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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师尊——!!!”

箫言的嘶吼声撕心裂肺,却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被魔祖之心那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恐怖轰鸣彻底吞没。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决绝的白色身影,裹挟着阴阳血玉最后爆发的璀璨光芒,如同飞蛾扑火般,没入了那颗搏动着的、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暗红心脏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魔祖之心在吞噬了桑筱宁的瞬间,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戛然而止,连带着那恐怖的吸力也骤然消失。整个魔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翻涌的魔元海平息了,狂舞的暗红雷霆隐匿了,连那些无处不在的魔气呓语都消失了。

唯有那颗魔祖之心,依旧悬浮在祭坛之上,但它的搏动变得极其缓慢、沉重,每一次收缩舒张,都仿佛承载了万钧之力。心脏表面的魔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流转着,红白交织的光芒从心脏内部隐隐透出,那是阴阳血玉和桑筱宁最后力量的光芒,正在与魔祖本源进行着殊死的对抗与……融合?

箫言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惊鸿剑还插在身前的地面上,剑身上的金芒黯淡了许多。他脸上那扭曲的挣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难以置信的茫然。那只血红的眼眸恢复了原本的墨色,但其中翻涌的情绪,却比之前被魔祖意志侵蚀时更加混乱、更加深沉。

她……进去了?

为了……什么?

是为了阻止魔祖复苏?是为了救他?还是……一种更决绝的、摆脱他掌控的方式?

温珏最后的警告再次在他脑中炸响——“他才是最不稳定的一环!” 是啊,若非他体内力量冲突,若非他被魔祖意志牵制,她何至于被逼到如此绝境,行此近乎自杀之举?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刺痛感,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远比之前魔气冲撞带来的痛苦更加剧烈。这不是肉身之痛,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乎灵魂的震颤。

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以为自己是执棋者,看着她在他布下的局中挣扎、试探,甚至带着一种隐秘的快意。他享受着这种掌控感,享受着她那份带着恐惧的、小心翼翼的“顺从”。他告诉自己,这是对她前世的惩罚,也是对这一世这个“不同”的师尊的……考验。

可直到她义无反顾地挣脱他的手,投入那片毁灭的黑暗时,他才惊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彻底脱离了掌控。或者说,他从未真正掌控过什么。

“师……尊……”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这两个字,此刻重如千钧。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情绪吞噬之际——

“嗡……”

魔祖之心内部,那红白交织的光芒骤然强盛了一下,仿佛桑筱宁在其中进行了某种激烈的反抗。紧接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气息,夹杂着一丝属于桑筱宁的、微弱却坚韧的灵识波动,猛地从心脏中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并非纯粹的魔气,也非桑筱宁原本的清灵之力,而是一种……融合了魔祖本源、血玉之力以及她自身意志的、全新的力量!这股力量引动了那九根暗金锁链,锁链上的符文再次亮起,发出低沉的共鸣,整个祭坛的封印之力似乎都因此被短暂地激活、加强了一瞬!

魔祖之心的搏动,在这一刻,出现了明显的凝滞!仿佛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这道灵识波动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惊醒了陷入混乱的箫言。

她还活着!至少……她的神魂还在抵抗!

这个认知像一道光,刺破了他心中的阴霾和茫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猛地拔出身前的惊鸿剑,周身原本有些黯淡的金色剑芒再次暴涨!

但这一次,那剑芒之中,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与凛冽,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种情绪点燃的炽热与决绝。

他不再去思考这是否是魔尊的阴谋,不再去权衡利弊得失。他只知道,她在里面,在与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古老意志对抗!

他必须做点什么!

“净世剑意,并非只能净化……” 箫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回想起之前桑筱宁模拟封印符文,引动锁链共鸣的景象,“亦可……守护!”

他双手握紧惊鸿剑,剑尖并非指向魔祖之心,而是遥遥指向那九根暗金锁链!他将体内澎湃的灵力,连同那刚刚领悟的、带着一丝守护执念的剑意,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锵——!”

惊鸿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剑鸣,一道凝练至极、不再是纯粹金色而是带着一丝混沌光泽的剑罡,如同跨越虚空,精准地斩在了其中一根暗金锁链与祭坛的连接处!

