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啊各位……!”白纪舟轻轻落下,悄无声息地挡在叶安面前,面带微笑提醒道。
周遭响起一阵哄乱,三三两两人群聚在一起低声轻语,似是没想到会有人去淌这趟浑水。
“这是哪家公子?”一位端庄大方的女子轻声询问。
身旁的丫鬟盯着白纪舟看了又看也不见得想起这人:“回小姐,奴婢没印象。”
女子面上是遮不住的病色,她两眼一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白的像纸般,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倒。
丫鬟一惊,急忙裹紧自家小姐身上的斗篷,着急忙慌嗓子里溢出几声哭腔:“小姐,咱们回去吧…”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白纪舟三两步走到那几人面前,轻轻一挑就将那黄色符纸拿下,那男子浑身僵硬,眸色极深,恨不得生生把眼前人吃掉。
良久,他恶狠狠地盯着叶安大声喝道:“三思?他砍下我大哥手指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他三思!”
那人越说越激动,捡起方才贴在自己额心的符纸,三两下将其撕得粉碎:“谁知道你们是哪来的歪门邪道!狗娘养的东西就只会耍些花招!”
他踏着木地板三两下把同伴额心的符纸揭下来扔在地上,脚尖狠狠踩过:“我要你们拿命给我大哥谢罪!”
白纪舟轻啧一声,怒火直冲心头,正要上前理论却被一股力拉了回去,叶安侧着身子挡在他面前,怒气比方才更重,他眸色暗淡,提剑而起:“…跟这种人废什么话。”
那几人一看他这架势顿时站不住,抄起家伙就冲了过来,叶安正要迎击却感觉浑身一重迈不开腿,回头一看,只见白纪舟不知何时已经窜了出去。
他身姿灵敏,三觉顶好,三两下就绕开那群人的进攻,撑着手翻过桌子随后平稳落地。
再看那群人先是一愣随后失了神般将武器丢在地上,一大群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男人此刻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般一个接一个的排排站好,颇为滑稽。
众人回过神瞬时哄笑一片,看着白纪舟矫捷的身姿不由得纷纷鼓起掌。
白纪舟快步走上前,面色含笑鞠上一躬:“列位看官,今日的活儿就先到这儿了,能博得各位一笑,白某深至荣幸,还请各位就此散了吧!”
“什么啊——”
“原来是演杂耍的啊。”
“切……没意思,散了散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摆摆手一哄而散。
只有那群衣角贴着一张小小符纸的几人摸不清头脑,眼睛干瞪着,唔唔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叶安看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和那几人的窘态,又看向不远处那月白身影,瞬间反应过来,嘴角勾起淡淡一笑。
白纪舟最会用符,各种作用千奇百怪的符纸都能得心应手,他转过身,脸颊因为烈酒微微泛着红,看向叶安时还笑嘻嘻地眨巴两下眼睛。
几个大汉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不多久,挣扎着的身子愈发强烈。
符纸上黑色墨迹越来越淡,眼看就要失效,白纪舟心里惊叹一声,随后左摸摸右摸摸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符纸,同那几人身上贴着的一样。
他两眼一眯,笑嘻嘻地随手捞起几块破布塞到他们嘴里,还额外附上几张新的符纸,完事后拍拍双手,两手一插腰格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放心,这东西不会要你们的命,不过就是几个时辰动不了而已。”白纪舟靠近些,轻轻拍了两下领头那人的脸,“正好治治你的口疾。”
那人浑浊的眼球里布满红血丝,唔唔着想要说什么,白纪舟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到地上:“拿着给你们大哥看看手。”
夜深人静,玉香酒楼外的古树下有一块大石头,走近些才得以看清那压根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群被绑在一起的男子,为首的那个眼睛直直望着小路上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
“受伤了吗?”白纪舟拍拍自己昏沉的头低声问道。
叶安跟在身后,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没。”
“那便好。”
夜晚小路上只有不知名小鸟的叫声,晚风一扫而过掀起白纪舟的衣衫,也吹动着少年那未冠名初次悸动的情愫。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叶安问道:“你为何不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
“问你为何同他们打架,还是怪你不该砍断别人手指?”白纪舟轻叹一声摇摇头,抢先一步答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他们欺负你了?”
