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司宁冷静下来,吐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殿下。殿下深夜来此,是为了落井下石,还是想求一个真相?”
叶程安觉得好笑,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幼稚,看不清眼前状况:“你有什么资格问?你知不知道……”
“殿下。”祁司宁出声打断:“我是六岁那年被老爷买进府中的,和三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无父无母,也不认识外戚。”
“所以?”叶程安不明白她此刻突然介绍自己的用意,皱着眉头发问:“你在拖延时间?”
“我是想说,我完全忠于三小姐,没有背叛小姐的理由。反倒是您,与我们小姐水火不容的关系,深夜来此的用意,更容易令人怀疑。所以清微想问,您究竟是敌……”祁司宁顿了顿,目光沉沉盯着六皇子,两人眼神交汇的霎那,似有火光飞溅。
“还是友。”
叶程安被清微的一番话问的微怔,他探究地看了眼前少女几秒,而后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是敌是友,你待如何?”
“看样子,殿下是不准备告知了?”祁司宁耸了耸肩:“倒也无妨。若殿下是敌,应也不吝惜送清微去见小姐,也算全了我们主仆情分,是清微运气好。更何况,凭着殿下刚才护着我们小姐嫁妆的这份心思,小姐若是地下有知,也会感念来自敌人的这份情谊。”
一副即使被杀也捡了便宜的正义凛然模样。
叶程安神色复杂地盯了清微几秒,片刻后他嗤笑一声:“我倒不知,祁司宁身边的丫头也如此巧言令色。”
最后一句分明是在暗示他作为敌人身份却还维护祁司宁的不合理之处。
“若是友呢?”
“若是友,殿下便不该问我待如何,而是该拿些诚意出来让我相信您的立场。比如……一些信息的交换。您对我们小姐的死,究竟知道些什么?”
叶程安忽然有一种被拿走了主动权的感觉,这是他做惯了上位者从未有过的微妙体验。
暗夜里,他棕褐色的双眸紧锁住面前距离他不足一丈的少女,良久,他似乎是气笑了:“第一次有人让本宫拿出诚意。还是个小丫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祁司宁挑眉,自来到这个时空以后她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看来,作为清微的“上梁”,她的风评确实不怎么样啊。
“不过你可能搞错了,即便是我与你同一立场,你刚才说了,你对祁司宁的死一无所知。既然你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我就无需和你合作,凭什么对你展示诚意?”
“殿下。我的身份是最好的掩体,我是你在楚国公府最好的眼线,不是吗?你可以利用我探知楚国公府内的所有信息。”
叶程安微微挑眉。
不得不说,他十分心动。
“你可是楚国公府的丫鬟,你确定,要背叛他们?”
“但府内……也可能存在杀害小姐的凶手。若殿下能助我查到真相,被殿下利用未尝不是清微的荣幸。”
“你倒是够忠心。那么,说说看,”叶程安一扬下巴,示意了一下眼前的场景:“你这是在干什么?”
祁司宁扫了一眼面前刚被千辛万苦挖到的棺材板,沉思片刻:“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小姐死的蹊跷。我要开棺验尸。”
叶程安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大宁朝向来讲究入土为安。
更别提现在还要动她的身体。
“不行。你不能打扰她死后的安宁。”
“殿下。若是不查出小姐死亡的真相,她死不瞑目,才是对她真正的大不敬。难道你愿意看到害她的人逍遥法外?”
“不验尸也可以查。我自有我的方式。”
“太慢了!而且大理寺既然以自裁结案,就说明有人在掩盖事实,此人必定是权势滔天,起码能买通大理寺官员,那就必然不会轻易让咱们找到线索,验尸是找到线索最准确的方式。”
叶程安沉思片刻后,似是接受了这个说辞,十分勉强地点点头,唤道:“白隐。”
身后的白隐会意,上前一拱手应下:“是,殿下。”
说完也走上前帮祁司宁一起挖开被层层沙土掩埋的棺材。
有人帮忙,进度便快得多。一刻钟后,黑色底漆暗红色印花的棺材盖展露出来。
白隐用力推开棺材盖,三人向里看去,却均是皱起眉头,震惊无比。
棺材里,只有一条祁司宁的衣裙,一双鞋袜,以及,散落的几样首饰。
这竟是一座衣冠冢。
“甚是荒唐。”叶程安喃喃道,他在这一刻才开始相信,的确有人在利用祁司宁的死,策划一个更大的阴谋。
“殿下,您现在信我了吗?”
