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韶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心里难得有几分安宁。
车队离开琅琊城后,起初几日还算顺利。叶韶以身体不适为由,几乎整日待在马车里,尽量避免与外面那几位同行者碰面。
叶幸始终护叶韶身边,除了夜晚,几乎是寸步不离,与夏侯樊并辔而行时会交谈几句,目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过稍后方那个妖异的身影。
天公不作美,行程第三日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乌云翻滚。
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道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车队不得不紧急寻找避雨之处,在一处驿站暂歇。
本以为骤雨骤停,没想到这雨一下便是连绵三日,且毫无停歇的迹象。
雨水如瀑布般从屋檐倾泻,在地上砸出深深的水坑,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混沌,远处的山峦和树林都模糊在雨幕之中。
叶韶再次坐在窗边,裹着厚实的披风,仍觉得寒气丝丝往骨头里钻。她望着窗外那仿佛要淹没一切的雨势,眉头微蹙,心里那点难得的安宁渐渐被一丝忧虑取代。
“这雨……下得太久了。”她轻声对身旁正在检查炭火的侍女说道。
驿站虽能遮风挡雨,但条件简陋,潮湿阴冷。
侍女添了块炭,让火盆烧得更旺些,回道:“是啊,方才听出去查探路况的护卫说,附近几条小河的水位都涨得厉害,不少田地被淹了。”
如此罕见的持续强降雨,引发的绝不仅仅是道路不通那么简单。
山洪、泥石流、河流决堤……无论是哪一样,对沿途的城镇村庄都是灭顶之灾。
叶韶不记得关于洪灾的剧情。
这次因为女主他们坚持与叶家同行,绕了一条路路,叶韶听叶幸说,女主他们比原定到京城,大概会出一天半的路程。
这种出门靠马靠车的时代,一天半的路程实在不算久。
电视剧定律,主角身边定然有剧情发生。本来叶韶以为只要躲着不见人就没事,谁知会出现这一段暴雨的情节。
叶韶伸出手,去接从房檐滴落的雨水。有点愁。
不远处的回廊处,释御靠在圆柱上,右手搓着一个小小圆球,盯着远处玩雨的人。
即墨咎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茶水,释御目光未动,左手接过。
即墨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奈劝道:“明知道她如此怕你,为何还要去逗弄。”
“你就不奇怪,她为何这样怕我?”释御将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口饮尽,回身在廊座坐下,望着即墨咎继续说:“我长的很吓人吗?”
即墨咎走到释御原先站的位置,能看到叶韶伸出窗外的小手,指尖纤纤,尖处泛红,显然已经冻到了。
释御性格直率,时常会冒犯别人,但如此惧怕他的当真是第一次,或者说,这还是即墨咎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如此惧怕一个人。
他曾见过有些长辈用鬼神之类吓唬调皮的小孩,小孩惊恐的模样与叶韶见到释御有些像。
即墨咎回头仔细打量起释御,五官周正,只是喜欢斜着眼睛看人的习惯不好,怎么也没办法联想到恐怖神话里的鬼怪。
即墨咎道:“我还从未见你如此关注一个女子,明知她惧你,为何还总往她跟前凑?她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何苦为难。”
释御抛着右手的小球扯了扯嘴角,他图谋大事已久,怎么会闲到去为难一个人,但若是此人会是他所谋之事的变数,那别管是不是命不久矣,就是叶氏全族,他也杀得。
“手里的小球是什么,我看你玩了许多天。”即墨咎见他不答自己,便转移话题问道。
释御举起,答道:“这个,一个旧灵器而已。”
即墨咎:“灵器?这个大小……是可以抽取记忆的留影球?”
释御想起那个夜晚,小球的主人差点将它抛到地上,还是他施法将他召来。小小的蓝墨色晶球,在昏暗的雨天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释御:“不错。”
即墨咎好奇道:“里面记的什么?”
释御扭了扭小球,“不知道。”
“不知道?”即墨咎好笑道:“那你还玩这么久,这些天你一直拿在手里,未曾离身吧。”
“这种记忆球灵力微弱,只能看一次,我还未打开,自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是谁给你的?”
释御没有说话,他总是这样,有不想说,或者懒得说的,就不会回答,自小如此,即墨咎知道问不出来,便从不会追问不停。
侍女终于发现自家小姐在玩雨水,将她劝回屋内,窗户也被关上。
斜风细雨隔绝在窗外,只有一室的温暖。
叶韶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是叶幸和闻人竹,他们衣服的下摆沾了些泥水,显然是刚查看情况回来。
侍女伺候他们洗手,还倒了热茶,叶幸小口啜着,闻人竹开口道:“情况还算乐观,雨已经开始小了,下游低处有两个村子落被围困,人都救出来了,不过一些钱财上的损失。我已通知当地官府加派人手,轮流警戒,防备山洪或滑坡。这驿站位置虽相对安全,叶二小姐尽可放心。”
叶幸放下茶盏道:“侍风姐姐也和我们一道去的,她回来去找即墨公子,查看储存的药材,现在不好采买,若真有什么伤的病的,也好及时应对。”
叶韶听着两人的话语,心一点点放回肚子里。
雨一直下到次日清晨,才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最终在天光完全放亮时,彻底停歇。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大地上时,驿站内外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韶推开窗户,她望向远处,山峦洗去尘埃,显得格外苍翠,虽然低洼处仍有大片积水,河流水位也明显上涨,但至少,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狂暴雨势已经止住。
叶幸快步从外面回来,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唤道:“姐姐,雨停了!”
夏侯樊和闻人竹也一同走来,闻人竹到:“道路泥泞难行,但至少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待路面稍干,我们便可继续上路。”
叶韶笑着道:“辛苦闻人少主。”
在闻人竹心目中,叶韶因病气的关系,模样虽好看,气质却过于沉郁,看人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偷偷抬起眼见看上一眼。
今天或许心情十分好,居然大大方方的扬起脸,给了众人一个颇为爽朗的笑容。
闻人竹下意识摸着左胸口,方才这里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似的,不痛,还痒痒的。
夏侯樊这几日眉宇间的凝重稍缓。
叶韶想到什么,说道:“下游的地区,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叶幸,你去查检一番,咱们车队里的东西,能留下的赈灾的便交给当地的官府救助灾民。”
话落,闻人竹和夏侯樊对她又是刮目相看。
叶幸却没觉得怎样,他的二姐姐虽然病弱,一向如此心慈两扇,他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出去。
“我也去帮忙。”夏侯樊说着,离开前,对叶韶行了一个拱手礼。
留下闻人竹和叶韶,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叶韶:?
闻人竹:“我也、也去帮忙。”
叶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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