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院子里的笑声也渐渐涌入居客时的耳间。
男人被拖行了一路，后背与臀部被沿途石块磨的血肉模糊，他面色铁青，听着自己妻儿的笑声，讨好地朝居客时笑了笑。
只是人满脸横肉，无论作出何种表情，都显得凶神恶煞不甚友好。
没有多言，居客时把书云架在臂弯，一脚踹开了院门。
本以为是抓那小丫头片子的丈夫回来了，女人欢欣地看向门口，目光扫到陌生青年时一顿。随后视线落在狼狈的丈夫身上，尖叫出声：“快放开俺当家的！”
“爹爹——”
小胖子也停住戏弄书鹤的动作，就地一坐，开始哭嚎：“放了我爹爹！”
吵死了。
居客时皱眉，轻声问小女孩：“那个泡在水缸里的是你哥哥？”
院子里放了口大水缸，瘦弱的男孩头部以下全浸在水里。他看见妹妹，似乎是想爬出来，但双手都被绳子绑在身后，一时行动困难。
书云被吓得抱住仙人的脖子，“是…是，仙人救救我哥哥。”
看出来面前青年是书云招来的，女人一面哭叫一面痛骂：“你这狐媚子，我就知道家里留不得你！成天只会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你就是个祸害！”
“蠢货，闭上你的嘴！”
躺在地面的男人狠狠地剜了一眼女人，怒骂而后提醒道：“这可是仙人，由不得你你在这大喊大叫的！”
被自己丈夫一瞪，女人气势瞬间弱下来。她这时才注意到青年超尘脱俗的样貌，的确不像一般凡人。刚才被丈夫惨状搅得大脑混沌的女人冷汗淋淋，顿时清醒。
她颇为识相地就势跪下，扯过一旁儿子连连磕头，“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才将男孩从水里捞出来，没时间陪这人玩过家家。居客时用灵力把书鹤烘干，见他这皮包骨头的模样，眉心蹙起，“他们平日里就是这样对你的？”
抱着妹妹的陌生男人气场很强，书鹤不敢不回。他战战兢兢地觑了一眼磕头的妇女，迟疑道：“嗯。”
“不给你们饭吃？”
“给的越来越少了。”女孩回答，“哥哥怕我吃不饱，不仅把他自己的分给我，还去灶屋里偷。”
说着女孩眼泪又有复出之势，“然后，被伯母发现，关在柴房里饿了两天。”
出来后又正好遇见自己被堂弟欺负。
书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也就是说这孩子饿到了现在？
居客时此时手中也无吃食，商城里哪些高级货又买不起。他看了看一样细瘦的女孩和旁边胖成球的一家子，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只能这样了。
“你们愿意拜我为师，和我走吗？”
话音一出，全场安静。
磕头的妇女讶然，“仙人，他们蠢的跟猪一样，不如看看俺家小宝，乖巧又可爱。”
哪乖巧可爱了？
忍不住看了一眼地面上撒泼滚动的小水桶，居客时扯了扯嘴角，“是或否，回答我。”
书云慌乱地看向哥哥，眼里全是不确定。
这个男人虽然很好看，也帮了她，但毕竟是陌生人。
小孩对陌生的恐惧与生俱来，书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倒是书鹤，在妹妹看过来的下一刻，点头道：“愿意。”
“哥哥？”书云不理解向来谨慎的兄长如此果断。
“云云，我们和仙人走。”书鹤想到了什么，赤红着双目看着伯父一家。“我们一定得走。”
男孩饿得颧骨突出，肤色蜡黄。加之这布满血丝的双目，一眼看去竟像妖魔。女人被吓得一激灵，直直开口：“你们要是走了这田全归俺们了！”
其实就算兄妹二人不走，父母留下来的田地也迟早会划进伯父一家的名下。
书鹤早明白这点，于是道：“归你们就归你们！”
“诶诶诶，我不同意。”居客时插话，他侧目对问女孩：“你哥哥答应了，你呢？”
书云迟疑地点头。
【恭喜宗主收下第二、三位亲传弟子】
“那好，你们从此就是我的二徒弟和三徒弟了。”
居客时瞅了眼还在威胁的妇人，漫不经心道：“我徒儿的东西自然归我徒儿，和你有什么干系？”
女人一下冒火，“他们父母——”
话没说完就被藤蔓捆住，和她亲爱的丈夫一个姿势扑在地上。
居客时自认为包粽子有一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夫妇二人，轻蔑一笑。“他们爹娘把田地交给你们，是因为你们要养育他俩。”
女人还在惊慌地挣扎，居客时于是绑得更紧一些，“往后是我来照顾他们，这些土地目前合该归我。”
女人被缚得呼吸困难，脸涨成猪肝色。善良的宗主见状解开束缚，汹涌的氧气钻入肺间，女人脱力伏在地面，大口喘息。
“如何？”
明明是极其悦耳的嗓音，此时女人听来犹如恶鬼。她不敢再吵闹，连忙称是。
“行了，地还是你们的。”居客时令男人身上的藤蔓在两个时辰后自动解除，牵着男孩走出门。臂上的书云有点不好意思：“能…能把我…放下来吗？”
居客时于是一手牵一个，走到田间，问：“哪些是你父母的田？”
心细的书鹤指了一片地，居客时便用灵力将它围了起来，“我们要回宗门，这地用不上也不能给你伯父家用。”
做完这一切，居客时准备带二人回宗。令牌的传送有来回功能，不用担心俩小孩还需要爬山。
