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十猛然被呵斥,条件反射吓得脸一白,也不反驳。
对面膀大腰圆的大人她打不过。
只好装作小孩子的样子,一溜烟地跑了。
打不过就跑嘛。
如下只能去当铺或者文玩阁碰运气了,时间不等人。
她庆幸今日提早去账房支取了一大笔银钱在身上,不然连赌场的门槛都跨不过去。之后入肖老板的场子肯定也要钱。
当铺距离赌场不远,如今正面看肖记当铺的牌匾,在灯笼映照下金光闪闪。店铺里却不见点灯。
贝十不信邪,围绕着当铺走,还没走到后墙呢,就听见后院里的热闹了。
到了后墙,看到一溜的马车在此不说,更是频繁有人在角门处进出。
贝十说是替主人来下注,验资之后就顺利进了后院。只见一条长桌横跨院子东西,临着门这边儿站的是赌客,那边儿站的是一水儿的墨奴。背后的木板上张贴了二十四位娘子的赔率等有关信息,因为能压的花样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根本看不完。
旁边的一胖子赌客吃着花生,与瘦子好友谈论得正欢,“幸亏我买得早,27支都买了粉枝娘子夺魁的签,前头来报的诗句就没有能比上粉枝娘子的,现如今要收粉枝的签的都涨到四金一支了!”
“你确实买得好呀,”瘦子也高兴,“继续捏着不用卖,大家都觉着粉枝娘子今夜能夺魁呢!那时候你这27签就能按比例去换奖池里的钱!”又叹气,“可惜我分开下注,瞧着赔率高,买了锦绣阁的签儿,跌老惨了,半价都没人收,唉……现在就指望远客如归的妹容娘子能给我赚一点儿。”
忽有女奴窜进来报,“第七曲宴春楼点翠娘子演毕。领主大赞娘子之音美如天籁。”院子里有的人高兴,有的人捶胸顿足起来,又是一阵热闹。
贝十心里一边松了一口气,另一边又紧张地去看木板。她费劲地挤到人群前沿的长桌前。
身旁有个女奴道,“我以五百贝的价格收香雪楼诗词组若棋娘子夺魁的签。来一百签。”
贝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香雪楼?什么垃圾股?听都没听说过。这人的主人莫不是傻子吧?半价收也亏呀。
“瞧你在这儿杵许久了,你要买什么?”有墨奴突然来问贝十。
贝十顺着直觉问,“如今轻尘娘子夺魁的签要价到多少了?”
眼前的墨奴回,“原价的早卖空了,如今要两金一签呢。”她推荐,“你可以买一买前儿思飞娘子的签,思飞娘子今晚跳得可好了。”
思飞娘子的一支舞竹确实惊艳。
“我家主人吩咐我买轻尘娘子的签,先买五支签吧。”贝十这样说道,把带来的钱放上了桌。
墨奴称好了钱,把印了肖记当铺防伪章的五枚纸笺给了贝十,纸笺的材质十分特别,应该是有特殊配比的定制纸张,轻易仿不来,纸上细细写着此乃轻尘娘子之签,赌今夜夺魁云云。
在做这些的时候,隔壁买了贝十听都没听说过的香雪楼若棋娘子的一百签,也准备好了。
瞧那女奴往门外走去,贝十顺着直觉跟了上去。
外面有辆马车,车旁是这女奴的同伴,她见女奴出来,就招手“兰兰,这儿。”
叫兰兰的女奴连忙跑了过去。
两人迅速架着马车离开了。
贝十突然被人一拍,一回头看,是赛珠!
“你怎么在这儿呢?”贝十笑着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呢?员叶?”赛珠也笑着问。
自在仙居一别,倒是有好几日不见了。
“我替我家大人来买了五签轻尘娘子的签。”贝十回。
赛珠挑了挑眉头,“我瞧你之前跟着那女奴走了许久,还以为你们是旧相识。”
贝十装作被抓包的尴尬,“我也不认得她们……只是,她跟我一起在里面买的签,我觉得她买得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赛珠问。
“她买了一百签香雪楼的若棋娘子的签……”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赛珠不以为然。
“香雪楼的若棋娘子很厉害吗?”贝十心里咯噔一下,“我听里头的赌客都说,粉枝娘子才是今晚诗词组的头筹呀。”
“许是今晚让人在现场看出了潜力呢?”赛珠这样说,“她们俩的主人之前就买了不少了,这肯定是半路被主人派遣来补买的。”随即她又问,“对了,言老板让你什么时候来换签了没?”
贝十被问得莫名其妙,她谨慎道,“我刚到大人身边,只是被姐姐们遣来跑跑腿,还不知道这么深的事。”又打探,“好姐姐,你这样有门道,求你提点我一二,什么是换签呀?”
“这样啊……”赛珠看了她一眼,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换签,就是兑现,这边当铺是买签的地方,文玩阁那边是换签的地方,最初的签少,早被卖出去了,这边当铺如今买到的是那边回收的签。要是你觉得娘子无法夺魁,或者对如今收签价格满意,就可以去那边提前回收,若是等到最后没能夺魁,这签就废了,兑不了奖,也无法再交易了。”
“原来如此,多谢姐姐。”贝十唯恐再细细打听下去暴露自己,觉得还是赶紧离开为妙,就道“那我就家去复命了。”
“嗯。”赛珠笑着点点头,转身又回了院子。
贝十往城主府赶去,祈祷自己还能再遇见那叫兰兰的女奴。
贝十赶回去的时候,正好轮到轻尘上场,只瞧她坐在一张四五尺的高脚凳上,垂下修长的美腿,身后披着长长的宝蓝色的披风,上面用宝石串成的星河美轮美奂。
这是传统曲目——宋哈木里的一段儿剑舞,跳的是哈木在雪地中观星识路,英勇杀敌的故事。
这段舞难度很高,盖是由于最难的动作“踹燕”要在小小一张高脚凳上完成。
凳上坐着舞一段,要下凳,解开了披风,再顺势扯开衣服的机关,修长的双腿被轻盈的裙裾盖住,舞一段,再上凳。
只见轻尘抽出双剑,两步利落上凳,随着丝竹管弦的节奏踩在凳子上摆弄出各种舞姿,贝十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提了起来,
“碧天飞银河,
霜冻雪剑寒。”
随着逐渐铿锵的乐声,
台上的舞姿越发矫捷,
唱白也高亢起来——
“军行白漠里,
髯眉挂晶魂!
