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乃左相产业,勾结北越,笼络朝臣。】
林青松写完这封密函,直接吹干墨迹交给手下送入宫中。
朝会这日,百官齐聚。
文官以左相为首,立于殿东,武将列于殿西。凌鹤州之前驻守边关,回京后便晋了正二品九门提督,站位紧挨几位老将。
几位皇子则按长幼顺序立于御阶之下。
朝会队伍比往日稀疏了许多,那些空出来的位置,人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云明尘踏入大殿的时候,引起了不少注视。有人目光敌视,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面露钦佩之意。
“朝会始—”卯时,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众人依例跪拜,高声山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圣上!”
云明尘抬眼看见了圣上阴沉的脸色,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却掩不住天子眼中的寒意。
“今日可有本奏?”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就在这窒息般的沉寂中,一道金色身影在众目睽睽下出列:“启禀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太子手持玉笏出列,群臣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古书有言,国家之败,由官邪也。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却有奸佞之徒,为一己私欲通敌卖国,如今冯浒一干人等皆已下狱,却仍有漏网之鱼。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等叛国之行,按大周律法当诛,绝不可姑息!”
云明尘紧跟出列:“启禀陛下,锦绣阁地契持有人为左丞相府管家赵川,账册往来皆盖有左相私印。”说着从袖中取出几份文书,“这是左相府与锦绣阁往来的密函,笔迹经翰林院三位学士共同鉴定,确系左相幕僚所书。”
“官员私通外敌者,罪加三等。今锦绣阁一案证据确凿,涉案者众,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肃清朝纲!”
“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那些素日与左相往来密切的官员闻言俱是一惊,生怕这场风波会卷到自己身上。
“左相,你可有话要说?”圣上冷冷发问。
左相徐步出列,虽已至中年,眉宇间仍透着锐气:“臣,确有一言。”
他掀起衣袍重重跪下,一字一句沉声道:“臣出身寒门,蒙圣上不弃,以布衣位列三公。臣这些年夙夜匪懈,唯恐有负圣恩。”
抬首时,眼中隐有泪光:“锦绣阁一事,臣当真不知!府上管家赵川跟随臣二十余载,向来老实本分,臣万万没想到他竟敢背主妄为,做出这等株连九族之事!”
“家臣不忠,主之过也。臣确有失察之罪,甘愿受罚。但若说臣私通北越,此乃罗织构陷,臣着实冤枉!”
“左相此言差矣。”云明尘道,“赵川不过是一个管家,若无人授意,怎敢动用相府私印?又哪来的胆量结交朝中重臣?”
“云尚书!”左相盯着云明尘,目光漆黑锐利,“本相当年在幽州为护圣上,险些丧命!”他声音哽咽,“若存二心,何必以命相护?今日不知是得罪了哪位权贵,竟要置我于死地!”
说着重重叩首:“圣上!臣这颗忠心,天地可鉴啊!”
四皇子眸光微闪,朝五皇子递了个眼神。
萧昊殷当即会意,声音清朗有力:“父皇,儿臣有言。”
“左相大人风骨清正,为朝堂操劳十余载,推行新政,整顿吏治,政绩斐然。所谓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以左相之为人,断不会行此大逆之事。”
“儿臣以为,左相身居高位,难免遭人嫉恨。不过府中下人胆大妄为至此,左相也难辞失察之责。不如削其半年俸禄,令其闭门思过一月,如此既显国法威严,又彰父皇宽仁之德。”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大臣出列附和。
“五殿下所言极是!”
“还望圣上念在左相往日功绩......”
附议萧承殷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殿中议论纷纷,以为这场风波,就要这般轻轻揭过了。
云明尘见状正要出列说话,却被林青松按住手腕,对方冲他摇了摇头。
御座之上,圣上面色阴沉如铁,将一封信笺狠狠砸落在左相身旁,惊地满朝文武齐齐一颤。
“好一个风骨清正的当朝宰辅!”圣上斥道,“长公主昨夜跪在鸿宁殿外三个时辰,呈上这封信,你贪墨军饷、私通北越、结党营私,哪一桩冤枉了你!你那自诩清高的文人风骨,都喂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左相闻言脸色一白,抖着手去拾信笺。
那些方才站出来的大臣也是脸色一白,原来圣上早就将左相的罪状攥在掌心,冷眼瞧着他们一个个跳出来为左相求情。
“当年科举之时,你写的那篇《治国策》字字珠玑,朕亲阅三遍,朱笔钦点你状元及第!幽州遇刺时,太医都说再偏半寸必死无疑,朕破例将长公主下嫁,许你位列三公!这就是你给朕的报答?”
