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凌素雪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尊主，人族向来诡计多端，你莫要中她的计，她在故意拖延时间。”
施万棠扭头。
那是个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宽松的兜帽下露出一张阴冷惨白的脸。左半边脸覆盖着精巧的面具，右半张脸看着甚是美丽，却僵硬得毫无活人气息。
两只由幽蓝晶石镶嵌而成的义眼，转动时发出机械般的“咔哒”“咔哒”响声。斗篷覆盖下，隐约可见机关拼接的肢体，关节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其余魔族修士和她情况大差不差，多是机械与肉身的结合体。
施万棠微眯双眸看向那些人，她竟看到一丝现代气息。
未来得及细想，那群半人半傀的魔族修士齐齐扭头朝她看来，随着脖子转动间的“咔嚓”声响，她们个个目光森冷，杀意凛然。
“墨鸦，退下！”凌素雪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冷声命令。
被唤“墨鸦”的女子却纹丝不动，冰冷的晶石右眼仍然锁定着施万棠，对凌素雪建议：“尊主，目标人物灵力残余不足三成，建议立即击杀，以绝后患。”
话未落，她倏地抬起左臂，缺了一截手骨的惨白左手倏然化成一把利剑，对准施了万棠，冷声道：“属下可代劳。”
“本座说了——”凌素雪剑锋突然一转，对准那群半人半傀的下属，面色发冷：“退下！”
黑雾顺着剑尖缠绕上墨鸦的金属手臂，几乎在瞬间就腐蚀掉她一层金属表皮。
“是！”墨鸦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那群魔族修士也同步后退，但她冰冷的眸光仍然死死钉在施万棠身上，仿佛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光罩内的林小笔突然惊呼：“老师小心身后！”
施万棠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那只被罗网限制行动力的雷鸟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抱住凌素雪，双臂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带着她一同向旁边闪避。
凌素雪头顶的兜帽在急旋的动作中脱落，发间铺散开，清幽的香味扑面而来，与施万棠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施万棠登时就觉得心脏疼得厉害，身体深处更是一抽一抽的，空虚和孤寂并没有因为肢体间的接触而消散，反而因为这个接触在身体里肆意弥漫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完全无法割舍凌素雪了。
她早就成了她的肝，她的肺，她的心，她的肾，她的外置器官。
如果有什么要将她从她身体里夺走，她不仅会死，更有可能在死之前杀尽夺走她的一切。
“轰！”
一道紫雷擦着两人鬓发劈落，在地面炸出焦黑的巨坑。
爆炸的余波掀起了凌素雪的斗篷，将两人裹在同一片阴影当中。
施万棠借着斗篷的遮挡，快速吻了下凌素雪的嘴唇。
下一秒，她后背重重撞在祭坛石柱上，同时用手掌紧紧护住凌素雪后脑。
近在咫尺间，那张绝美的脸庞带着丝错愕，还有未化解的冰霜。施万棠甚至能清晰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就在这片刻间隙，她伸出舌尖舔了下凌素雪的嘴唇，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面前有张床榻，她会将她死死按在上面，直做到地老天荒。
“你放肆！”凌素雪眸中寒芒暴涨，一掌拍在施万棠肩头。
“咔嚓！”剧痛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传遍身体，施万棠闷哼一声，却仍不肯松口，死死咬着她的唇瓣，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她禁锢在怀抱里。
凌素雪又恼又怒。身形微晃，力道很重地握拳砸向她胸膛。
这次施万棠甚至连哼都没哼一下，嘴角溢出鲜血也固执地圈住她脖颈，一点也没有松开迹象。
“砰——”
又一声刺耳的撞击声传来。
第二道雷霆接踵而至。