莫道好汉无年少,
谁想冰催杀十年。
且随奴看——”
踹燕——稳住——剑指苍穹,今夜正巧是一轮明亮至极的峨眉月挂在夜空。
台下不由自主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叫好声和掌声,
贝十长舒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笑容。最难的动作终是完美完成了。这舞的难度是远高于之前的那一支《竹》的,而且有群众基础。
她开始放心在人群中搜寻那位叫“兰兰”的女奴来。
“四辅四星,抱枢北极。
北斗七政,亦为帝车。
华盖五帝,正色上吉。
诸将随我,辨道光明。
……”
台上还在舞着。
贝十先往最担忧的粉枝娘子文斗所在行去。
文斗的创作其实已经结束了,如今娘子们的作品都已经封泥糊名交了上去,只在这里观赏节目等待结果。
贝十找到粉枝,只瞧她神色如常,却低声与贝十说:“今夜我怕是得不了文斗的魁首了。”
“发生了什么?”贝十忙问。
“我的卷宗在前面大人跟前,被不长眼的丫头弄花了墨,只好提前开了封,叫我重新誊抄……”粉枝抿了抿唇,“想来是意外,但提前开封了,写得再好,也拿不到头名了。”
贝十凑近了小声问她,“你可知香雪楼的若棋娘子?”
粉枝奇怪,往周边扫了一圈,“她是何人?”
此处人多口杂,贝十也扫了一圈,依旧没看出来谁是若棋娘子,只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只等结果出来,我就有数了。”
第二轮会从唱,跳,诗各组各选出三人,晋级决赛。
贝十寻寻觅觅,原以为找不到了,
没想到中途碰见了被卖到领主府的贝十六。
“你在晃什么?”贝十六问。
“十六——”贝十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悄悄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兰兰的女奴?”
“知道啊,湘城公子的女奴。”贝十六表面轻描淡写,实际暗暗得意。
贝十居然有来问她事情的这一天!贝十这个镇宅奴都来问她事,看来她成为镇宅奴指日可待!
光明的未来,就在明天!贝十六给自己打气。
等最后一支舞开演,贝十终于在茶房寻到了兰兰。
兰兰正跟一位妈妈说着话,“劳您用心安排,今夜公子十分满意,不过之后的数目还差得远。”
“公子的事情,老奴自然会万分经心,这样客气真是折煞老奴了……”
贝十藏在窗下,敛声屏气,把自己揉进了黑暗里。
窗户是开着的,仿佛是为了里面的人随时观察外面的动静,倒是便宜了小小的贝十,她脱了鞋,猫着腰,悄悄靠近,一点声音都没有。黑暗中,只剩一双瞳仁,像宝石一样发亮。
“公子和许老板是故交,您跟着许老板做了半辈子的生意,见识自然是比咱多的,公子很是信任您。这次不远万里从湘城过来,就为办好这一件事,不求快,只求稳,请妈妈一定要慎之又慎。”
“公子的事,别说主人,就连领主也是十分上心的,还请姑娘告诉公子,只管放心。我家主人和肖老板一定会为公子办好的。”
窗脚的贝十垂眸勾起嘴角,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湘城……
费尽心思捯饬这一通,不知得是多大的数目。湘城哪里来这样多的进项需要洗白呢?奇怪,真是奇怪啊。
只可惜,牵扯这么深……恐怕之后的安排,全都白费了。
今夜的结果出来,点翠没能夺魁,以排名第二晋级,粉枝亦然。
宴春楼只有轻尘娘子,依旧是舞娘中的魁首。
第二日,张贴出来了各位娘子的诗句,若棋娘子,果然显露出了仅次于粉枝娘子才情,是故,粉枝娘子错失的魁首,落在了若棋娘子头上。
因为轻尘娘子是众所周知的舞技高超,赌魁首的赔率本来应该很低。
但第一轮的妹容娘子和第二轮的思飞娘子横空出世,最后许多人卖了又买,买了又卖,分奖池的时候居然赔率达到了1比6。
贝十两金一支买的轻尘娘子,哪怕最后是按照原价五十银一只赔付,贝十也赚了好大一笔零花钱,她毫不客气地把钱悄悄藏了起来。
倒是思飞娘子和若棋娘子,因其一轮中的平平无奇,赌晋级的赔率高达1比10,实际奖池中更多,提早买了两位娘子的人确实赚翻了。
甘德和石申都是我国古代著名的天文学家。甘德写有《天文星占》8卷,石申写有《天文》8卷,后人把这两部著作合为一部,称《甘石星经》。文中“四辅四星,抱枢北极。北斗七政,亦为帝车。华盖五帝,正色上吉。”源于此书。
贝十直觉投轻尘是因为之前听见了赌客的对话,轻尘赔率很高,给了她心理暗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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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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