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落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清冥宫是修仙之所，而她也多是一人，冷冷清清的。
灯市人涌如潮，万盏花灯高挂，街道两旁摆着各种小摊子，店家呦呵着，卖着灯笼、吃食和许多小玩意。远处高空中时时亮起璀璨的焰火，敲锣打鼓声响彻夜空。
闻落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紧跟在向晚眠身后。
“都分散吧，按原来的安排行动，该去哪去哪。”向晚眠指挥到。他们在灯市周围一圈、内部和祈福殿内都安排了弟子。
虽然清冥宫派人来是做护卫的，防止意外发生，但事实上大多数弟子都把这看作一次偷跑出来玩的好机会。平时基本只有接到任务才能外出，清冥宫里清汤寡水的，他们早嫌烦了。
向晚眠把最后一个弟子支开，拉着闻落的手，一脚踏进喧嚣中。
“爹，娘，我要这个！”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孩子拽着大人衣角，在一个小摊子前不走了。
“才刚给你买过多少东西，家都被你败光了！”小孩的母亲怀里抱着一堆刚买的，衣袖里还插着根竹蜻蜓，语气宠溺。
“不嘛，我就要买。”小孩撅起嘴，非要不可，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哭喊。
“你这孩子，快起来，旁边人都看着呢！”母亲无可奈何地付了钱，换了个布老虎，一点点大，小孩子子托在手心，看着那红红绿绿的花老虎，笑说，“看，多神气！”
向晚眠在旁边围观，心里想着小孩真好玩，一秒哭一秒笑。而她旁边的这个，就只知道木着一张脸，躲在她后面，呆呆地看也不吭声。
“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有什么想要的？师姐给你买。”
闻落左右望去，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而陌生，好奇心让她想伸出手碰，但又收回去。
向晚眠看到她动作，以为是怕造成她负担，便说，“师姐有的是钱，不用担心。”废话，都是用公务费，当然随便花。
闻落摇头，“这些我不知道是什么，没见过。”
这就奇了怪了，按说闻落长这么大，就算后来被人拐走了，对这些一点记忆都没有？哪家小孩没逛过花市、没吵着要糖人？
向晚眠就算是出生于清冥宫，也整体偷跑着出来玩，小的时候甚至大多时间都是在民间凡市里度过。
她便一个个地给闻落介绍，“这是泥人，泥巴捏成的；这是拨浪鼓，摇一摇会有声音的。”
向晚眠说着自己玩心大发，碰碰这个捏捏那个，被店家赶了好几次，生怕被她弄坏。
闻落看着师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自己都快赶不上她，师姐比起自己更像一个孩子啊。
她又觉得自己太闷了，不会说话，不会逗人笑，实在没什么存在感。而像师姐这样的和所有人都合着来，还愿意单独陪她，实在是……
向晚眠转过头，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笑意满盈，刚别的头簪碧玉坠子甩来甩去，和灯火摇曳在一起，晃了她的眼睛。
闻落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上那纤细白皙的手臂。
“怎么了？”向晚眠正在找吃的，手突然被拉住。
闻落眼睛含着一层不明的情愫，过了一会说，“师姐，别走太快。”
向晚眠愣了一下，感觉闻落眼神有点奇怪，但没多想，以为是闻落怕人多，便笑道：“怕走丢？我拉着你就好了。现在人确实多，每年都有一些小孩和家人走散的，哎，还托我们帮他们找。”
说着她拉住了闻落的手。
温热的手心相贴，细腻的触感让闻落全身一震。
“你的手好凉啊。”向晚眠奇道。闻落可能是天生体寒，她感觉自己手握上了一块冰。
闻落没听见，她整个人的思绪都集中在那相交的手指。
五指交扣。
甚至能感觉到指腹蹭过，又蜻蜓点水般离开。
闻落此时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烫，想烧着了一样红。辛亏她走在师姐身后，不然师姐肯定能看到。
不对，她为什么害怕被看到呢？脸红，代表什么呢？她的心像快跳出来一样，但这不是生死关头的紧张，不是面临强敌的畏惧。
她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的界限一次次被这个人冲破，不需要任何刀枪，只是一个淡淡的笑容，不含任何特别的意思，都能让她溃不成军。
那么多不懂的情绪，复杂的交织着，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她只知道，师姐的手真的很温暖。
向晚眠此时心里有些后悔，她本来没觉得什么，还想着闻落手太凉了，帮师妹暖暖手怎么了。
但后来闻落的手突然发烫起来，向晚眠感觉有些异样，身后的人又一直不说话，她也不敢撒开手，那就显得自己多想了。
闻落是好看，也很让她心疼，但向晚眠从未觉得，自己对闻落的感情有逾越过师姐妹的界限。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想避免着尴尬的场面，“那个，师妹，那边有家卖汤圆的，你吃过吗？可好吃了。”
向晚眠站住时，闻落还思绪乱成一团麻，直接撞在她身上。
“……”
向晚眠揉着后脑勺，闻落揉着额头，两人各怀鬼胎地坐在摊子前的小板凳上。
向晚眠先开了口，“你吃过汤圆吗？”
“没有。”
向晚眠找到话题了，又开始扯东扯西，“汤圆以前叫‘浮元子’，是把糯米揉成团，里面加上各种各样的馅，放锅里一煮，然后捞上来，不大不小正好可以一嘴一个，那味道，啧啧……”
碗端上来了，闻落看着那团状的小东西，用筷子一戳，里面的芝麻馅便冒出来，混进清汤里。
“它为什么是圆的呢？”
