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教训了一通，晏初失眠到了凌晨。
他也想不通自己这一年在干什么，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对江澈予取予求。
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他干脆推了推旁边的江澈：“我想回去一趟。”
江澈不明所以：“回哪儿去？”
“嘉南，去给我外公外婆扫墓。”
江澈清醒过来，脸色有些沉：“回去之后呢？”
回去之后的事，晏初没想好。
但池晏的电话多少给了他点勇气，想到这一年里的憋屈，他就不想这么和江澈拖下去。
可惜江澈毫无互相折磨的认知，把人又往怀里揽就了揽：“晚上就是容易冲动多想，早点睡吧，明天就好了。”
深更半夜，晏初刚挨了顿训，也没了跟江澈犟嘴的精力，他把被子拉过头顶，强迫自己入睡。
可失眠了大半夜，等江澈起床的时候，他还是道：“我想回去。”
江澈捏捏眉心，耐着性子问：“昨天池晏跟你说什么了？”
“跟池晏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回去。”
江澈冷下脸：“那我也告诉你，不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嘉临，除非有我陪着，否则哪儿也别想去。”
晏初还想说些什么，江澈却已经摔门而出，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佣人：“把他给我看好了，哪也不许去，还有他的手机也拿走。”
佣人们面面相觑，刚放松了没几天，怎么又开始了，这两个人怎么就不能消停一点，他们只是员工又不是□□，摊上这么个老板真够糟心的。
不过大家毕竟都已经习惯，关门的关门，收手机的收手机，客气地把晏初请回了房间。
晏开心不懂人类的悲欢离合，摇着尾巴在江澈脚边打转，小声哼唧着，江澈蹲下身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在家乖一点，不要拆家。”
晏开心：“嗷——”
江澈又吩咐了佣人几句，才出门上班。
或许是察觉到了老板的低气压，除了助理来送文件，一上午都没人敢来触江澈的霉头，办公室安安静静，只有文件的翻页声。
等到中午，池晏来找他吃饭，江澈也没胃口，问他：“你昨天和阿晏说什么了？”
“随便说了几句。”池晏敷衍，“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你先去吧，我还有事。”
池晏没多想。
反正好感度没变，江澈少吃一顿又饿不死，而他在录音棚呆了一上午，现在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
简单吃了个午饭，池晏又回到录音棚录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来录音棚晃悠的人格外多，作为一个静音场所，池晏多少有点不爽。
平时神龙不见尾的音乐总监都来了一趟，池晏在他走之前把人拦住：“你们来来回回干什么呢？”
音乐总监哈哈一笑，大手用力在池晏肩上用力拍了一下：“这不是来看未来的老板娘吗，可以啊小池，你跟江总好事将近都不跟我们说。”
池晏：“……啊？”
他跟江澈？好事将近？他们是不是把晏初听成池晏了？
他不明所以：“我跟江澈？”
音乐总监点头：“对啊，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到时候记得多分点喜糖啊。”
池晏整蒙了：“我们两个就是朋友。”
虽然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攻略江澈的想法来的，公司里有些风言风语的源头都是他自己，但后来破事太多，晏初又太惨，他就歇了这个心思。
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又被提起来了？
见他一脸茫然，音乐总监也懵了：“你真不知道啊？法务那边都传开了，江总准备召开股东大会转你股份，他们正准备合同呢。”
池晏：“……？”
他不确定地问：“应该就是名字里有个晏字，不一定是我吧？”
音乐总监被他说的也开始怀疑起来，挠了挠地中海的头：“可能不是？我也是听得小道消息，兴许是假的。”
毕竟是娱乐圈，捕风捉影的事再常见不过，随便和谁路过，都能被人脑补成潜规则，就算合同上是晏初两个字，他们也会脑补成池晏是艺名，晏初才是户籍上的名字。
本来以前就有点暧昧传闻，当事人还都没否认过，现在又突然要转人家股份，那证明什么，肯定是送嫁妆/彩礼去了。
作为牛鬼蛇神聚集地的娱乐圈，对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事也接受良好，出轨屡见不鲜，出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要召开股东大会赠送股份，真金白银给出去，在浮躁的现代社会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更别提当事人之一是年纪轻轻就凭借铁血手段坐稳董事之位的江澈，这根本就是小说走进现实嘛。
如此脑补之下，来瞻仰未来老板娘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池晏感觉自己像只动物园里的猴。
他给晏初发消息：“在忙什么。”
晏初没回。
池晏拨了电话过去，接起来的却是佣人：“池先生，晏初现在不太方便，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忙转达。”
池晏脸色淡下去：“没事，我给晏开心买了磨牙棒，记得让晏初签收。”
挂断电话，池晏在同城买了袋磨牙棒和小零食寄到晏初家里，然后问小白：“晏初是不是又被江澈关起来了？”
小白茫然地飘来飘去：“不知道呢，宿主。”
池晏又问：“江澈好感度真没变？”
“没有哦。”
池晏头疼地按按太阳穴，想不通这俩人又在抽什么疯。
怪他，昨天就不该打那通电话，把江澈勉强维持的那点人性又给打没了。
