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席青坐在基地研究改装过后的装甲车后座上闭目小憩，身侧的脑袋盯着他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
谢明恪把手放到嘴边掩着，压低声音凑到前座要晕不晕的沈觉耳边：“我哥昨天晚上干嘛了啊，怎么困成这样？”
打头的装甲车缓缓驶出基地大门，阳光普照的路上一棵棵枯木滑过车窗，留下一排排灰暗的倒影。地上的尘土迎风而起，为后续车队的前进铺了一条独特的道路。
沈觉显然很不舒服，他上车前就吞了晕车药，现在昏昏沉沉的面色有些泛白：“……基地中心那么多事要他处理签字，今天出任务出基地也得拿着文件层层找那群老头审批，估计忙了好几个晚上。”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精力？”沈觉揉着太阳穴转过头看他，“出个破任务这么兴奋。”
“哪有……”谢明恪低低咕哝几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通讯器给他们看，“诶诶，话说你们知道前两天晚上基地西救助站那边出现了妖怪吗？”
这辆装甲车只坐了四个人，在主驾驶位开车的是个带着点西方血脉的寸头男人，他的身材高大，发梢金黄，瞳眸像盛了一抹湖蓝。由于往日风吹日晒，所以皮肤呈现出一种很健康的小麦色。
他平时在基地里也不会疏于健身锻炼，以至于现在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很明显能看见手臂上结实有力的腱子肉。
寸头自上车以来就没出过声，闻言才终于动起嘴，但只是跟着谢明恪重复了两个字：“妖怪？”
“对！”一有人回应的谢明恪就来劲，一拍屁股下的皮座椅往前凑去，“莱特，你知道妖怪吗？”
司机莱特没被他吓着，双手紧抓方向盘，目视前方，用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回他：“美杜莎吗？”
谢明恪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美杜莎算不算妖怪，他撑着下巴“唔”了一声：“应该吧，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就是‘歘’——一下变成能从什么东西变成人，我们就管那叫妖怪。”
莱特似懂非懂，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里还在闭着眼休息的席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谢明恪只要聊到感兴趣的事情就滔滔不绝，嘴上没个把门的：“听说那天晚上就西救助站边上那个破巷子里有个妖怪！还打人了！好像是，是什么来着，我看看——”
说着谢明恪就狂点一通操作通讯器，机械的通讯器在他手下弹出一个又一个的虚拟屏幕，找了半天，他调出那个帖子页面，声音骤然拔高：“哦对对对对对对是猫妖，猫妖！”
“猫妖？”沈觉一听见就笑了，“我还人妖呢，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拿这种没道理的东西出来说。”
“是真的！”谢明恪动动手指把那条帖子转到沈觉的通讯器上，特别诚恳地示意他看，“沈博士你看看，我真没骗你。”
沈觉一向信奉科学，他打开通讯器看了两眼，忍着头晕和反胃念出了上面的字：“……惊，地下集市个人珍藏，八成新奥特曼只需两百点数？”
莱特歪头：“……奥特曼？”
“不不不不不——我传错帖子了！”谢明恪红着脸挠头，有点慌张地撤回，“你们当没看见，重来，重来。”
通讯器“滴”一声，这回总算是传对了，沈觉上下翻了翻，觉得有些意思：“莫名其妙在巷子里抽烟被突然出现的猫妖揍了……？那个死猫妖头上就是有猫耳朵，就是那种妖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快速看完帖子把通讯器关掉，闭上眼睛：“让这个帖主把语文学好了再出来发帖，这写得我都怀疑他没接受过义务教育。”
“这是重点吗！”谢明恪指着半空中漂浮的虚拟屏幕强调道，“里面说我哥那天晚上也去那儿了！”
“所以？”沈觉揉按眉心，有些无奈，“他能大老远跑去西边那个破救助站，是为了他那只宝贝小猫咪，在他出任务的时候有人能照顾。”
——也不知道席青这人非要那个破救助站干什么，要钱没有要屋全破的，沈觉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
一个幸存者基地防御队的队长，为了一群不知道哪儿来的流浪动物，接下回收丧尸晶核这种又臭又繁杂还无聊的工作，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下意识摇头，又与开在右边与其齐头并进的装甲车上的二队队长郑业成对上了眼，飞速挪开。
……还有那个二队队长，也真是脑子生锈了才硬要跟着来。
沈觉叹息一声。
这基地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
“我靠靠靠靠靠靠——！丧尸！”
车队越过沙地，窗外视野里猛然出现了三只摇摇晃晃的丧尸，看面容已经不成人样了。脑袋、胸口上全是可怖的咬痕，还在往外冒着脓汁，身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骷髅”。
装甲车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让丧尸抬起了脑袋，青白的瞳仁直直盯着车队的方向，张开了嘴，露出残破不堪的牙齿。
沈觉推了下眼镜，镜片在太阳底下泛着光，他用一种“你没读过书吗”的目光看向谢明恪：“你怎么加入防御队的？基地外的常识会试都考过了吗？”
基地内防御队的成员都需要通过各个测试才能被选拔入队，其中笔试和体能测试占比大头，而关于末世常识的会试，例如丧尸的肢体协调，结构构成，病毒的传播等，则是里面最为基础的一项笔试。
