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说是送来了新的验修为的法器。于是他们又给纪添安排了一次。
然而这一次依旧和上一次一样——法器指针胡乱转了三圈,最后直接冒了烟。
程帮主拿着法器左看右看,看得眼睛都瞪直了。
纪添脚尖点点地,“怎么样?还要再换一个法器吗?”
程帮主此时捧着坏掉的法器,脑子里只剩了一个想法。
赚翻了。
这次真的要赚翻了。
做他们这行的,偶然间能弄到一个元婴的灵核,哪怕不是活核,就已经能赚得盆满钵满一辈子不愁了。
若是还往上……
他身边的人是从“上面”派下来的,此时伸头问:“程帮主,这是什么情况啊……要不我先告诉上面……”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
一截刀刃从他脖子处穿出来,彻底断了他的声音,以至这人倒下的时候连表情都还是刚才的状态。
程帮主把尸体一脚踢开,眼睛直直地望着神情有些疑惑的纪添,那眼神简直像在看摇钱树——
他蓦地冲门外侯着的自己人大声喊道:“已经验完‘货’了,去把隔壁那个人也带来,再取刀具来!马上就‘取货’!”
“??”
纪添此时只想说WTF。
他以为知道了他的修为难以估测之后,他们会向上家汇报,或者干脆把他们送到上家去,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姓程的竟然把上家的人杀了,打算独吞这笔灵核买卖的受益!
撑不死你!
颜鸣被人带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家师尊坐在塌上,已经被人捆成了粽子,但面容波澜不惊,神态专注……低头看蛟龙帮的手下在自己脚边磨刀。
听见门口的动静,纪添才抬眸看了一眼,好像还笑了一下。
颜鸣却笑不出来。
前车之鉴太过刻骨,以至于他再也难分辨出纪添每一个毫无破绽的放松神情究竟是真的因为已经对局面十拿九稳了,还是处在悬崖浪尖口时一种完美、习以为常的伪装。
眼下的情形对于两个来自仙门名派的人实在太过操淡——没有栽在九死一生的天劫里,没有栽在凶狠可怖的魔物手上,栽在贩夫走卒中行走的灵核贩子手里。
颜鸣从蒙眼进入山口的时候就开始万分警惕,但是还是算漏了一步——他们在山前闻的那种树叶上的香味不对,辅之以一种叶笛声,可以暂时麻痹灵脉,阻断灵力供给,从而确保那些灵核贩子们不论遇到多强的“猎物”,都能依靠这个占取优势。
他此时只恨自己这具身体连修为都没有那么高。
程帮主见颜鸣被带来了,眯起眼睛扫视了他两眼。
“这么小年纪就金丹了,真是后生可畏,再过几十年怕是不得了。不过你刚刚宰了我蛟龙帮那么多人,如今要你的命和灵核,你也没亏什么。”
眼见的手下的人磨利了刀,程帮主抬抬下巴,指着颜鸣,“先把他的核弄出来。”
颜鸣神色阴沉,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人按住他去解他的衣襟。
“嗤。”
程帮主回过头,“你笑什么?”
“笑你们蠢呗。”纪添翘起腿,“放着这么大的变数在这里不先解决,是瞧不起我这个做师父的么?”
程帮主冷道:“封闭灵脉的药效有三天,今天晚上不会有任何变数。”
“那我换个说法,你们都拿到了我的核,一个金丹期的灵核罢了,就算跑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话实在太诚恳有理了,程帮主思忖一二,觉得确实有道理。他从手下那里拿了专门用来剖灵核用的尖刀,用一块绢布细细擦拭,放进一个似乎是麻药的罐子里随意泡了两下,泡得刀尖湿滑透亮。
“不行……不行……”
颜鸣蓦地挣起来,挣脱绳索的动作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全都挤碎,可那本就是捆仙索,靠原始的蛮力冲破只能让绳索越来越紧,紧到几欲窒息。
不行。
不能再……
程帮主充耳不闻,纪添坐得平静如常,仿佛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刀尖利落地在衣袍上划了个十字,露出心脏附件一片雪白紧实的肌肉。
虽说现在已经很少由他亲自操刀,但程帮主曾经已干过太多这种事了,还是第一次手都在打抖——
就算不卖出去,他还可以拿来换进自己的身体里,彼时不知能少走几百年的修真苦途就能青云直上……
刀凝出的一丝冷光在颜鸣的瞳孔中缩成了一个小点。
他的视线里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只剩下一片猩红的天穹下,眼睁睁等着血一点一点流干净,温度一点一点凉下去。
前世今生,无论修为高或低,邪或正,他从来就没能摆脱过“无能为力”。
从来没有。
程帮主的刀还没送进去,身后的手下忽然惊呼。“帮帮……帮主……他他他是不是犯什么毛病了?”
