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乌鸦扯着破锣嗓子尖叫起来,颈部的羽毛愤怒又惊慌的炸成一圈,活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斗鸡。
小偷?什么小偷?小鹿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林檎撇撇嘴,理直气壮的想。
就算退一万步,也只能算是正义的复仇。枉顾人命的反派,何该人人得而诛之。
她还没找灾厄算账呢,拿他点吃的怎么了?就当是利息了。
“哇!把主人的食物放下!”见林檎毫无悔改之意,乌鸦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一边发出刺耳的谴责,一边用爪子试图抓住竹篮边缘。
打不过灾厄,还打不过只小小乌鸦?
林檎瞅准机会一甩头,沉甸甸的篮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撞上乌鸦愤怒的黑脸。
“砰!”
沉闷的一声巨响,乌鸦像是被击飞的棒球一样倒飞出去,翅膀在空中徒劳的扇动几下。
全垒打!
它一路翻滚着擦过各种瓶瓶罐罐,又将桌上摆放的碗碟蜡烛等杂物统统扫落在地,最后闭着眼睛摊成一坨,彻底不动了。
啧啧,年轻鸦睡眠就是好,到头就能睡。林檎感叹一句,避开脚下四散的陶片,一溜烟窜出屋子。
顺便又踹了脚木门。
不知过了多久,可怜的乌鸦悠悠转醒,它晕头转向的站了起来,打算和嚣张的小偷大战三百回合。可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地残骸无言的诉说着刚才的惨剧。
“完了完了……”乌鸦急的直跺脚,它沮丧的垂着两只大翅膀在屋中打转,试图将打碎的物品恢复原样。可那双脚爪实在不太灵活,反倒把碎片推的到处都是。
正在同时,柔和的白光闪过,堂屋空荡的地面突然浮现一个花纹复杂的圆形法阵,看不清面貌的神秘字符在法阵中不断变化,像是一大群不断变换阵型的飞鸟。
光芒渐熄,一个修长的单薄身影踏阵而出。
灾厄周身裹挟着还未散去的血气。
他环视四周——整间屋子像是被台风光顾一样,地面一片狼藉。
“……”
空气凝滞,灾厄修长的指节一寸寸收紧,指节泛出森冷的青白,红眸中暗潮翻涌。
乌鸦鬼鬼祟祟的从厨房探出头,豆子一样的黑眼睛滴溜溜直转,用气音小声唤道:“主人……”。
“嗡!”
话音未落,一柄咒刃破空而来,擦过乌鸦的脖子钉入地板,刀尖没入地板寸余,刀尾还在“嗡嗡”震颤。
乌鸦顿时僵住,眼神中满是惊恐,挣扎着解释:“主、主人,你听我解释……这都是一只鹿干的!”
“哈?””灾厄眸色沉如寒潭,拖长尾音,“你是说,有一只鹿——轻松穿过咒环、躲开所有陷阱,就为了把我的房子搞得一团糟,再偷点吃的?”
乌鸦缩着脖子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有意思。”灾厄突然轻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的跨过杂乱的地面,脚尖用力勾起翻倒在地的椅子,优雅的落座后朝乌鸦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主人!您不生气啦?”乌鸦惊喜的小跳几下,欢天喜地的飞到桌子上,将脑袋放在灾厄掌中,半眯着眼睛,享受着他一下下的抚摸。
一下、两下。
下一秒,乌鸦的身体毫无预兆的突然膨胀起来,像一只被吹得鼓胀的气球,从内部轰然炸裂,黑色的羽毛被冲击波带着四处飘散,又像是遇见阳光的泡沫一样一片一片的破裂消失。
灾厄撑着下巴,望着掌心最后一根飘落的黑色羽毛,神色淡淡的说道:“可是,山里的鹿三十年前就死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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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檎并不知晓木屋中的冲突。
事实上,一走出大门,她就把其余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一颗心牢牢黏在篮子上。
等回到居所,林檎迫不及待的顶开篮子,麦香与芝麻香气相互交织,像是一根轻盈的羽毛不断撩拨着她的鼻腔。
她咽下口中不断分泌的口水,咬住一块烧饼。
酥脆的外壳在舌尖绽放,露出柔软又不失劲道的内心,一点点似有似无的甜萦绕在口腔中,不浓不淡刚刚好。
一口下肚,干瘪的胃袋终于得到了补充,慢慢舒展开来。
香!
太香了!
更别说她垂涎已久的熏肉,瘦肉紧实有嚼劲,肥肉润滑软弹,一口下去喷香四溢。
等吃饱了肚子,她才有心思仔细检查篮子里的其他东西。这些东西意外的具有生活气息,和灾厄的气质不大相衬:几颗红彤彤的苹果、几根粗蜡烛、一把锋利的小刀,一些五颜六色的长羽毛、乌鸦造型的布偶,针线、布料和几枚带有磨损的铜钱。
几个罐子里分别装着香油、盐和一些糖块。
糖块!