“这不是太久了吗……”谢明恪有些心虚地把头偏向车窗不敢看他，但随着一声枪响，荒地里的几只丧尸应声倒地，顿时扬起了一地的沙土。
谢明恪：“？”
别的可能记不清，但是他记得规定里明确有一条是防御队队员在基地外看到落单的丧尸，不允许随意开枪射击。
丧尸基本都是群聚，偶尔看见的一两只落单的极有可能是丧尸群派出的前锋。因此在没有完整勘察附近状况之前，基本不会随意动手。
谁特么官那么大啊？！
谢明恪一个扭头脑袋抵上车窗，恶狠狠地往侧边看，正好看见挂在装甲车车门上准备收枪回车的郑业成。
“装货。”谢明恪翻了个大白眼，“显着他了。”
“五千字检讨警告。”沈觉提醒他，“我记得你刚写完没多久吧？”
“……”
席青觉浅，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吵醒他，加上谢明恪这位恨不得代替基地喇叭的声调在他边上瞎嚷嚷，没睡多久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一直闭着听他们说话。
他的薄唇绷得老直，抿成一条直线。睁眼的时候眸子会无意识往下撇，眉头微微弓着，一句“到哪儿了”说得有些含糊，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气音。
“才走了三分之一。”沈觉见人醒了，随手朝后座丢了瓶水，席青稳稳接住之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窗外满是黄沙尘土，偶尔才能见两株生命力顽强的绿植，席青抓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这才坐直身子，顺带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脖子。
谢明恪这人忘性大，一见席青醒了没顾不得别的人了。他把自己屁股往右挪了一些，更靠近他哥，问道：“哥，你前两天有没有在西救助站哪里看见猫妖啊？”
席青看也没看他一眼，拧了瓶盖往嘴里灌水：“没有。”
“嘶，不应该啊……”谢明恪纳闷，给他描述地更详细了一点，“就是那个，头上有猫耳朵，屁股上有猫尾巴的那个猫妖，帖子上面说你就在那儿的啊。”
席青想起那个巷子里隐约的白色身影，还有那一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睛。
他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喝完，没把这话跟谢明恪说。就这片刻的功夫，谢明恪已经从神话故事叨叨讲到猫的起源了。
见他哥兴致缺缺，谢明恪讲到一半卡了壳，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是席青离开他家宝贝猫咪有些难过，自顾自拍着他的肩安慰他：“没事的哥，我们回收完晶核很快就回去了，你别难过。”
席青：“谁跟你说我难过了？”
谢明恪：“不是吗？那你在我讲猫的历史的时候，怎么表情那么臭。”
席青：“因为你好吵。”
“……”
至此，谢大喇叭又闭上了嘴。
回完这句话，席青才想起要看一眼救助站的情况，这几天事情多到他忙得脚不着地，连歇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不知道自家小猫跟着别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西救助站的智能系统连的是他的通讯器，席青低头操纵着页面从上往下滑，点开了救助站的系统监控。
救助站系统发出“哔——”的长响。意料之外，本应该堆满毛茸茸的屋子空无一人，席青切了好几个地方的监控，都没看见一只狗或者一只猫。
跑了？
以他家小白前几天的行为来看，也不是不可能。
席青刚准备叫基地熟人去救助站看看，就看见女孩子领着一大群动物浩浩汤汤地回了救助站，看到救助站提示监控的红灯亮着，很自然地和屏幕这端的席青打了个招呼。
“席队长好！”
女孩姓许，和她那个身上走两步就能掉金砖的大伯一个姓，名问明。在席青看来，这个名字和她跟枯草一样的身体比起来显得有生机多了。
他愣了一下，默默地把跟朋友的聊天框退了出来：“它们还乖吗？”
许问明看上去这两天是吃饱了，连眼睛都亮亮的，看起来没那么干瘪了。
她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向席青展示了一下自己和猫狗们相处的成果，很欢乐地举起窝在她怀里睡觉的小白猫到监控前："它们其实很乖的！我发现跟只要不带坏心眼子，它们就没那么抗拒跟我待在一块儿了！"
还在睡梦中的小白猫应该是被许问明带去洗了一遍，白色毛发如刚出炉的面包般蓬松顺滑，雪白的肚皮任意敞着，尾巴还不时轻勾着女孩的手臂，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
席青没想到他靠小鱼干和牛奶才换来的小猫亲近，一下就被许问明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没忍住喊了他一声：“小白？”
小白猫蹭了蹭许问明的手臂。
你这猫怎么这样。
不是只有我给了你小鱼干了吗？
小白猫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监控一眼，又马上趴了回去。
席青：“……”
“哥，你家猫好像不要你了。”
边上的谢明恪幽幽补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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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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