池晏叹气：“如果有一天我凑够了积分，我一定会许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希望天底下不会有人谈恋爱，爱情这种东西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小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弱声弱气地道：“宿主，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池晏很忘恩负义地对它指指点点：“你好没用。”
“我明明帮你做过很多事！”小白气呼呼地飘走了。
心不在焉地在录音棚发了半天的呆，池晏打算下班回家睡觉，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江澈叫他去办公室。
现在天晚，刚到下班的时间，路灯就已经亮了，再耽误一会儿天就会彻底黑下来，池晏没兴趣无偿加班，只想快去快回，问问江澈又在作什么妖。
江澈见他来百忙之中从文件里抬了个头，递给他一份文件。
池晏接过来，想起下午的流言蜚语，心情有些微妙：“你不会真要给我股份吧？现在公司都在传。”
“没那么快。”江澈说，“少说也得一个月。”
池晏没有天降横财的喜悦，反而怀疑起来：“真给我？”
江澈深深看了他眼：“先看手里的。”
池晏这才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文件。
是一份解约函，以及他目前已录制的ost的版权购买合同。
池晏随手翻了翻，价格给的很合理，虽然要把他从执剑录的音乐剧组踢出去，但也没有做的很难看。
他问：“我都要做完了，你现在换人？”
“会有人补上，这点你不用担心。”
池晏确实不担心，这么个大制作，多的是人想参与进来，如果不是有江澈这层关系，他就算能参与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他只是想不明白江澈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给我个理由。”
“理由？”江澈哼笑了声，“你知道昨晚阿晏跟我说什么吗？”
池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他终于想通要跟你分手了？”
小白瞬间尖叫出声：“宿主你疯了嘛你不要挑衅主角啊！”
池晏只当没听见，慢悠悠地道：“所以你恼羞成怒，又把他软禁了？”
江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他跟我说要回嘉南。”
池晏反应了下，才想起来那是晏初老家。
当初晏初知道他母亲和江澈父亲不是江澈害死之后就回了嘉南，一声不响地把江澈扔下了，江澈花了很多精力才找到他，可得到的只有一句分手。
所以江澈对嘉南这个地方一直深恶痛绝，那里是晏初的家，是晏初的退路，晏初可以在那里落叶归根，但江澈不属于那里。
他讨厌那个让他们两个关系变得无法挽回的地方，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会想，如果晏初不知道真相，那晏初就不会有离开他的想法，恨他也好，想他死也好，至少是离不开他的。
可这才一年不到，晏初又说要回去，江澈不确定晏初回去之后还会不会回来，所以他只能清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
包括池晏。
江澈道：“等召开股东大会，确定下来我会转你一部分颂艺的股份，以后你有任何想发行的作品，颂艺都会无偿替你推广营销，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只要合法合理，颂艺各部门都会配合。”
池晏扯扯嘴角：“条件呢？”
“你回国之前，在美国出了车祸吧，没休养好就来了国内，也该回去看看叔叔阿姨了。”
池晏脸色猛地一变：“你调查我？”
江澈没否认，神情淡淡地回望过去：“阿晏，你知道晏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没办法接受他离开我这件事，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不行。”
“所以，你离开颂艺吧，我不想再给你机会挑唆晏初离开我。”江澈说，“虽然很抱歉，但是以后还是别见了吧，你还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
池晏很久都没说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死亡这件事已经接受良好，但真被江澈宣判死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没强大到坦然赴死。
哪怕一年前他就该死了，但毕竟系统给了他生的希望。
江澈说不想见他，那必然不会再见，他也做不出死皮赖脸缠上去的事，但真就这么放弃，又觉得很可惜。
他沉默了很久，各种纷杂的念头在脑海里一一闪过，想起他们高中时候的同甘共苦，还有刚回国时江澈的有求必应，再到后来的渐行渐远，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们走上既定的命运，池晏想笑，又觉得不甘心。
他道：“阿澈，你记得高三那年吗，你特别爱喝酒，喝到神志不清的时候，总是说阿晏，你别走。”
提到从前，江澈的神色也软下来，他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池晏怅然道：“我能有什么条件呢，我一直都只是希望你能从过去走出来，好好生活，晏初已经很苦了，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不好吗。”
“不可能，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是啊，你做不到，你总是用以前的事困着自己。”池晏说，“可是阿澈，我们也有很多回忆，而我不会怀疑你，不会恨你，可以陪你沉溺在过去，也可以陪你一起面对未来，晏初再好，也不是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的。”
江澈神色微变：“你想说什么？”
池晏笑起来，眉眼弯着，映得落地窗外的明月熠熠生辉，“我想说，你为什么不试试跟我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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