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昂醒过来后小凡还是像之前一样每天给他送药，沈昂也并不知道自己先前的症状是小凡给他下毒所致，所以两人表面上倒也相安无事。
可某一天晚上他做梦梦见凤凰宫被屠杀的那一夜，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师父挥剑斩杀那些人，可当他醒来后却发现小凡鲜血淋淋地躺在他脚边，已经死了。
沈昂为此自责愧疚不已，尹圣心告诉了他之前小凡给他下药差点害死他的事，以及这次也是小凡私自给他的药里加了东西才让他产生梦魇，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沈昂却内疚不已。
三个月后，沈昂脸上的伤终于开始愈合，这代表体内化骨的毒素已被完全中和。
这天，沈昂坐在床上正看着尹圣心给他找来的闲书打发时间，她拿着几束桃花欢欢喜喜地走了进来。沈昂还没来得及把书藏好她就已经走过来跟沈昂炫耀那桃花，还把花放在他鼻子下面让他闻。
尹圣心喜欢花，她的花瓶里永远插着鲜花。可沈昂似乎并不喜欢，皱了皱眉，推开了她拿着花的手。
尹圣心见他这般反感，反问道：“你不是最喜欢桃花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桃花了？”
尹圣心愣住，但很快就笑着掩饰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转身把那桃花扔到了一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喜欢就算了。”
随后她走过去把沈昂藏在身后的书抢了过来，只见那封面上写着“艺伎秘史”四个大字。
尹圣心笑着问他：“你不是说不看吗？前一阵子我给你这书的时候你可是百般拒绝，说自己绝不会看这种低俗之物，嗯？”
沈昂羞赧不已，故作嫌弃道：“……要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谁看这种东西！”
此时狭着一道缝隙的门外面隐隐传来了几声类似呼喊哀嚎之音，容不得沈昂细听尹圣心便立刻上前把门关上将外面的声音隔绝，然后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对沈昂说：“该换药了吧……”
其实类似的怪声沈昂之前也听见过好几次，但问了尹圣心，她总是一脸不知情说没听到过不清楚，沈昂也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正乖乖坐着等尹圣心来换药，谁知尹圣心整个人忽然向前凑过来，沈昂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脖子下意识向后缩了缩，不想和她距离太近。
尹圣心总是喜欢逗弄他，觉得他这反应十分有趣儿，细细打量着他的眼睛，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沈昂摇了摇头。
“即便你左脸伤成这样，也掩不住你那双好看的眼睛。我弟弟跟你年纪相仿，他的眼睛也很好看，跟你很像，从小就招人喜欢，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沈昂本以为她会继续说她弟弟的事情，没想到她顿了顿，转而说道：“可惜就算我治好了你脸上的伤，恐怕也要留下很明显的疤痕，真可惜了你这张小脸蛋。”
沈昂自己却不怎么在意：“跟命比起来，留疤又算得了什么？”
不久后，伤口结痂都脱落得差不多了，尹圣心特意为他研制了祛疤药膏每日涂抹，慢慢地疤痕也淡化成了浅浅的一层。想完全祛除是不可能了，不过能恢复成这样沈昂已经很满意了。
尹圣心还善心大发地送给了他一副专门为其定制的半脸面具，戴上刚好能遮住他左脸上的疤，走在街上也不用怕别人议论了。
这一刻沈昂对她是心存感激的，可以以命相报的感激。
随后尹圣心又拿来了一身衣裳给他，通体黑色长衫，胸前后背绣有一株绿竹。
这衣裳本是尹圣心之前脑海中想象着弟弟如今的体型模样亲手缝制，如今穿在沈昂身上，她脑海里那模糊的身影终于在眼前具象化，君子当如兰如竹。
她围着沈昂看了又看，忍不住夸赞道：“正合适，真好啊……”
为此，沈昂特意把自己的“实话实说”蛊送给了尹圣心作为还礼。她倒是很喜欢，专门找了个容器将蛊虫放在里面养着，问他：“为什么叫‘实话实说’？”
沈昂告诉她：“顾名思义，你给谁下了这蛊，这人便问什么答什么，绝不会有一句谎话，且事后也完全不会记得自己被询问过。有了这个就不怕会有男人骗你了。”
尹圣心十分满意道：“那我可得好好收着了。”
就在沈昂以为自己即将完全痊愈的时候，某天夜里他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痛不止，本能地求生意识让他打开了尹圣心平时存放药物的柜子，原本只是想找些止痛的药物，却恰巧看见了尹圣心落下的那本记录簿。
尹圣心在给他治疗的这段时间，让他服用过很多药，沈昂常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喝得究竟是什么，但出于信任他也从不多问。
有时他喝了尹圣心递来的药后不久便会头晕恶心，浑身脱力，心脏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呼吸困难，像一只搁浅的鱼。然而尹圣心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他撑不住了才会往他嘴里再塞一粒药以缓解痛苦。
还有时那药吃下去，才真真正正地体会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他疼得在地上挣扎翻滚，满地都是他用手指抠出的血印子，身体内部仿佛都被一团火烧成了灰，整个人只剩下一副空壳，这时候若有人轻轻一戳他能当场粉碎。
