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楚国消去了暑气，空气中弥漫着带水的淡淡寒意，水榭之上，紫衣少女倚着栏杆。
眼前是一群载歌载舞的俊美少年，他们身材修长，体态优美，竞相争妍斗艳。
“陛下，这青提可还合胃口？”
凤鸣吃着美少年送到嘴边的提子，漫不经心：“尚可。”
少年听罢，眼里闪烁着喜悦，愈加恭顺。
“你们进宫有段时日了，服侍也算用心。”
“臣等能伺候陛下，实乃三生有幸。”
凤鸣闻言微微一笑，挑起他的下巴，望着那张清秀面孔：“想要什么位分？”
她生得艳丽，一笑之下，更显容色绝伦，少年不由得愣了愣，红着脸道：“但凭陛下做主。”
这些少年都是这段时间，各地献上来的美男子。
虽说众人皆知，楚皇宠爱安平君，从不真正召幸其他男子，但把美男搜集来一饱眼福，她还是喜欢的。
这群少年里，有各封地进献来的，也有王公大臣们送上的，其中还有凤鸣的舅舅裴季方送来的人。
凤鸣左右无事，便按照系统的要求，依自己的人设全部收下。
这段时间，天天让他们表演歌舞，给她揉肩捶腿。
虽说是被迫的，但凤鸣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乐在其中。
依她看，这些美男子也不比韩玄差到哪里去，而且更加柔顺乖巧。
也不知道原身到底为什么对韩玄死心塌地，后面又瞎了眼看上了宋玦。
“既然如此，孤便封你为贵人吧，其他人统统封为小侍。”
少年的神情变得有些失落。
“怎么，还不满意？”凤鸣笑道，“如今后宫之中，贵人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分了。”
“从华谢陛下垂爱，只是……”少年扁了扁嘴，低声道，“臣等究竟哪里比不上安平君？陛下给他如此殊荣，却从不真正召兴我等……”
凤鸣听得头疼，不说韩玄是她的白月光吧，就算按照入宫的顺序，韩玄在他们前面也是应该的。
怎么男频文里的宫斗都这么简单，直接开口要位分吗？
“从华，安平君是你的前辈，怎可胡言乱语。”
凤鸣只好摆出一副昏君模样：“他是孤的心爱之人，任何人都不能跟他比。”
“你们若再敢提，休怪孤翻脸无情！”
话音未落，凤鸣整个人僵住了。
不远处，宋玦正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她。
看他的神情，想来早已把她的话听完了。
凤鸣莫名感到心虚，抓过身旁的怀安：“怎么回事？来了人你也不通传？”
“陛下息怒！奴婢也是才看见，”怀安连忙跑过去，将宋玦揪过来问罪。
“大胆贱奴！竟敢悄悄窥伺陛下。”
“是陛下传召罪臣来此。”
凤鸣闻言一愣：“我……”
她忽然想起来，好像确实是她自己叫他过来的。
今早系统提示，说她好久没见过宋玦了，必须把他召过来走走剧情。
没想到她这边吃喝玩乐，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咳……怀安，你先退下。”
“诺。”
从华跪坐在凤鸣身边，好奇地盯着宋玦：“陛下，这位公子是？”
“他是赵国的太子，宋玦。”
从华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神情一下子从恭敬变得轻蔑。
看宋玦的模样，从华险些以为他就是让陛下心心念念的安平君。
原来不过是个俘虏啊。
“陛下……臣等陪陛下作乐，陛下为何唤赵太子来？”
少年语气变得有些嗔怪，凤鸣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不许使小性，人家可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是你们这些人能比的吗？”
宋玦的眼中划过一丝讽刺，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听凭凤鸣用言语嘲讽自己。
来来回回，也不过都是这些招数。
他早已麻木了。
“陛下……”少年显然还是不高兴，故意当着他的面，继续喂凤鸣吃青提。
凤鸣自然乐得开口，只是宋玦始终视若无睹，仿佛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凤鸣与少年们寻欢作乐，就让宋玦跪坐在一旁，为他们端茶送水。
昏君带着她的男宠们，一直玩到天黑，在怀安的提醒下，才想起该回宫了。
“陛下，罪臣有一不情之请。”
凤鸣已经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只剩下宋玦还跟在她身旁。
“说吧。”
“可否请陛下……放了寿安宫那个小宫女？”
“……什么小宫女？”
凤鸣装傻充愣。
这段时间她不仅没以“凤鸣”的身份召见他，同时也没有用“蓁蓁”的身份与他私会。
凤鸣的确是故意的。
果然，宋玦忍耐不了多久，便自己开口了。
“陛下知道的。”
“你不说，孤如何得知？”
宋玦抬眸，漆黑的瞳眸似乎里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凤鸣怔了怔，旋即笑道：“卿若无事，孤便回寝宫了。”
“陛下！”
宋玦叫住她：“陛下如何惩戒臣，都不要紧，但请陛下放了她。”
原来他以为“蓁蓁”是被她抓起来了。
凤鸣脚步一顿，事情发展成这样，不知是福是祸。
“孤不知你在说什么，宋卿，安分守己，孤自然会给你想要的。”
她留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宋玦立在原地，感受着点点秋雨慢慢飘落下来，冰凉的雨水落在他脸上，竟是彻骨的寒意。