他不耐烦地回头望过去,正好看见了颜鸣跪坐在地上,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然而最为惊异的是,捆在他身上的数圈缚仙索竟然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但又想尽快把手头的事办完,于是吩咐道:
“把他先弄出去,实在不行就直接……”
眼看手下已经纷纷伸手去碰他了,就在此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丝毫没有反抗余地的威压在这一间不大的牢房中横扫开来,震得所有人心肺猛烈一撞,所有动作几乎都定格在了最后一瞬。
“别、动。”
这两个字几乎是有些阴鸷的,以至于程帮主像是很想惊诧地转头看上一眼脑后近在咫尺的人,可惜他此时已经像是被树脂裹成琥珀的虫子,连脖子也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纪添身上地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灰败脱落,当他不再刻意隐匿自己的气场时,来自宗师的威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成了一种致命的、不容抗拒的唯一法则。
他走到颜鸣面前,划开他身上的绳子,俯下身捏起颜鸣的下巴时,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玩脱了。
颜鸣的体内魔血开始反噬了。
程帮主眼睁睁看着纪添从自己手中夺走剖核用的刀,以为他第一件事就是反手给自己一刀。但是并没有。
他在颜鸣对面蹲了下来,眼睛也不眨,握着刀柄就利落往自己的心口刺——
刀尖悬在皮肤的半寸前。
纪添抬起头,发现颜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睫毛已经被冷汗湿成了一绺一绺,额头的魔印再一次被点亮。
以往每一次的反噬几乎都是意识不清的,此时却像是清醒着的。
说明这一次的反噬也许并不是被迫突发的。
纪添紧紧看着他,问到:“你做什么?”
颜鸣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线。
“你想放任自己入魔?万一先把自己反噬死了呢?”纪添嗤笑一声。
这一世他真的要动起手来,颜鸣根本就没有一点抵抗的余地。
他轻而易举地就睁开了那只沁着冷汗的手掌,于是颜鸣就又被金线捆了起来。
纪添熟练至极地给自己开了个口子,然后强硬地捏着颜鸣的下颚,把刀尖的一点心头血喂了进去,愣是装作没看见那张膛目欲裂的脸。
刀用完就被他丢一边去了,纪添慢吞吞从袖子里摸出了袋子,挑挑拣拣出了一颗小丸丢进嘴里,边嚼边闭着眼睛给自己止血,“长大了管起来真费劲。”
“帮主!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有人正要跑进来。
一道剑气直接切进了他的后心,剩下的话散在了血污里。
纪添猝然睁眼,收了周身威压。
程帮主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成功从这间可怖的牢房里逃出去。从外面而来的剑气同样一剑封了他的喉,死的时候连门都只迈了半只脚出去。
“两位道友,没事吧?”
下一刻,门外就迈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纪添抬起头看过去,两人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点惊诧。
“……楚仙师?!”
“纪……仙尊?”
纪添直接影帝上线,垮着一张脸,嘴唇发白,看着活像被折腾没了精气,有气无力摆摆手,示意自己要不是他来的及时就差点嘎了。“我没事,多谢楚仙师相救。楚仙师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不是要南下么,路过此地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几个像灵核贩子的人,就想着悄悄跟着他们摸进他们的据点来看看。”
楚难留搭手把纪添扶了起来,又想去给颜鸣解绑,但是纪添微笑示意他来就好,拎起自家徒弟的后领,悄悄勾勾手指收回了金线。
“原来如此。”纪添颔首。
*
这鬼地方附近方圆十几里都没有客栈,于是决定就在蛟龙帮找几个房间凑合一晚上。
毕竟这个蛟龙帮好像已经没有剩下什么活人了——除了几个要交去就近门派的成员和还没来的及取核的几个倒霉蛋,几乎都被楚难留清理掉了。
纪添刚要合上门,一只手忽然拦在门缝处,若不是纪添眼疾手快地停下了关门的动作,恐怕要把那只手夹个正着。
他拉开门,果不其然看见的是颜鸣,头痛地问:“干什么?”