这不是破坏,而是……加固!是以他独特的、融合了“净世”与“魔狱”两种特质的剑意力量,去激发、去增强那古老封印的力量!

“嗡!!!”

被剑罡击中的那根锁链剧烈震颤,上面黯淡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连同其他八根锁链也产生了连锁反应,整个祭坛光芒大盛,那无形的封印之力瞬间增强了数倍,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紧紧束缚住中央的魔祖之心!

“呃……!”

魔祖之心内部,传来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充满暴怒与痛苦的沉闷嘶吼!显然,封印的加强严重干扰了它与桑筱宁的对抗,甚至可能对它本身造成了压制!

有效!

箫言精神一振,不顾体内因过度催动力量而传来的阵阵虚脱感,再次举起了惊鸿剑!

然而,魔祖之心作为初代魔祖的本源核心,其恐怖远超想象。在经历了最初的措手不及后,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蝼蚁……安敢……屡次……坏吾好事!!”

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清晰的暴怒意念,如同海啸般从心脏中爆发出来,这一次,不仅仅是针对箫言,更是直接冲向了魔狱的深处,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整个魔狱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魔元海重新开始沸腾,比之前更加狂暴!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骨骼摩擦的声响,以及一声声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恐怖咆哮!

被封印在魔狱各处的、上古时期被镇压的恐怖魔物,似乎被魔祖之心的意志和此地剧烈的能量波动惊醒了!它们正从沉眠中苏醒,朝着祭坛的方向汇聚而来!

箫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强大的、充满了恶意和饥饿感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飞速靠近!其中几道,甚至不弱于之前的幽骸!

前有魔祖之心内部胜负未卜,后有无数苏醒的远古魔物围攻!这简直是绝境中的绝境!

他猛地看向魔祖之心,那红白交织的光芒依旧在闪烁,但似乎比刚才微弱了一些。桑筱宁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没有时间犹豫了!

箫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心头血喷在惊鸿剑上!剑身嗡鸣,那混沌色的剑芒骤然变成了凄艳的血金色!

他不再去管那些正在逼近的魔物,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全部的力量,乃至一部分燃烧的本源,都灌注于这一剑之中!目标,依旧是那九根暗金锁链!他要趁那些魔物抵达之前,尽可能地加固封印,为魔祖之心内部的桑筱宁,争取哪怕多一丝的机会!

“守护……之剑!!”

他嘶声怒吼,血金色的剑罡如同燃烧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再次斩向祭坛封印!

与此同时,第一头苏醒的远古魔物,已经撕裂了魔元海的波涛,露出了它山岳般庞大、布满骨刺和脓疮的狰狞身躯,猩红的巨目死死锁定了祭坛前那道渺小却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身影!

而魔祖之心内部,那片由纯粹魔祖意志和本源力量构成的“心狱”之中。

桑筱宁的感觉无比糟糕。

她的肉身在进入的瞬间就被那恐怖的力量几乎碾碎,若非阴阳血玉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全部力量护住了她的心脉和神魂,她早已形神俱灭。此刻,她是以一种近乎灵魂体的状态,被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暗红空间里。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充满了暴戾、杀戮、毁灭、贪婪等一切负面情绪的魔念,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这些魔念试图同化她,侵蚀她,将她变成这心狱的一部分,成为滋养魔祖复苏的养料。

她紧紧守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依靠着阴阳血玉残留的、与她血脉共鸣的力量,以及自身修炼九转分神术带来的坚韧神识,艰难地抵抗着。

她能感觉到外界箫言正在拼命加固封印,那一次次强大的能量冲击传入心狱,都会引起魔祖意志的剧烈波动,让她压力稍减。这也让她确认了自己的选择并非毫无意义——她确实干扰了魔祖,为箫言创造了机会。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这里的魔祖意志太强大了,如同浩瀚星空,而她不过是星空中一点微弱的萤火。阴阳血玉的光芒正在变得越来越黯淡,她的神魂也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穿越至今,她努力苟命,拼命挣扎,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怀中,那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阴阳血玉,忽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波动。这波动并非来自魔祖之力,而是……源自血玉最深处,那一丝被温珏提及的、属于天地本源的气息!