整座章华宫都在凤鸣的监视之下，宋玦四处寻找“蓁蓁”下落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耳边。
“陛下，您之前吩咐寿安宫的宫人们说的话，他们都跟宋玦说过了。”
霓裳低声道：“宋玦果真信了寿安宫有这么一个人，如今还在打听她的下落。”
“陛下您看，要不要放出新的消息？”
“不必，”凤鸣抬手，“且先让他找吧，孤也得好好想想……”
翌日，凤鸣前去给裴太后请安。
“陛下近来在忙些什么？”裴后道，“宫中风言风语盛行，陛下可知？”
她指的自然是自己宫里凭空多出个宫女的传闻。
“母后，儿臣行事自有道理，你且旁观便是。”
“母后老了，看不懂你这些弯弯绕绕，”裴太后叹道，“听说你近来又封了一批新的宠侍。”
凤鸣笑道：“您不是一直希望儿臣多花点心思到别人身上吗？”
裴后不想她亲近宋玦，便宁愿她宠爱韩玄，将注意力转移点。
但作为一个母亲，裴太后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太过糜烂。
“封两三个就算了，十几个都纳进来，也太夸张了些……陛下该洁身自好。”
凤鸣心里苦笑，不多纳几个，怎么符合她昏君的设定？
她面上摆出一副不耐的模样：“好了母后，儿臣内宫之事，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何况，其中好几个还是舅父送来的，孤也不好驳他的面吧？”
裴太后一时语塞，眉头微微蹙起。
沉香殿的夜晚向来是寂静的。
从前还有蝉鸣，和夏夜明亮的月光，如今入了秋，连月色也变得朦胧。
宋玦独自坐在殿前，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看书，竹简上的字迹已经被磨得有些淡了。
他神情平静而冷淡，似乎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然而眼底却泛起一抹恍惚。
显然心不在焉。
忽听身后风吹草动，宋玦心中一跳，毫不犹豫地回过头去。
却见身后空空如也，不见斯人身影。
他眼底的那缕光芒，迅速黯淡下来，手中的竹简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沉香殿里死寂一般，除了宋玦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蓁蓁……”
许久，才响起他的喃喃低语：“你究竟去哪儿了？”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孤独，也没有尝试过等待的滋味。
是从何时起，心冷如他，竟也会期盼那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诚然，那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她没有倾城的容颜，甚至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开口说话。
若放在赵国，他们或许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又或许会在宫宴上擦肩而过。
从前孤傲的赵国太子，又岂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敌国的宫女辗转反侧。
仔细想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
她只是给过他几次伤药、食物还有几颗饴糖，陪他吃了几顿饭。
可就是这样平凡而短暂的温暖，竟也让宋玦感到留恋。
多可笑。
他来到这里，本是忍辱负重，为了东山再起。
他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灭掉楚国而来的。
可是如今，他明明自身都难保，却为了一个楚国女子，在楚宫中四处打探消息，甚至惊动了凤鸣。
宋玦用力地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了，说不定蓁蓁只是有事离开，又或许是出宫了。
他不应该为了这些事涉险。
尽管他曾许诺永不负她……
宋玦骤然睁眼，漆黑的瞳孔中，泛起一丝涟漪。
凤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玦，心跳如鼓。
她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气质，似乎有些变了，更加的深不可测。
“宋卿，又有什么事？”她皱了皱眉，故意没好气地道，“快说，孤还要去水榭饮酒。”
“罪臣自请贴身伺候陛下，望陛下垂怜。”
凤鸣怔了怔，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你本来就是孤的御者了。”
“臣自入章华宫，得陛下怜悯，衣食无忧。但自帝丘回宫以来，不能日夜侍奉陛下身前，臣心中有愧。”
“可是，孤的贴身内侍可是要净身的……你也愿意？”
凤鸣看着他骤然变了的脸色，噗嗤一笑。
“孤逗你玩呢。”
“既然卿有此心，明日起，你就搬来伺候吧……若敢有半点怠慢，孤便杀了你。”
后半句，她的声音里透出刺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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