颜鸣一言不发,侧身进了门后就反客为主地把房门合上了。
纪添今天有被他气到,想把他赶出去又怕声音太大被隔壁的楚难留听到,压着嗓音道:“这么晚了……”
他的声音埋进了一个带着一点夜间凉意的怀里。
纪添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伸手绕到他背后拍了拍。
退一步来讲,他自己就没有错吗?
如果上一世的颜鸣不是想要他死,而是真的……喜欢他,那他一声不吭把自己灵核剖出来了死了个一干二净,颜鸣空抱着他的尸体时在想什么?
方才一念间重现与记忆极度相似的情景时,他又在想什么?
“为师那时那样说,当然不是真的要让他挖核,其实我早已经提前吃了一枚聚灵丹,强行把药效逼退了,只是想等等看他们的上家会不会现身。”
颜鸣听见他的解释,却好像并没有得到宽慰,闷闷的声音顺着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
“师尊,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做魔尊时有一个做法其实很有道理——我就应该把你彻底锁起来,锁在我床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纪添:“……………………”
他现在好像没那么心软了。
真是反了天了!!这种话都敢对着他当面说了!
他的额头突突直跳,一巴掌把人挥开,“你敢。”
颜鸣没躲,硬是挨了一巴掌手也没松开,跟没听到似的,只自己讲自己的。
“师尊,你是我的,你的命,你的灵核,你的身体都是我的,你不是答应了么……”
纪添莫名其妙极了,心说放p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鬼东西。
等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迷迷糊糊色令智昏地答应这句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绿了。
……不是,那种时候男人嘴里的话怎么能当真?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肩头好像湿了一片,顿时什么狠话也都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这副有点像放狠话但更像怨妇无理取闹的场景,和上一世的魔尊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讲“你命不由己”之类话时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为什么还是能把他控得死死的啊?
这小子长在他的死穴上吗?
纪添本来就有点晕晕乎乎了,结果此时颜鸣沙哑的一句话直接绝杀——
“师尊,你要是死了,我会怎么样……你是知道的。”
纪添实在听不下去,抬头把他的嘴堵上了。
“你刚说,要把我锁在你床头,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分开的时候,纪添的眼尾也已经微微浸湿了,泛着一点殷红,懒洋洋地喘着气,拇指手贱地伸到颜鸣唇边,狠狠按了一下自己刚刚咬出来的痕迹,笑得像十几年前抓获了摔碎灵器还假装若无其事的小破孩子一样,有点气急败坏,又有点纵容。
“说的真含蓄,都锁在那地方了,你还想让为师做什么?嗯?”
纪仙尊此时还不知道,有时候他的直接随意和不觉禁忌的话往往比任何一种千回百转的挑逗更为致命。
颜鸣不说话,只有眼神烫得惊人。
*
“咔哒”一声脆响在昏暗中异常清晰,无所畏惧的仙门宗师忽然一个激灵,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要命的恐惧。
他尽可能地把自己从平躺任人宰割的姿势里支起来,锁链哗啦啦地随着他的动作撞在一起:“……你不会真的……”
结果就是被拖了回去。又一声“咔哒”响起,脚腕上也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这回另一头扣在了床尾。
这下他彻底动弹不得了。
曾经他一直以为在这方面当然是老姜更辣,更何况对面连书本上的经验都没有,因此只有自己把人逗得面红耳赤横冲直撞的时候。
此时的情景才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有些人天生就是天赋异禀的,多给他两次机会,他就能彻底青出于蓝。
明明月色还透了些光进来,纪添却什么都瞧不见——这次他连视觉都被剥夺了,所有的触感和反应登时清晰都敏感到了极致。
青年的声音近在咫尺,几乎贴着纪添的耳朵,语调简直温柔得可怕,但是却让人头皮发麻,如临深渊。
他在回答纪添的上一个问题:
“不用师尊做什么,我来伺候师尊。”
不知不觉都上了一周课了。。。
开学了,吃点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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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天道灵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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