叶程安凉薄地看了清微一眼,又冷冷吩咐白隐:
“去找,真正的祁司宁。”
……
翌日清晨,天微亮。
楚国公府内。
几个三等粗使丫头在洗衣场浣洗晾晒衣物,祁司宁一边嫌弃的用洗衣棍敲着手里的衣服,一边心里暗想她这五妹妹衣服未免太多了些,得是上中下午各换一套衣服才能堆出这么多吧。
困意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不怪她,昨夜折腾的太晚,今晨又要早起干活,祁司宁压根没睡几个时辰,她实在是没那个精力。
更何况自己昨晚到现在干的体力活,比自己先前的十几年干的都要多。
昨夜最后几人将衣冠冢填埋回去后,叶程安竟突发善心派白隐送她回了国公府。祁司宁到底是没看到自己的尸体,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死因。
不过倒是添了六皇子做助手,想来查案会方便的多,也算因祸得福。
那这衣冠冢……父亲知道吗?设一座空坟,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本就是外人所为?
如果我的尸体不在这里,那又会在哪?还是说……
“我”其实还活着?!
祁司宁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然后忍不住地又打了个哈欠。
一个离得近的小丫头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清微姐姐,你很困吗?我看你今早起床到现在已经打了十几个哈欠了。”
祁司宁看了小姑娘一眼,没什么印象,许是清微平日里来送她的换洗衣物认识的,随口回应道:“是啊,昨晚梦见三小姐来找我,我就在梦里跟小姐说了好一会话,没怎么睡好。”
“……三小姐为什么会来找你啊?”
祁司宁被小姑娘的话逗笑,语气随意:“可能是刚变成鬼,不习惯吧。”
“我娘说,只有心愿未尽或者枉死之人才会去人梦里。三小姐她是不是……”小姑娘吞吞吐吐。
“你知道些什么?”祁司宁看她言辞闪烁,心下生疑。
“其实府里很多人都私下这么说的。小姐死前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不然为何老爷并不按律例将灵柩停放在府内,为何将小姐匆匆下葬?甚至有人说……小姐死前被毁了清白。”
“被毁……?!”祁司宁震惊的没忍住,声音洪亮的全院都在往她这看。
“嘘!”小丫头把食指竖在嘴唇上,“清微姐姐小点声,被上面知道我们在讨论三小姐的事就完了!”
祁司宁看了一圈周围投过来的目光,点点头,强行镇定下来,又问:“是谁说的?什么人敢这么毁小姐的名声。”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现在这件事流言满天飞,谁也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过清微姐姐,你是一直跟着小姐的,你应该知道小姐为什么去世吧。”
祁司宁勾唇,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会知道。
如果可以,她也的确非常想知道。
祁司宁正想继续问点什么,一道皮鞭从她背后划破空气凌厉而来,飒飒作响,祁司宁迅速推开旁边的小丫头,自己顺势往右边一躲,鞭子打到了地上。
转过身,祁司宁冷眼一瞧,又是那宋嬷嬷。
“好个偷懒的丫头!不好好干活却在这说闲话!我瞧着你们是皮子紧了!杨柳,你的活都干完了?”
被叫做杨柳的小姑娘匆匆坐回到座位上,话都不敢多说,继续搓手中的衣服。
祁司宁微笑:“呦这不是宋嬷嬷嘛?您的脸,不疼了?”
宋嬷嬷被祁司宁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昨日被抽疼的一巴掌,下意识摸了摸那半张脸,似是心有余悸,但很快又盛气凌人起来:“夫人叫你过去。”
“谢谢宋嬷嬷。”祁司宁弯唇浅笑,随后向韩嘉柔院落走去。
她想到了韩嘉柔会一早就找她过去,这是必然的。
毕竟她还做着拿祁司宁嫁妆的美梦,这钥匙晚一天拿到,就多一天的风险,夜长梦多。
只是她还不知道,她派去的两个手下昨夜已经惨死,况且,就算他们没有死,也是拿不到钥匙的,毕竟,棺材内只是个衣冠冢。
思及此处,祁司宁忽然想起昨日她谎称钥匙在棺材内尸体身上时,韩嘉柔并未反驳,说明她并不知晓此事。
换句话说,她并不知道棺材内并无尸体!
所以,这尸体,是有人在下葬后换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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