“问的好，”向晚眠正说在兴头上，像个说书先生，有人附和便愉悦起来，“汤圆，象征团团圆圆嘛。和灯节一样，人们来这里祈福，无非是祈求个平平安安，阖家团圆。”
“家……”闻落夹了一个送进嘴里。
向晚眠手还在半空比划着，听到闻落这个词，顿时停下不敢动了。
她直怪自己多嘴，“家”这个字对闻落来说，一定会触及痛处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闻落，“对不起啊……”
“有家的感觉，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闻落还嚼着汤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啊？”
“不是一个人，有人陪伴的感觉。就像师姐这样陪着我。”
闻落表情很认真，一字一句清晰，眼眸清亮，倒映着月光。
向晚眠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垂下眼眸，“如果可以，师姐会一直陪着你……”
“家”这一词对闻落来说，实在陌生的很。从前只有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和被剥夺的依恋，如今在师姐身上，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感觉。
安全感，陪伴，依恋……
但是她如果把师姐当成了家人，家人之间的触碰、牵手，会让她的心狂跳吗？会让她脸颊通红，手心发热吗？
闻落不解。
如果不是家人，那这种感情又是什么呢？
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吃完，寒夜也暖了起来。
夜色已深，但灯市越来越热闹，人声鼎沸，许多灯节特有的活动也开始了。
街道上的人很多嬉笑着向一个方向奔去。
“那边好像在放水灯。去看看吧。”
闻落被向晚眠拉着去，还不忘问她，“师姐，我们不是来巡逻的吗？”
“我们这不是在去的路上吗，放水灯的人多，万一哪个掉下水，就轮到我们出手了。”
所以说清冥宫派人来就是找丢失的小孩，救溺水的人……说好的斩妖除魔呢。
向晚眠像知道闻落内心在吐槽什么，说道，“哎，虽然说我们是来提防邪祟骚乱的，但近几年来都无事发生，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就变成来游玩的。今年虽然各地传说有魔族骚动，但今晚……看样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
闻落点点头。
她们赶到放水灯的湖边时，湖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湖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星火点点，在水面上肆意开放。
“好漂亮啊……”闻落禁不住赞叹道。
之前向晚眠总带着她看一些小孩子玩意，她没多大兴趣，但现在这壮观的美景却让她庆幸自己来了。
“姑娘可有心上人？买一个吧，许愿就一定能成真哦。”一个买水灯的老人看见这两个容貌突出的女子，在众人中好不惹眼，便走过来。
“没有心上人的。”向晚眠盈盈笑道。
“啊，”老人摸摸短须，“那便祈福求一段好姻缘吧，看姑娘芳龄也快到出阁之日了。”
向晚眠听闻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凡间女子在她这个年纪，很多早已芳心暗许，但修仙界不一样，女子像男子一样修炼，寿命长上很多，婚嫁之事也没有固定时间，甚至很多女子一生不婚，专心于修炼。
“那便买两盏吧。”看样子不买老人是走不了了，向晚眠只能买下粮栈，一盏分给闻落。
闻落手捧着一盏莲花灯，眼睛却紧盯着向晚眠，“师姐……师姐心上可是有人了？”
“你猜？”向晚眠看闻落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
闻落不知道师姐卖什么关子，但一想到师姐前来放水灯，是为了心上人，就感觉心揪做一团，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来。
“师姐，你真的……”
“想什么呢，小傻瓜。你看师姐和哪个男子在一块时间长过了？天天眼见的都是你，你还不清楚师姐有没有心悦之人吗？”
闻落顿时松了一口气。向晚眠摸了摸她的头，“放水灯吧，记得许愿。”
两盏水灯漂浮在水面，随着夜晚的微风渐渐离去，向晚眠手指一动，一阵气流萦绕在灯旁，灯火顿时发出更强的光，在众多水灯中格外惹眼。
向晚眠闭上眼睛，双手交叉合并放置胸前。闻落也学着她的样子，默默许愿。
许什么愿呢？
她现在最想要的，不过是和师姐一直在一块罢了。没有别离。
那就许愿，闻落可以永远永远跟在师姐后面，永远和师姐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架空设定不是古代，多私设，解释权归作者。
*闻落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是魔族，她是从小被关着修炼，被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武器。
*前世的向晚眠和穿书后基本上为同一人，但灵魂有损，记忆丢失，也因为经历了很多，性格会有变化。
——
小剧场:
闻落:师姐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是救命恩人，家人?
作者:是你老婆。你个不开窍的小傻子。(按头)
向晚眠:(一脚踢飞作者)不，是你老攻。跟我念，老攻~
闻落:哎。
向晚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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