圣心就默默地坐在一旁，总是在他最难受，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不急不缓地出手相助。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立刻缓解，沈昂依旧缩在地上，许久之后痛楚褪去才能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此时他脸色惨白，满身的虚汗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淋了一场大雨，身体也颤抖得厉害，站都站不稳。
而还有些药吃下去还会让人产生幻觉，意识被蒙蔽，清醒以后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尹圣心只会在他醒来以后眼神中充满戏谑，嘴角噙着莫名其妙的笑看着他，眉毛一挑，“感觉怎么样？”
沈昂只能茫然无措地摇头，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但根据尹圣心的神情来看应该对于他的反应是很满意的。
而这些，竟都被尹圣心一一记录在册。包括他是如何在喝下尹圣心的药后，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杀了小凡。
沈昂这才明白为什么尹圣心一直把他关在这里，原来是怕被发现她一直在用活人试药。时常传来那些奇怪的声音想必就是为他试药之人的痛苦哀嚎，直到再也忍受不了活活被折磨致死。恐怕他也会是这其中之一。
他看着此时出现在门口的尹圣心，像是在看一个恶魔：“你一直都在拿我试药？”
尹圣心看见了他手里的那本记录簿，也没有辩解，“是。”
沈昂扔了手里的记录簿，冲到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当什么了？”
尹圣心却看着他笑道：“我救了你的命，我是你的恩人，你难道不该付出点什么来回报我吗？你常年试蛊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塌糊涂，后来又是伤又是毒，居然都没能要了你的命，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这样的身体实在太适合用来试药了。”
“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试药？”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圣人，没有回报我为何要费心费力去救一个跟我毫不相干之人？”
尹圣心越说越激动，若不是此刻自己就站在她面前，沈昂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话竟出自一位如此美貌的女人之口。
“你太可怕了……你简直就是魔鬼。”
此话一出，尹圣心终于笑不出来了。
“这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不可以！是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给的，是我！我想拿来干什么就干什么！”
话落，两人大打出手，期间尹圣心一把扯断了他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玉佩被甩飞碰到墙壁，直接碎成了两半。
沈昂没说什么捡起玉佩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尹圣心的问话：“你不想要天灵草了吗？”
听见“天灵草”三个字，沈昂停下了脚步。
“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他没忘，他曾亲口答应过尹圣心如果肯给他一株天灵草只好李宝儿的喉疾，他愿意做为她所能做的一切。现在到了她要他兑现的时候。
尹圣心告诉他：“一年。”只要沈昂愿意为她试药一年且没死，就让他离开并把天灵草给他。
沈昂为回报尹圣心的救命之恩，也为兑现自己的诺言，答应了。
不过，也就是这次意外沈昂才得知了那藏在玉佩中的秘密。玉佩并未被摔碎而是它本就是两块玉相合而成，因做工极精细一般很难发现，正因他不小心将两片玉摔开，才发现“推云探日功”的秘籍竟就藏在里面。
他没有让任何人知晓，取出秘籍后再将玉佩重新归位，虽摔破了一角但影响不大。尹圣心不在的时候，他便趁此机会独自偷偷练习。
“推云探日”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他既可外攻又可内修。对内可修心养身，提升内力；对外可攻可守，亦刚亦柔。攻击时，刚劲之力能一掌使对方心肺俱裂而死。防守时，不论对手力量多强，对上推云探日的柔韧都会被借力化解再悉数转还给对方。
练习“推云探日”这段期间，沈昂不仅内力有了增长，之前一直多年未有突破的剑术都有了很大提升。而推云探日功大成，便可引天雷入地，借雷霆之力御敌。不过可惜的是，由于沈昂身体的原因，推云探日他勉强只能练完上卷。
从沈昂答应为尹圣心试药之后，尹圣心也就无所掩饰了。有一次沈昂吃了她才研制出来没多久的药后心口剧痛，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尹圣心在一旁看见他这幅样子没有半分心疼，只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药性太强太快了，不够折磨人……”
沈昂在一旁垂死挣扎，尹圣心却在一边平心静气的在本子上记录药性，看他快不行了才扔给他解药。沈昂急忙吞了下去，心里骂道：“尹圣心你这妖女你不得好死……呸！”
