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区，CFC的训练馆内，四十九名选手正在紧张地进行赛前训练。金玉环顾四周，金属碰撞声和液压装置的嗡鸣此起彼伏，这个赛场早已与传统格斗大相径庭。
CFC允许退役选手通过义体改造重返赛场的规定，本意是延续选手的职业生涯。然而当金属义肢在擂台上展现出压倒性优势时，赛事方不得不出台护具强制令。
"真是讽刺。"金玉将护具放回地面。她凝视着自己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为了安全而强制穿戴的护具，反而让更多人选择改造身体。"
或许这正是联赛想要的结果——让格斗进化到下一个阶段。从格斗进化为义体格斗，也许一开始就是注定的结局。
笨重的防护装备让传统选手动作迟缓得像负重训练的士兵，却让机械义体选手如鱼得水。义体格斗赛似乎正走向义体改造的另一个极端。
目光所及之处，24名新人中，大部分人进行了基础的机械义体改装，少数人装备了辅助性的外置机械骨骼。而那些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25位老将，几乎都完成了手臂义体化，其中超过半数更是将腿部也替换成了机械结构。
在这些改造者中，有四人格外引人注目。昨日他们还低调地使用最普通的合金机械臂，而今天他们全副武装，甚至比金玉之前看到的资料还要夸张：
牛义律的银白色机械手指优雅地环抱胸前，指节间流转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的小腿同样是漂亮的银白色机械腿。
黑山的"泰坦手臂"粗壮得近乎畸形，精密的液压系统在金属外壳下清晰可见。随着他轻微的摆臂，机械臂发出"吱吱"的运转声，仿佛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大力鼠的双臂隆起夸张的肌肉线条，紫色义体表面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接缝，与圆滚滚的家政机器人机械臂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金玉似乎能听见这紫色义体里有细胞呼吸、血液流淌的声音。
蜘蛛的多关节机械臂如同活物般灵活扭动，六段式设计让它能做出人类关节永远无法完成的360度旋转，每段机械臂上都装配着手掌，让人无法猜测进攻时究竟是哪一只机械臂会先发起攻击。
这些造价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机械造物，在训练馆的照明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在场的选手皆是艳羡地望向那四人身上的强化义肢。
其中一个选手问道："这个得有多贵啊？"
大力鼠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不贵不贵，也就区区5000万。"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他又补充道："我这个没有蜘蛛的贵，她那个一条就是5000万。"
周围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把目光投向蜘蛛。蜘蛛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和黑山说话。
金玉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高规格的赛级义体改装。空气中弥漫的金属气味让她喉咙发紧。她缓缓蹲下，重新捡起那套被她丢弃的护具。
笨重的护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枷锁。但金玉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护具对动作的限制。
"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的弱点，"金玉在心中默念，"找到弱点，才是胜利的关键。"
诚如金木所说，训练有两项内容。第一项是要对机械义肢和神经同步率进行强化训练，秦墨和其他人过去测试，这个轮不到金玉和王信。一个不愿意改装、一个没钱改装，两人穿着护具到一处空地进行模拟对战。
护具包括：护头、护肩、护手、护肘、护腕、护腰、护腿、护膝、护髌骨、护踝。
沉重的护具全套上身足有10公斤，这重量对金玉平时的训练强度来说尚可承受，但真正的麻烦在于灵活性的大幅下降。
她和王信测试了几组基础动作，速度竟慢了1-2秒——这在瞬息万变的赛场上，往往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差距。
金玉缓缓活动着关节，感受着护具对每个动作的阻滞。
如果选择全副武装来对抗义体选手的力量优势，最多不过是让受伤程度减轻些，却要以牺牲全部进攻节奏为代价。
这买卖，一点也不划算。
经过深思熟虑，她最终选定了一套折中方案：留下了护头、护腰、护手、护膝、护腿。这套配置既不会过分限制她的招牌侧踢和擒拿动作，又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必要的防御支撑。
训练场神经连接训练结束，只见大力鼠和牛义律摆开架势开始切磋，周围迅速聚起一圈观战的选手。
金玉回忆着之前看过的信息：大力鼠，男，26岁，曾在城东面粉厂做了八年搬运工。能轻松举起300公斤的面粉袋，在往届比赛中保持着60%的有效打击率。最著名的一战，是他用一记上勾拳直接击碎了对手的颧骨，飞溅的鲜血在擂台上划出过七米长的血线。
牛义律，同样擅长地面站立技术和快速击打，去年的出拳速度达到惊人的8米每秒，今年的他，似乎更快了。
但金玉更在意的是不见踪影的黑山与蜘蛛。去年分列第四、第五的两位选手，想必此时在无人的地方进行秘密训练吧，不知道他们今年又藏了什么新的杀招。
金玉慢慢调动着身体，感受身体里浮动的力量，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手、腰、腿、脚踝中流转。
明天就开赛了，谁会是第一场比赛的选手呢？
区域赛49个人中8个名额，除了四个明星选手，剩余的人中究竟有谁能占得一席之位呢？
思索中，金玉突然感到有人在看她。顺着那道目光，她看到了那天给牛义律加油的那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改装的程度似乎也不低，不过看上去她的强化义肢要轻巧许多，也许增加的不只是力量属性还有速度属性。