林檎美滋滋的倒出一颗卷进嘴里,在久违的甜味中盘算着。
篮子里还有十多个烧饼和3条半熏肉,至少能支撑一周,食物的储存就成了难题。
林檎现在的居所更靠近山脚,离山顶的木屋很远。这是一处向内凹陷的岩壁,大小刚好足够容纳她的身体,并没有可供藏匿食物的空间。
小动物们的嗅觉可是非常灵敏的,如果把食物留在洞里,很可能会被偷走。
林檎搅动着嘴里的糖块,靠在石壁上慢吞吞的思索着。想着想着,吃饱喝足后的困意便悄悄的冒出头。
上下眼皮像是两块磁石,又像是牛郎织女,渐渐地黏在一起,扯也扯不开了。
算了……明天再……
林檎闭上眼睛,放任意识向一片混沌的黑暗下沉。
“呜呜——呜——”
从洞口吹过的风带来了远处某种异样的微弱声响。
那声响被风撕扯的七零八落、时有时无,像是枯叶摩挲干枝、夜禽低声鸣叫,又像是女子似哭非哭、似叹非叹的呜咽。
不要想太多……大概是鸟叫,或是狐狸、飞鼠之类的吧。比如雕鸮,雕鸮的叫声不就很像女子的叹息吗。
林檎把头埋在叶子下面,压住两只过于灵敏的耳朵。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声响变得越来越轻,渐渐归于寂静。
在最后一丝呜咽声也要消失的那一刻,两只带着淡淡粉色的长耳朵突然从叶子里砰的弹了出来。
可恶!如果被我发现是哪只不睡觉的狐狸、猫头鹰的话……林檎愤愤的想着,迁怒的一脚踹开挡在洞口的大叶片。
山里的夜晚气温骤降,簌簌的寒风吹得林檎打了个激灵,最后一丝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顺着声音寻去,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便看见一处缓坡。
坡道中间有一条不寻常的痕迹,两边的草木有的被折断、有的被压付在地面,像是有人从这里意外滚落。从山坡上朝下看,还能看见半下方有一个破破烂烂的背篓,周围散落着许多形态各异的菌菇。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好一顿全村吃席大套餐。
这么多毒蘑菇,真吃下去必死无疑,摔下山坡反而还有生还的可能。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林檎纵身跃下缓坡,枯叶在蹄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直冲鼻腔。林檎皱起眉头,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出血量肯定不小。
当下之急是赶紧止血!
林檎加快动作,剥开最后一簇灌木,视线瞬间凝固。
一个了无生气的干瘦身影蜷缩在灌木丛中,身穿一件有着密密麻麻补丁的粗布麻衣,发髻早已散乱,干枯发黄的长发遮盖住她的面容。她的四肢像是麻杆一样细,仅有一层干枯的皮贴在骨头上。
而她的腹部却极为不协调的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凸起。像是枯树用所有生命结出最后一颗果实。
这是个孕妇。
她还活着吗?
林檎紧张的贴近女子的脸颊,触感冰凉,等了好一阵才感受到细若游丝的气流。
林檎暗道不妙,颤抖着检查女子的伤势。她的身上有许多碰撞的淤青和擦伤,但都不足以造成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不会吧……
林檎深呼了一口气 ,目光下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暗红的血迹顺着女子的双腿流下,在一片殷红中隐约可见一只皱巴巴的青紫色小脚。
胎位不正,臀位分娩!
林檎大脑一片晕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学时选修的急救知识碎片般闪过脑海——臀位顺产极其危险,婴儿可能窒息,产妇可能大出血……
林檎低头用鹿角轻拱女子的脸,却只换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女子的唇色惨白,两手边的泥土上满是挣扎的抓痕,显然已经力竭。
怎么办?
林檎浑身发凉,两条生命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压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环顾四周,荒山野岭,求助无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过一秒,母子二人生还的几率就越发渺茫。
难道要看着她们一尸两命吗?
茫然间,林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很老的电视剧片段,昏暗的灯光不断闪烁着,照的人脸一半亮一半暗。
房间的角落里胡乱堆放着稻草,旁边站着一位衰老的接生婆,她皱橘皮一样的眼皮耷拉着,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走向不断呻吟的产妇,轻描淡写的教导徒弟:“产道是阎王殿的门槛,跨不过去的娘们就遭罪咯——横竖娃得活。"
而她的篮子里,刚好有一把小刀,非常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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