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阳死了”这四个字再次从陆末一齿间挤出时,少年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裴泽静静地看着陆末一,他清晰地知到谈及此事必然是在少年伤口上撒盐,但是他不在乎,不在乎陆末一的痛苦不在乎这个过程对于少年有多么残忍。
此时的他像一台机器检索着信息再冷静地提出问题。
“所以......那人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让我关注徐阳的精神状况。”陆末一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详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那个神秘人最初联系他时声称徐阳在学校状态不佳,甚至流露出自杀倾向,希望陆末一能及时介入。
起初陆末一只当这是某人荒唐的恶作剧。
毕竟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多少都知道他和徐阳情同手足。
其中看不惯他和徐阳,和他们不和的人也不是没有。那些人捉弄人的手段也格外下流,陆末一直到现在依旧觉得那群人像没开智的顽童。
那段时间陆末一和徐阳也许久没有联系。
因为住院,少年减少了和徐阳的联系频率,他不想让徐阳担心从而影响复习进度,但过了几天那人发来一段视频——看室内桌椅的摆放以及堆积的书本应该是教室,其中有一张桌子书本摆放的很整齐但是桌子却略显凌乱,桌上满是用蜡笔画上的涂鸦,真的只是涂鸦,有人有狗有玫瑰有夜莺,还有用各种语言写下的单词,如果不是这个涂鸦出现在教室的桌椅上,少年可能都要以为这是谁的艺术作品。
那人告诉他这是徐阳的桌椅,陆末一心中一凛,少年特意去搜索了那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翻译出的意思是玩具,木偶,女人......
看着这些莫名的词语,陆末一不懂其中深意。
尽管不明就里,陆末一还是决定给徐阳打个电话。他先是发短信询问徐阳晚上是否有通话时间,令他意外的是,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肯定回复。
晚修下课后,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兄弟俩便互相嘘寒问暖,徐阳反复追问陆末一的治疗进展和饮食状况,陆末一则不断让徐阳安心备考。
最近在医院还好吗?
能好好吃饭吗?
这些问题都是徐阳在电话中反反复复重复的问题,陆末一也一遍又一遍让少年安心,专注考试就行。
陆末一:“哥,其实......我是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徐阳:“什么?”
陆末一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哥,你好像已经很久没和我说过你在学校的事情了,高二的时候明明还不是这样。”
“......”
“不是不说,是真没什么好说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对于我来说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刷题这枯燥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的?”徐阳解释。
“倒是你......”
“其实,我收到一段视频......”
两人同时开口。
徐阳奇怪问道:“嗯?什么视频?”
“有一个人给我发了一段视频,我看着应该是你们学校的教室,但是视频里有一张桌子似乎被恶作剧似的画满了涂鸦,那人说那是你的桌子。”
“哥,你......最近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事吧?”
听闻此话,徐阳心砰砰直跳,他只庆幸这声音不会透过听筒传给陆末一。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得罪什么人,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更何况马上就要高考了,谁会这么无聊做这些事情,那视频是谁的恶作剧吧?他有没有骗你做什么事情?”
“没,没有。”陆末一在电话另一边摇头。
“那就好。”
话题就这么被徐阳一笔带过。
“我知道你不给我打电话是怕影响我复习,本来我还高兴今天你主动联系,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少年温声道。
陆末一有些尴尬,没想到徐阳都知道。
“放心吧末一,我在学校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还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呢。”
听闻此话的陆末一神色有些黯然,少年看着自己身上的病服,就在他准备回答徐阳话的时候。徐阳先他一步开口道:“末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相信我,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康复的。”
“嗯,好。”
“哥,那你好好复习,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
“再见,哥。”
“再见。”
电话被挂断,陆末一望着空中的月亮看了许久,那时候少年并没有察觉徐阳口中的“一定会好起来”是多么的肯定。
而在之后的许久,陆末一依旧会怨恨自己没能发觉徐阳话中的异常,没能听出少年口中的笃定。
“所以,”裴泽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也打断了陆末一的回忆,“那次通话,是你和徐阳最后一次联系?”
