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荆棘中走出一条路，必然需要付出血的代价。前人血肉铺就的路，将会成为后来者走向成功的坦途，这就是奋斗的意义。
改变从来没有捷径可以选择，只有最为艰难的那条路才是“最优选择”，而其他的不过是裹着糖衣的毒药罢了。
那些曾经避开的困难，将会以新的方式成为后来者落入的陷阱。
安越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是哪怕失败，她也能为后来者去除一个错误选项。
“错误也有意义吗？”林筱菡怔怔地看着安越瑜。
“这个要看你觉得什么是意义。”安越瑜笑了笑。
“什么是意义？”林筱菡微愣。
“如果以青史留名为意义，失败者很难有意义。”安越瑜说道，“就像是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子，但是之前尝试过发明发电机这类东西的人，有几个人会知道呢？”
“失败是成功的必经之路，而如果想要改变的是‘旧规则’和‘旧秩序’，失败的代价更加可怖。”安越瑜微笑着说出了让林筱菡遍体生寒的话，“你的失败或许会被后来者认为是‘背叛’，或者是一句轻飘飘的‘时代局限性’。”
“你觉得，这样算是有意义吗？”
林筱菡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这样算是有意义吗？
“林同学，这条路并不好走，甚至走几步就会进入一个死胡同，或许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出口。”安越瑜看着呆愣的林筱菡，叹了口气，“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古话说，忠孝难两全。而你选择的这条路便是不可能做到忠孝两全的，你要推翻的秩序是你亲朋好友们习惯了的、认同的、维护的秩序。或许你最后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孑然一身走向失败。”
大部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女性，都不是“普世价值观”中会觉得幸福的女性——
很多人没有相爱的丈夫，没有子女，她们有的是离经叛道，有的是一身骂名，有的是寥落一身……
再多的社会价值，也无法抵消她“失去”的家庭价值。
安越瑜知道她要什么，也知道她应该怎么做，她也做好了放弃一些东西的准备，但是她不知道林筱菡是怎样的。
无论林筱菡如何选择，安越瑜都会选择支持，她没有资格去帮林筱菡做出选择。
沉默的是大多数，如果努力的代价是失去一切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选择沉默和躺平才是人之常情。
安越瑜所想要做到的是用她自己来给未来的后来者看到，那个可能并不是虚无缥缈的，那个未来是可以被触碰的。
这就是她的意义。
“我不知道。”林筱菡摇摇头，她看着安越瑜，眼中是毫不作伪的迷茫，“我不知道我能承受失去多少东西，安老师，我现在只想写书，我不想结婚，我不喜欢现在必须要走的路。”
“我想要试一试。”林筱菡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语气却越来越坚定，“安老师，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会不会放弃，能不能接受结果，但是现在的我，是想要试试的。或许以后我会后悔，但是如果现在不努力一搏，我不甘心。”
不甘心，安越瑜轻笑，一个简单而普遍的理由，无数人的觉醒都来自这三个字。
在这个时代，无数人依旧保留着曾经被大清朝驯服出的“奴性”，他们麻木、习惯了压迫，甚至失去了不甘心的能力。
“大家都是这样的，怎么就你不行？”
“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你怎么就这么不乖？”
“……”
无数的话语化作无形的牢笼，将人一代代禁锢而后驯服，他们为最能忍受压迫的人带上冠冕，为易被驯服的人奉上赞美，而为了赞美与冠冕，被压迫的人们将会更加努力地去驯服那些不愿妥协的人。
他们不会去想，如果人一代代都是以同样的方式走过，不去改变，不去抗争，那么人是如何一步步发展的呢？
“这就足够了。”安越瑜说道，“你会不甘心，并且愿意去改变，这就已经很好了。如果有困难，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帮你，直到你不再需要。”
“如果我以后放弃了呢？”林筱菡忍不住开口问，安越瑜的表现太过不求回报，她似乎并没有其他革新者的暴烈，反而称得上是无所谓——
对待盟友的坚持无所谓，对于其他人的选择无所谓，她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只对自己有要求。
林筱菡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她也不知道安越瑜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她只是捕捉到了这种不同。
“那也是你的选择，我并无干预的资格。”安越瑜回答，因为别人而改变的人，总会再次改变的，无论如何，每个人都有选择的，对于敌人她不会手软，但是对于尚未成为敌人的人，她愿意留一线。
哪怕林筱菡最后的选择与她不同，乃至背道而驰，只要不伤害她的利益和布局，便是与她无关的。
这世上，大多数人走向悲剧，旁观者所能给予的不过是一声叹息。
“不过，我并不希望我们走向敌对。”安越瑜笑了笑，“放弃和投敌可是两个概念呐。”
“我不会投敌的。”林筱菡急急说道，随后她认真地看着安越瑜，“安老师，如果我选择了和家人决裂，你会收留我吗？”
“如果你考虑清楚了的话，我会。”安越瑜回答，“但是，林同学，你要知道和家人决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未必能够承受其带来的代价。”
林筱菡咬唇，她当然知道这件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是如果她的父母一定要她嫁人，她又该如何？
“林同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我的承诺始终有效，不过要做出决定前，还是先跟我说一声。”安越瑜微微停顿，“我也好为你准备落脚处。”
林筱菡点点头，起身告辞：“安老师，谢谢你。”
“不要对自己有太多怀疑，林同学，你可以相信一下自己的才华。”安越瑜轻笑一声，“你要相信自己，你可是被主编选中的人啊，那就是你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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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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