‘心域科技’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后门?我们每次尝试接入旧系统,都会触发一个我们至今无法定位的隐形追踪程序。我们一动,他们就知道了。”他锐利的目光转向简星岁。
“除非……我们用一种他们无法识别的‘语言’来交流。用人的声音做掩护。”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提议,录制一场假的夜间直播音频,将他们真实的回应指令,通过特殊技术嵌入到背景音乐的次声波段中。
这样一来,在监控系统听来,这只是一段普通的噪音或者音乐,但对于那些曾长期佩戴实验手环,听觉神经被改造得异常敏感的人来说,就能解码出其中隐藏的真正信息。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加密频道。
计划立刻开始执行。
第一环由季燃负责。
他以“新歌找不到感觉,严重失眠”为由,向管理处申请了夜间录音室的使用权限。
在隔音效果最好的录音室里,他同步录制了一段五人合唱的歌曲片段,作为掩护音轨。
沈听南则化身为鬼才编曲师,他在激昂的副歌间隙,巧妙地插入了一段经过特殊调制、频率极低的脉冲音。
这段脉冲音的波形,完美模拟了简星岁那句“你听见了吗”在传入大脑时产生的神经电位波形。
与此同时,傅屿深已经悄无声息地修改了整栋楼宇广播系统的后台调度逻辑,设定在凌晨三点整,将这段特殊的音频,定向播放于B栋的低频物理通道。
凌夜则再次回到了七楼的通风井外,手里拿着一个改装过的超敏拾音器,准备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反馈。
当凌晨三点的钟声敲响,那段旋律通过建筑的钢筋铁骨无声地流淌开来。
那一刻,整栋楼仿佛都随之微微震颤了一下,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被一声秘密的呼唤惊醒。
两小时的等待漫长如一个世纪。
就在简星岁几乎以为计划失败时,他的私人邮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一封新邮件,没有发件人,没有主题。
只有一个附件,依旧是无标题的音频文件。
他戴上耳机,点开附件。
这次的音频长达四十七秒。
开头是那段熟悉的、平稳的呼吸声,仿佛在确认身份。
紧接着,是一串比之前更清晰、更缓慢的敲击声。
经过快速破译,那是一组经纬度坐标,以及四个字:档案馆,底。
简星岁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一个具体的地点!
然而,真正让他血液冻结的,是音频最后的三秒。
在所有敲击声都结束后,一片死寂中,一个极轻、极近、仿佛贴在他耳边吹气的声音,终于第一次开口了。
那是一个沙哑的,却无比清晰的男声。
他只说了一个词。
“星岁。”
那是原主的名字,也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的,属于他自己的本名。
窗外,夜风骤然呼啸,吹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街角的路灯下,老吴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出现。
这一次,他不再是空着手,他手里紧紧握着的,是一把在灯光下泛着暗沉光泽的,锈迹斑斑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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