陆末一点了点头。
“涂鸦的内容:玩具,木偶,夜莺,玫瑰......”裴泽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后来呢?你知道这几个词代表的意思了吗?”
“大概知道了。”陆末一艰难启齿道。
好吧,其实也不难猜,按照这一轮狩猎游戏的规则,那群人制定的上一轮游戏必定也是玩弄人心的东西。
重要的不是追问上一轮游戏,而是现在。
所以裴泽没再提及此事,他问:“然后呢?”
关于视频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在四月二十一日。”
陆末一眼眶有些泛红声音有些哽咽,但他还是忍住继续说下去。
“那天,那人给我发来一段视频。”
当时陆末一刚用过晚餐,在病床上小憩,随即再次收到那人的消息。
“徐阳在天台。”
陆末一是不相信的,是气愤的。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戏耍了。
陆末一:“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末一:“我没时间陪你玩这无聊的游戏。”
陆末一发完消息刚准备将这人删除拉黑,那人在最后之既发来一张图片,即便是傍晚摄像头依旧清晰,陆末一瞳孔一缩认出照片中的少年正是前天才和自己通话的徐阳。
少年握着的手机差一点拿不住掉在地上。
随即那人再次发来一条链接。
陆末一点进链接,发现是实时播放的监控视角,而监控镜头对着的正是天台,徐阳理所当然地入境。
身体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
陆末一穿上鞋狂奔出病房,电梯人太多少年等不及地冲向楼梯,那段时间陆末一只能看着手机一次又一次地祈求徐阳不要跳下去。
那一刻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既想确认徐阳是否有跳下去又想打电话到徐阳的学校告诉他们有人要跳楼快去阻止他。
但是他没有徐阳学校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他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办?怎么办?
警察呢?打电话给警察。
对!
然而陆末一还没能拨通电话,还没有跑到一楼跑出住院部,徐阳就从天台一跃而下。
少年跳得是那么地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那一刻,陆末一崩溃了。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他在楼梯口蹲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是梦吗?为什么他没有知觉了?
周围的人见少年蹲着痛哭欲绝,赶忙联系医护人员。
护士很快上前。
“你好,你好?”
“请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啊......啊......
不行,不行得救徐阳。
可是为什么他说不出任何话。
为什么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刻陆末一像一只溺水的鱼,只觉得呼吸是如此苦难。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脑中依旧是徐阳怎么办?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
陆末一猛得睁开眼睛,就在他冲下床双脚沾地的那一刻,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天啊!末一!你在做什么?”
护士和女人走进来,赶忙将陆末一扶起。
少年脑中依旧混乱一片,他连最基本的语言都无法组织。
“末一,到底怎么了?昨天听说你倒在走廊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心都快停了!”
女人此刻的关心做不得假。
陆末一看着眼前的人,意识才渐渐回笼。
不能让身前的人再过担心,陆末一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道:“我没事,妈。”
但是女人依旧放心不下。
“真的没事,我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事,就是特比难受。”
“......末一。”
“妈,”陆末一柔声道,“我还是有些累,晚点再说好吗?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
“好。”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和你的主治医生聊聊你手术的事情,你......别太担心了,好好休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叫护士过来好吗?”
“嗯,好。”
女人走后,陆末一迅速拿起柜头的手机。
点开和那人的聊天记录,对话停留在那人发来的那条链接。
陆末一没有立马联系那人,而是点开社交软件查看是否有新闻报道昨天德林斯维加斯有学生跳楼。
很可惜,搜索无果。
随即他想到福利院,徐阳没有被领养直到现在他的监护权依旧在福利院。
陆末一拨通福利院院长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陆末一先开口自报家门。
“院长,您好。”
“是我,陆末一,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啊,末一啊。当然记得。”院长回道,声音却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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