与此同时,她因为修炼九转分神术而比常人坚韧数倍的神识,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仿佛被淬炼了一般,发生了一种玄妙的变化。那缕被她蕴养在识海深处的、尚未成型的神识分身,竟然在这种绝境中,主动与她的主魂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与……融合?

一种明悟,福至心灵般涌入她即将涣散的意识。

魔尊需要她的“至亲之血”作为引子,是因为她的半魔血脉,是连接魔祖之力与现世的桥梁。

那么,她能不能……反过来,利用这血脉和血玉中那一丝本源,以及这被淬炼的神识,去做一件魔尊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是被魔祖同化,也不是单纯地抵抗……

而是……主动地去“理解”,去“容纳”,甚至去……“引导”这股力量?

这个念头极其疯狂,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几乎是十死无生。但,反正都是死,何不搏这最后一线生机?!

强者才能掌握话语权!若连生死都无法掌控,又何谈其他?!

桑筱宁那即将熄灭的神魂之火,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亮!她不再被动地抵抗魔念的侵蚀,而是主动放开了一丝心神防御,引导着一缕最精纯的魔祖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融入自己的神魂之中!

“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她,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熔炉,每一寸都在被灼烧、被撕裂、被重塑!这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痛苦千百倍!

但她死死咬着牙(尽管她现在只是魂体),凭借着九转分神术带来的神识韧性和那股不甘毁灭的顽强意志,硬生生扛住了这非人的折磨!

阴阳血玉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决意,那微弱的本源波动与她产生了共鸣,如同一个微小的过滤器,帮助她梳理着那狂暴的魔祖本源。她那正在与主魂融合的神识分身,则像是一个精密的刻刀,引导着这股被初步“驯服”的力量,在她残破的神魂上,勾勒出全新的、蕴含着魔道至理却又带着她自身意志的……法则印记!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她行走在彻底魔化和保持本心的钢丝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外界,箫言已经与最先抵达的几头远古魔物交上了手。血金色的剑罡纵横劈斩,每一剑都蕴含着燃烧本源的力量,将那几头魔物暂时阻挡在祭坛之外。但他身上也添了无数伤口,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气息急剧衰落。

他一边战斗,一边死死关注着魔祖之心的变化。他能感觉到,心脏内部的能量波动变得极其混乱而激烈,那红白光芒时而黯淡,时而强盛,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决战。

“师尊……撑住……” 他心中默念,挥剑的动作越发疯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他绝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在她出来(如果她能出来的话)之前倒下!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从魔祖之心内部猛然爆发!

那颗巨大的暗红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搏动!

紧接着,在箫言以及所有围攻魔物惊骇的注视下,魔祖之心表面,那无数流转的魔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然后……重新勾勒!

新的纹路,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暴戾的黑暗风格,而是呈现出一种红白交织、仿佛蕴含着生死轮回、光暗交替的玄奥图案!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生机的气息,从心脏中弥漫开来!

那股原本充满了毁灭与混乱的魔祖意志,似乎……沉寂了?不,更像是被某种新的、更加复杂的意志……融合、取代了?

心脏缓缓地、如同呼吸般,开始了新一轮的、平稳而有力的搏动。

一道微弱的、几乎透明的白色光影,自那心脏的中心,缓缓浮现、凝聚。

光影逐渐凝实,显现出桑筱宁模糊的轮廓。她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那气息,既有魔道的深邃诡谲,又有一种超脱其上的、仿佛勘破了本源法则的淡漠与威严。

她悬浮在魔祖之心前方,那重新勾勒了纹路的心脏,如同臣服般,在她身后缓缓搏动。

围攻的魔物们发出了恐惧的低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它们从那道渺小的光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更高层次的压制!

箫言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成功了?

还是……她已经不再是“她”?

桑筱宁(或许还是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眸。左眼深邃如魔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右眼清澈如寒泉,倒映着世间万物。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她眼中交织、融合,最终化为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神性的平静。

她的目光,越过那些瑟瑟发抖的魔物,落在了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却依旧持剑挺立的箫言身上。

四目相对。

时空仿佛凝滞。

良久,桑筱宁那淡漠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复杂的弧度。

她轻轻开口,声音空灵而缥缈,仿佛来自九天,又似来自九幽,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魔狱之中:

“现在……”

“轮到为师……来保护你了么?”

“我的……好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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