凌素雪放弃手中长剑，转而用青琊月刃去反击。
十六枚青琊月刃刚从戒中飞出，施万棠已掐诀引燃最后一张玄甲符。她调转身躯，以身体形成庇护，将凌素雪牢牢护住。
黑色光罩堪堪成型的刹那，雷光便轰然撞上她后背。
血腥味上涌，施万棠直接一口血喷出。
凌素雪推她手一滞，凝眸蹙眉。
“尊主！”墨鸦的机械音陡然变得尖锐，眨眼间，她手起刀落，斩断那只残缺的左手。手肘离体后化作一只漆黑巨爪，朝施万棠破空而来，“宵小人族休想伤害我族尊主！”
凌素雪脸色骤变，长剑瞬间调转方向。但终究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看着那只巨爪刺向施万棠心脉。
“噗！”
滚烫的血雾溅了她满身满脸，她感觉一只温暖的指腹轻柔的擦过她的左脸。
施万棠身子摇晃一下，凌素雪立刻伸手扶住。
“阿……雪……”
施万棠看着她，喃喃喊了一声，瞳孔迅速变得涣散，顷刻间只能看到重影。
“尊主？尊主？”墨鸦收了巨爪，刺耳的机械音呼呼凌素雪。
凌素雪缓缓抬起头。
原本漆黑冰凉的眸随着施万棠在怀中骤然间瘫软而刹那间变得通红。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极度低哑地问，周身瞬间笼罩的低气压带着浓烈的杀意和愤恨，朝墨鸦直冲而去。
墨鸦愣住。
“你……你们……”墨鸦看着相拥的两人，看到凌素雪握紧剑柄的右手缓缓抬起，终于意识到凌素雪眼神里的意思，阴冷苍白的脸颊剧烈抖动，“你竟然要为她杀我……”
话未落，凌素雪手中长剑已然挥出。
剑尖激发出的浓郁黑气直冲空中那张黑色落网而去。
金色的日光从龟裂的缝隙中逸下，照射在祭坛中央那道三色光柱上。
原本停滞的光柱陡然拔高，隐在其间的林小笔从虚幻的光影凝聚为实体。
下一刻，光珠消散。
林小笔的身子陡然一矮，幻化成一颗珠子从空中坠落。
“咻——”一阵狂风刮来。
雷鸟张开巨大的翅膀，振翅朝珠子飞来。
眼看那锋利的利爪即将抓住林小笔，凌素雪眸光猛沉，青琊月刃闪烁着嗜血清辉狠狠劈向它爪间。
林小笔借机从雷鸟爪下溜走，落到地面，滚着圆滚滚的身子快速滚动到凌素雪脚边。
凌素雪单膝跪地，沾满鲜血的手捡起她，凑近施万棠背上的口，音色低沉得可怕，仿佛凝冰：“治她。”
林小笔被激得珠身一抖，却苦于没有充满能量，还说不出话。
眼见施万棠气息越来越弱，凌素雪眸中的冰愈发浓厚。
她倏然站起，一手提剑，一手揽着施万棠的朝祭台方向猛冲去。
那里，雷鸟还在和十六枚青琊月刃缠斗。
雷鸟惊恐地瞪圆双眼。
凌素雪一跃而起，手腕翻转，一剑刺向它的头颅。
雷鸟还未来得及哀鸣，便在她手腕的搅动中，一命呜呼。
凌素雪猛地抽回剑柄，垂眸瞥向紧紧跟在她身后的珠子。
“你师傅活，你活。你师傅死，你焚身碎骨，永生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
等五长姥赶到时，就见凌素雪抱着施万棠坐在祭坛前面的台阶上，四周红一片，白一片，血肉狰狞。
而一只透明珠子正在那片狰狞的血肉间跳来跳去，看上去恐怖又滑稽。
她皱眉坠落到凌素雪面前，弯腰拾起施万棠腰间储物袋，掏出那枚“九转还魂丹”塞施万棠口中。
“郡主。”她顿了顿，改口又朝凌素雪喊了声，“尊主。”
转眸扫视一地狼藉，电光闪闪的紫眸一片宁静。“看来这趟逆转乾坤是失败了。不过你别气馁，我们还能想其它法子。”
“是你叫她来的？”凌素雪一直埋头在施万棠的肩膀上，久久才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球红得滴血，阴沉的眸色冰冷到极致。
“是魔尊。”五长姥道，“这是她的吩咐，我只是执行。”
“还有这枚‘九转还魂丹’，起初我并不知它作用，直到今日遇见万棠师姪，心中才有所悟。”
“只是我不明白。”五长姥伸手摸向施万棠的腕脉，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波动后，指尖凝聚雷电之力，轻轻按压了下她的胸口，“掌门真人已是强弩之末。万棠的灵根也已废了，‘传承’已不可能继续，你又何必为颗珠子大动干戈？”
“……”
凌素雪沉默不语，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晴朗无虞的景色，在她眼中渐渐映出血红。
她的眼又开始流血。
透过那流淌的暗红血液，她看着上空那只巨大而不可名状的存在，在一片暗红之中缓缓蠕动着。
突然翻转巨大的眼球，朝她看来！
下一刻——
……
施万棠猛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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