有时沈昂吃下尹圣心拿给他的药以后，体内像是有一团随时要爆发出来把他的□□炸成碎片的力量。
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疯狂和暴虐，仿佛失了神志的恶魔，见什么砍什么，若非尹圣心将他关在密室里，发作时他所见之人恐怕皆会成为他的手下亡魂。
但不知后期这药出了什么差错，在沈昂无数次尝试之后，他自己的意识竟占了主导，他为了压制住这药效让自己保持清醒，用刀把自己的胳膊划得全是血痕。
尹圣心进来的时候，药效已经退去，只见沈昂躺在地上，胳膊上血肉模糊一片。尹圣心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耐心地替他处理伤口，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好像带来这些痛苦的人不是她。
见沈昂疼得厉害，尹圣心就把脸凑过去吹一吹他的伤处，沈昂总会挣扎着躲开，她也不以为意。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自顾自地说他弟弟小时候贪玩，身上也经常摔伤碰伤，给他上药时他哭闹不停，她也是这样做得。
每当说起她弟弟的时候，她的语气总会不由自主地温柔许多，但眼里仍是一谭死水。沈昂常常想她妩媚动人的外表下究竟掩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她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是不是因为家人的离去而受到了刺激？刚想要试图去理解她，谁知前一秒还在认真为沈昂上药的人忽然抬头对他说：“对了，刚才这药你还没起名字呢。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药效，你起的名字一定最贴切。”
沈昂也是这种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叫她“妖女”，她实在可怕，可自己偏偏是被这样可怕的人救了一命。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看得透她，迟早得让神仙把她收了不可。
日子一天天继续，沈昂试药的次数早已数不清，只要尹圣心的激情不减，沈昂就是他首当其冲的试验品，这也是她的乐趣所在，沈昂也因此时常被折磨的半人半鬼。
尹圣心性格本就疯疯癫癫，尤其研制药物的时候她全情投入，激动不已的样子简直叫人害怕。但有的时候她看着因他而痛苦挣扎的人，眼神里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的心疼，然而下一次的试药依旧是乐此不疲。
其中最让沈昂记忆深刻的一种药他也是反反复复试了许多次，尹圣心不是觉得药效太轻，就是过重，总之就是不满意。
一次次的折磨以至于后来沈昂居然找到了对于此药的自我解毒之法，他忽略掉身体的疼痛，嚣张得意地对尹圣心说：“你失败了。你的药不需要解药我也能解。”
那是沈昂第一次在尹圣心脸上看到那么挫败的表情。
他知道尹圣心是个极其自负之人，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有任何失败，就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失败而致使全家丧命这件事一样。
所以从那次之后，尹圣心就停止了让他试药。
一天晚上尹圣心喝多了，满身酒气地进来直接把沈昂抱在怀里不撒手，嘴里不清不楚地叫了一个名字，说：“姐姐真的好想你啊……”
沈昂把人推开，“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弟弟。”
尹圣心定睛看了看他，苦笑道：“是啊……你不是我弟弟，我弟弟早就死了。当我弟弟真是可怜……”
酩酊大醉的尹圣心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尹圣心离开后沈昂看着尚未关闭的石门，他不知道是尹圣心喝醉了忘了关，还是有意要放他走，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逃离这里。
而他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青龙殿，他还有一笔恶账要好好清算。
……
九月十七，甲日酉，流霞煞。
气势磅礴的青龙殿大门外的守卫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里，而此时大殿里正为庆贺金远霖的寿辰而歌舞不停，热闹非凡。
一人手持利剑，只身走进了青龙殿，凡是上前阻拦者无一例外皆成了他剑下亡魂。
大殿内高座之上的金远霖还正沉浸在舞女动人的舞姿中，直到有人拖着一柄滴血的剑闯入大殿。
乐曲停奏，舞女惊恐，金远霖这才抬头看见他身后来路已成血河。
金远霖仔细打量着这个左脸戴着面具之人，好半天才把他认出来。
“……沈昂？”言语中满是对他的出现的难以置信。
沈昂淡淡道：“我今日是特地从伏龙河底爬出来为您贺寿的。顺便也想问一句，不知掌门可还记得今日也是您的发妻沈樱的忌日啊？许子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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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试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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