那女孩子对金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眉眼间带着挑衅，显然是将金玉当做了劲敌。
金玉也不甘示弱地回以微笑，那女孩果然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下午，金玉找了个空白的训练场地，远处回荡着棒球发射机的嗡鸣声。她全神贯注地练习着跳跃和闪避，汗水顺着她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护膝在剧烈运动中不断摩擦，在她紧致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金木看到了，转身离开，不久又抱着一个金属箱回来。
"歇会吧。"他说，"这个应该能解决你的问题。"
金玉停下动作，盯着箱子里泛着冷光的装备："这是丁术留下的那套？"
"没错。"金木点点头，"虽然我不太喜欢那家伙，但不得不承认他在义体技术上的造诣。"
"试试看。"金木帮她穿戴起来。
当最后一个关节锁扣合上时，金玉惊讶地发现这套外骨骼竟与她的身体完美契合。她试探性地做了个侧踢，义肢的助力系统让动作变得行云流水。奔跑时，缓冲装置将冲击力完全吸收，落地时轻盈得仿佛踏在云端。
但就在金木露出满意的笑容时，金玉却出人意料地开始拆卸装备。金属部件一件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这是......"金木皱起眉头。
金玉将护膝也扔到一旁，活动着重新获得自由的关节："这不是我心中的格斗。"她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坚毅，"如果我穿上这个，就违背了我参加比赛的初衷。"
见金木仍一脸困惑，金玉道："你看过100年前的UFC比赛吗？那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不是机器与机器的对抗。"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想穿上这个！"
金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毕竟你单枪匹马就打败了我和金刚。"他的眼中很快又浮现出一丝忧虑，"不过我们跟他们比还是差得很远，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金玉但笑不语。
金木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尊重金玉的选择，"我明白了。"
金玉重新站到发射机前。第一颗球以150公里的时速袭来，她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身影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金玉手速极快，手臂和空气相撞发出清脆的爆鸣声，她手掌张开，精准地抓住了那颗球。
训练室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协调的机械掌声。
"啪、啪、啪——"
牛义律那双银白色的机械手以精准的频率拍击着，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格外刺耳。他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在最前面，薄唇吐出一串又一串的嘲讽。
"说你不知天高地厚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该夸你勇气可嘉还是说你不知所谓好呢？"
"鉴于你前天的行为，我本想给你点教训的，但现在倒有点怜爱你了。长着一张聪明的小脸蛋，小脑袋瓜子怎么能这么笨呢？"
大力鼠晃着他那夸张的紫色机械臂走上前来，液压系统发出"嗤嗤"的充能声："是啊，丫头。"他的机械臂突然鼓起，仿生肌肉纤维像活物般蠕动，瞬间膨胀成一座泛着紫色流光的小山。
"等你上了擂台就知道，哥哥这能打穿5厘米钢板的拳头可不是开玩笑的，不想死的话，还是听我的话，换上那套机械义肢比较好。"
"是啊，姐姐，"那个挑衅过她的小女孩说道，"我可不想一拳就把你打倒了，那样的话多没劲啊。"那小女孩呵呵笑起来，声音娇俏又清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好东西不用是傻子吧？"
"不要可以给我啊！"
"装什么清高..."
"真以为自己是谁啊？"
金玉目光沉沉地看着众人，面色平静地开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离开，我还要训练。"
众人被金玉的态度激怒了。一个新人，竟然半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实在是太猖狂了！必须给她点教训！
"放肆——"一个跟班猛地向前冲了几步，机械臂已经进入战斗状态。他回头请示地看向牛义律。
"哐当！"
金木从棒球发射机上一跃而下，横在双方之间："各位是想破坏比赛规则？要不要我提醒你们，比赛期间，寻衅滋事是什么惩罚？"
众人这才想起来，比赛期间，禁止选手寻衅滋事、私自斗殴，违者取消参赛资格。
那个跟班进退两难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出去。"
黑山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的泰坦手臂垂在身侧，液压管里流动着暗红色的液体。
没有多余的话，但所有人都立刻安静下来。
那个冲动的跟班最先退缩，低着头快步往外走。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只有牛义律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金玉一眼，似乎在说走着瞧。
赛馆只剩下金玉、金木、以及门口的黑山三个人。
黑山和金玉的目光隔着半个训练场遥遥相望，仿佛在进行一场隔空对话——前辈和后辈的对话，又或者是两个时代、两种理念的对话。
良久，黑山开口："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训练馆的大门咔哒一声关上，金玉将手上的护手缠紧道："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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