男孩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收为弟子后居客时看了眼兄妹俩的状态，营养不良和饥饿算是大头，隐隐有昏厥的风险。
原本是要来找高天赋弟子的，如今这状况居客时也没那闲工夫漫山遍野地找。
“那个…师…师尊。”书鹤扯住青年衣角“能把田地的使用权交给村长爷爷吗？”
听见这话，书云便哭丧着脸：“村长爷爷去世了。”
“那给村长奶奶。”
“可是相隔这么远，奶奶也用不上啊…”
居客时听两个小家伙讨论，笑道：“能行，等作物长成，会自己落到她家里的。”
书云犹犹豫豫：“那我能去和奶奶告别吗？”
带着两个小孩从这里赶到村口对居客时而言难度不大。
“好。”
——
老人拿着扫帚，清扫铺满地面的纸钱。她满头银发翻飞，眼角是未干的泪痕。
小云那孩子没事吧？
小鹤身体是否康健？
老人懊悔自己在那对夫妇离世前，没能争取到抚养兄妹俩的资格，而今只能干着急。
后来知道他们伯父一家不是什么好人，想要把书云书鹤留在家中吃饭过夜，他们伯父就会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扬言若是不将小孩还回去，他就叫县衙来。
还能因为什么？家里缺做活的罢了。
她倒是不怕，但那俩孩子懂事生怕害了他们，每次那男人一说就主动起身回家。
老人心疼孩子们的遭遇又无能为力，只能偶尔给他们送点饭食，在他们跑来求助时帮点忙。
“唉。”老人瞥见灵堂内的棺材，又忍不住落泪。
怎么就走了？
“奶奶！村长奶奶！”
熟悉的声音响起，老人停下步子，转身，青年牵着两个小孩走来。
书云絮絮叨叨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老人听了欣慰一笑，“你村长爷爷若是知道了也会开心。”
“奶奶，仙人要带我们去修炼仙法了，我们会回来看您的！”
和蔼的老人点点头，目视他们远去，在村口消失不见。
秋风吹走地面雪花似的纸钱。老人十分固执，不让别人帮忙，自己一点一点清扫。
厚重的黑棺停灵在院子中央，棺内血肉淋漓，棺外小院一派凄凉肃穆。
仙人带走兄妹一事不久传遍了村子，而村长宅子里安静如昔。
*
眼睛一睁一闭，书鹤已经离开那片焦干的土地，踩在了岁稔楼境内。
他见妹妹欢喜地东张西望，松了口气，忍不住想到昨天早晨听到的一切。
临近冬季，家中粮食存储着预备过冬，于是夫妇俩一合计，减少了妹妹的粮食。
“反正明年春天这小丫头片子就不是俺们家的了，要长肉自己养去。
“这丫头真像了她娘，瘦成猴了居然还有人看得上她，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书鹤心惊肉跳。
妹妹今年虚岁十二，明年十三，怎么就嫁人？！
“那张县令也真是色了一辈子，说什么把俺们书云嫁过去当童养媳，他孙子才三岁吧？不知道嫁过去是伺候谁的！”
柴房昏暗，原本饿得发昏的头脑陡然清醒。书鹤低着头，心里盘算。
绝对不能让妹妹待在这了。
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所以当居客时问出要不要拜他为师时，书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没有考虑之后的事。如今已然站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书鹤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他生怕出了虎穴又入了贼窝。
“饿久了吧，走。”居客时拉上在一旁沉思的书鹤，大步迈向前边他新建的食堂。
和周围建筑不同，食堂配色整体呈暖色，从门口就溢出丝丝香气。木制的小桌有序排布，一座八个，乍眼望去似乎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进食。
虽然修真者大多数辟谷，但居客时想了想，他岁稔楼目前能招收的全是低阶弟子，没饭吃不得饿死。
昨日他有幸围观孔刃和他弟子们烹饪，更有幸尝了口味道。
很好，这食堂非建不可。
走入门内，映入眼帘的就是花花绿绿的打饭窗口。由于是在修真界，食堂进行了本土化改造，原本需要人值守的窗口变成一个个空竹箱，上边写明了菜品。
只需要在竹箱旁伸出手掌，食堂就会自动收取饭食所需灵石，随后食品就会出现在竹箱中。
居客时看了看菜色，这些都是从食堂的菜单中分类随机抽取，每日轮换。
鱼香肉丝、小鸡炖蘑菇、辣椒炒肉、紫菜蛋汤、清炒油麦菜……
肉菜大约是0.8块下品灵石，素菜是0.5块。
主食像馒头，素面，米饭一类的免费。
真的便宜。
领着兄妹二人，又招呼门口探头探脑的孔刃师徒，居客时大方请客把菜摆了一桌子。
完全不用担心浪费，食堂东北角有系统的剩菜回收处。
刚付完账，居客时想看看自己还剩多少灵石，随后惊讶地发现支付的灵石从食堂收入处转回了自己口袋。
居客时：“？”
等会，食堂可以给自己赚钱的？
那商城里一排排的游乐设施…？
……
工资回收计划。
食堂三十下品灵石，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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