叶安愣住,半晌支支吾吾地,声音细如蚊呐:“…嗯,他们,他们羞辱我。”
“这就对了。”白纪舟答道,随后思考一瞬又补充一句:“那就该让他们长长教训,不过……”
他本就不是怕事的性子,被人欺负了惯然没有受着的道理。
“不过砍别人手指我还是第一次见。”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噗呲一下笑出声。
酒楼酿的酒闻着香甜,入口却是辛辣,酒性浓烈,方才心里藏着事没个着落,如今空了那酒劲儿就上来了,白纪舟脚步轻浮,整个人晕晕乎乎不断往叶安身上靠。
叶安垂眼看着他泛红的耳尖,鬼使神差地上手摸了两下,白纪舟此刻已经彻底不清晰了,走着走着就已经闭上了眼,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
叶安心里一横,将人背在背上,这是他第二次背白纪舟,同上一次一样,身后人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并没有饮下符水,可叶安却还是觉得周遭的空气格外燥热。
心里压着一块石头,酒楼小二拿的那本话本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脑子里,他不经开始回忆起自己同白纪舟之间的经历,不过数月,好像哪里都一样,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良久,他问道:“你,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叶安心脏微微鼓动,竖起耳朵等着回答,可却只听见身后穿来的轻微鼾声,转头一看,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趴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失落,轻轻掂了两下身后人的身子,沉甸甸的。
心想,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浩园阁内店小二靠在桌前昏昏欲睡,突然茶馆门被推开,烛光半掩着,小二揉揉眼睛勉强看清来人。
那位白衣客官被另一人背在背上此刻睡得香甜,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酒味,这味道再明显不过,整个江东地区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偏偏这玉香酒楼距离茶馆甚远,小二心里一惊,莫不是一路背过来的吧!
连忙上手去接,好让那人轻松一些,可谁知自己还未碰到那熟睡之人就被先一步拦住。
叶安说道:“劳烦收拾两间房出来。”
小二一愣诶诶应了两声就去拿钥匙,可好巧不巧这偌大的茶馆就只剩一间房了。
叶安喉头一哽,只好应下。
叶安在地上铺了一层褥子,吹灭小屋昏黄的烛光后听着白纪舟轻声的梦呓安稳入睡。
可床上人却翻来覆去的怎么睡都不舒服,那竹榻子又硬又凉,一小床薄薄的褥子根本抵不住夜间的寒风,白纪舟意识不清醒,伸出一只手摸索着身边的热源。
一阵冷风钻进屋内,木窗被吹得吱吱作响,叶安怕这闹声会惊醒梦中人,撑起身子就要去关窗。
刚有所动作突然感觉身上一沉,他闷哼一声抬眼去看,只见方才还在床上的那人竟抱着褥子翻了下来!
白纪舟迷迷糊糊揉了两下眼睛,只感觉身旁热热的很是暖和,半梦半醒的以为自己面前摆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想都没想一把将其搂住,占为己有,吧唧两下嘴转而又陷入了睡梦。
只可怜了叶安,半边身子被压着动弹不得,一股温热的呼吸洒在脖颈,弄得他痒痒的,半垂着眸子怎么也不舍得弄醒梦中人。
次日,天光大亮。
浩园阁聘请的说书先生病好归来,揣着满肚子新鲜故事,顺着下巴上白花花的胡子,满眼含笑。
不多久,茶馆就变得熙熙攘攘,宛若集市,白纪舟坐在桌前问了最后一遍,在得到叶安肯定的拒绝后才将最后一块酥糖含在嘴里。
“江东祭司,这人很神秘,迄今为止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叶安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在民间搜刮到的信息,“但他对水事颇为了解,江东短短半年水灾频发,这人来了不过数月就平了水患。”
白纪舟眼神一闪,当时踹人的时候确实注意到了那人遮的严严实实的脸。
“怎么平?”
“娶妻。”
“你也信这东西?”
叶安摇摇头:“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白纪舟眯起眼摩擦着下巴,他这种接受了十几年高等教育的21世纪人类,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是不信。
但事实摆在他面前,穿书他经历了,各种妖魔鬼怪他也见识过了,一瞬间就连白纪舟自己也迷糊了。
说书先生讲完故事,戏台班子咿咿呀呀的接上,他起身想再去找人打听打听却被身后的叶安一把拉住。
白纪舟叹了一口气轻轻挣开:“我不是去吃酒。”
不知为何,自打今早他睡醒后就好一阵没见到叶安,难得见上一面这人还一反常态,顶着熊猫似的黑眼圈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说什么都不准他再去吃酒。
白纪舟问为什么,他点头又摇头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再强调不准再出去吃酒。
可能是人“老”了再加上喝了酒的缘故,他仅存的一点记忆停留在什么酒楼、什么砍手,再多的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宿醉后的脑袋还隐隐作痛,白纪舟只以为是自己昨晚闹了事惹得叶安心烦,于是乎连忙答应。
可现在他好说歹说,无论怎么保证后者就是不肯放手,弄得他头都大了,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粘人,眼瞅着性子都要磨没了,叶安才犹豫不决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白纪舟疑惑的看着那张背面透过丝丝红痕的泛黄纸张,登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入目就是大大的“缉拿”二字,紧接着一副与他八成像的画像,旁边注有他的体貌特征、穿着打扮,最后“公然抢亲,祸行四方,缉拿此人,赏金万两!”十六个大字极为醒目。
拿着那张通缉令的手一松,黄纸顺着风往茶馆里飘,眼瞅着就要落地,一双大手又将他接住。
白纪舟两眼一黑,气血上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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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半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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