说着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沉声斥道;“还有你们,今日为左相求情的,是不是早就想将朕赶下这龙椅?把大周的江山,交给北越的虎狼之师!”
大臣们纷纷跪伏在地:“臣等绝无此意,请圣上息怒!”
圣上道:”左相辜负圣恩,罪无可恕。即日起革除官职,押入昭狱严审,左相府一应人等不得离京,府邸由禁军看守。”
“若还有人胆敢包藏祸心,结党营私,左相便是前车之鉴!”
满朝文武战战兢兢:“臣等不敢!”
“此案既了,退朝。”
圣上临走前,不知想到什么,忽又停住,顺手抄过太监手上的奏折往下一掷,恰好砸在五皇子前额,在眉心留下一道红印,沉声斥道:“禁足一月,滚回去好好思过。”
萧承殷攥紧指尖,闭眼重重叩首:“儿臣…遵旨。”
*
京城这几日下了好几场雨,今晨复又细雨霏微。一辆接一辆囚车在衙役押送下碾过泥泞官道,辘辘驶出城门,等待他们的将是偏远蛮荒的岭南之地。
一名布衣男子站在路边,死寂的眸子突然燃起一丝亮光,焦急上前:“舒儿!”
囚车里抱着孩子的妇人浑身一震:“夫君...”
“爹爹!”稚童从木栏缝隙里伸出小手。
冯浒喉头滚动,嘶哑地应了一声。
押送的官差勒住缰绳:“你们是什么人?”
“刑部侍郎,玄秋鸿。”
官差闻言,立刻拱手行礼:“原来是侍郎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玄秋鸿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递了过去:“雨天路滑,歇会儿再走。”
官差接过银两,脸上堆满笑意:“大人体恤!下官这就安排。”他转身高喊,“全体休整—”
“那两个人...”玄秋鸿道,“照顾几分。”
“大人放心。”官差会意,连连点头。
冯浒低垂着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舒儿...是我对不住你们。”
锦舒紧紧搂着怀中的孩子,声音颤抖:“你对不住的,岂止是我们?当年寒窗苦读时,你曾指天立誓,财可以缺,志不能穷。”
孩子在她怀中不安地扭动,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襟。
“他们都说你通敌叛国...”锦舒哽咽了一下,“我不信!我嫁的夫君,绝不是这等卑劣之人。母亲听闻你被判斩首,前日夜里...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冯浒,你要我怎么办?要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怀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绝望,哇地哭出声来。
冯浒粗糙的指腹拭过锦舒脸上的泪痕:“是我...被这官场的浊浪污了心志,没了气节。”他用嘶哑的嗓音低声道,“玄侍郎打点好了差役,这一路...会护着你们。”
“舒儿...忘了我。”他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前路迢迢,愿汝余生安康。”
锦舒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让我忘了你?”她忽然笑出声,笑得眼泪簌簌而落,“冯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我恨你...我恨透你这副样子!”
那句“我恨你”像刀子般扎进心口,一滴泪无声滑落。
“时辰到了。”官差甩着鞭子催促,“接着赶路!”
玄秋鸿看着冯浒:“走吧。”
冯浒低头跪地,重重叩首:“玄大人,请你替我转告云尚书...”他额头抵着泥泞的地面,声音颤抖,“多谢他开恩,让我临死前还能见妻儿最后一面。”
“大人说了,若言必行。”
等冯浒再起身时,囚车已经远去。他望着管道尽头,嘴角扯出个惨淡的笑。
“驾!”
暮色时分,一辆马车穿过街道,最后勒住缰绳停在了尚书府门前。
林夫人早已带着丫鬟婆子侯在了门口。
“阿絮,这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
“母亲,女儿不累。”林青絮挽住林夫人手臂,“就是想您和兄长了。”
“你这丫头。”林夫人笑着捏她鼻尖,“惯会说这些甜话哄我开心。”
“对了。”林青絮问道,“怎么不见兄长?”
“他这些日子都在昭狱审要犯呢。”说着压低声音,“不过今早递话回来,说快结案了。”
林青絮闻言点点头。
“好了,别操心你兄长了,你这次去庄子上可还顺心?”
“庄子里的人都很好。”林青絮从袖中取出个锦囊,“母亲您看,新收的这批半夏成色极好,炮制得也精心。”
林夫人接过细看,满意地点头:“确实上品。”转头吩咐身旁婆子,“去库房取二十匹杭缎,再备些茶点蜜饯,明日差人送去庄子上赏给那些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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