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合四野,月光朗朗。
今夜对于虞府来说是个大日子,因为终于到了虞夫人十月怀胎,腹中胎儿呱呱坠地的日子了。
只是,这生产似乎不太顺利,从这日的子时便有胎动,似乎要生,但整整折腾了一天,直到太阳都落了山,孩子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满府内,唯一响动不停的只有屋内虞夫人因难产而传来的阵阵呼喊声,撕心裂肺。
猩红的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屋内急匆匆的产婆的劝诱声与不断减小却越来越刺耳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直到一个双手满是鲜血的小侍女从屋内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时候,虞老爷才终于结束了他一遍遍的暴走状态。
“夫人如何了?”
“不好了,老爷,夫人,夫人晕过去了!”
管家适时地在身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虞老爷,替其说完了刚才的话,“屋内产婆和郎中都在,可说还有什么法子?”
侍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扑通一声跪下,“李郎中说……夫人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连带着,连带着腹中的孩儿,都可能撑不过去啊!”
说完,便趴在地上也一抽一抽地哭泣着。
虞老爷刚刚才被管家舒缓过来的心脏再一次砰砰跳动起来,腿也有些不太管用了,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嘴里不断念叨着,“老天呐,与我妻儿何关!与我妻儿何关!你要命索我的便是!”
这边正在着急,另一边一个小厮从长廊处跑了过来,看了看当前的情形,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虞老爷这边无心顾及其他事,只有管家注意到了这小厮,他招呼过来两名侍卫扶着老爷,“大门那边怎么了?”
“王管家,外面来了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约摸五六岁的男孩,说是观府里将有大事发生,他们几人可以帮府中度过劫难。”
“快!快请进来!”虞老爷竟突然有了精神,不管管用,还是不管用此刻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进来的三人中,男人走在前头,牵着一个五六岁左右大的男孩,后面跟着一个戴着从头遮盖到脚的帷帽的女子。
男子面貌倒是俊美,脸上一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微笑,而他手上牵着的孩子却是相反,不仅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感,眉头却在紧紧地锁着,似乎在担心什么事一样。
未等虞老爷说话,男人先是礼貌地作了个揖,自报了家门,“虞老爷,在下是今年刚刚考中的进士,姓常,名常源,夫人是本地曾氏修道家族出身,今日路过府外观府中似有黑气萦绕,可否是出了什么事?”
经过一番解释,虞老爷只好无助般地往男人那边望过去,“几位可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我夫人和孩子?”
一直站在后面的女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男孩顺着就握上了女人伸过来的手。
随着女人的动作,男人立即解释道,“我家夫人是有解决之法,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在下的夫人需施展家族秘术,不便他人观看,需要老爷现下将屋里的人都撤出来,只有我妻儿在内……”
听着屋内越来越小声的喊叫,虞老爷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多番,只好同意了这个请求。
此刻已月升中天,屋内灯影憧憧,屋外人影攒动。
“昭儿,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孩子?”
床上,虞夫人已沉沉睡去,连带着还有旁边刚刚降生的女孩。
男孩的眼睛一直盯着已然熟睡的女孩,稚嫩的嗓音吐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母亲,我想保护她,我想一直保护她。”
“她,并不是你的劫。”
“我知道,只是她需要我,我也离不开她。”
说着,常昭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内测,一滴滴血珠也迫不及待地流了出来。
看到这,女子也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想要干什么,她从这个孩子出生便知道这个孩子并不属于她,只是刚好她成了这个孩子的母亲。
女人运转功力,将其汇聚到手掌之中,又匀速传到男孩身上。男孩说也迅速,利用这股同源之力,将手上逼出来的血引出,在空中画了一个字后,转身将其缓缓移到了刚出生的女孩身上。
红光乍现,女孩左边的锁骨处立马出现了一个拇指盖大小的红色印记,若隐若现的,似乎像是一个“昭”字。
做完这一切,常昭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他并未在意,只是走到了床前,看着女孩的睡脸,“母亲,可以再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说。”
“帮我提亲,这之后,我便同你回家族修炼。”
等虞老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自己的妻儿都好好地躺在床上,旁边是依然遗世独立的女子和女子怀中已然睡去的男孩。
留下了几个服侍的侍女,到了门外,虞老爷便控制不住自己酸软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激着,“这真是多亏了公子和夫人啊,保我妻儿一条性命,我真是无以为报,公子夫人想要什么,尽管说,我虞某人定当万死不辞,哪怕来时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啊……”
女人同男人对视了一眼,男人便扶起了已然直不起来腰的虞老爷,“虞老爷可别如此说,只是,在下正有一事相求,不知虞老爷同不同意。”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啊!”
男人手向后面一伸,精准抓住了被女人推过来的男孩的手,“犬子常昭,愿与虞家小姐结秦晋之好。”
果不其然,虞老爷听完后便沉默了,迟迟未给答复,只是在默默喝完半盏茶后眼神移向了常昭。
常昭也未回复他,只是抬着头静静看着自己的这位未来老丈人。
虞老爷招了招手,“孩子,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常昭顺从地走到虞老爷跟前,等这人刚抬起手来时,说,“您的女儿本来活不下来的。”
“你……”
“是我把我的命同她的,锁在了一起。”说着,常昭抬起了自己的手,果然,手腕内侧有着两排毫不规则的咬痕,以及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记,似乎是一个字。
“这是……”虞老爷眯着眼睛辨认,很熟悉的符号,他刚才在女儿的锁骨处看到过。
“昭。”
两人一同说出了这个答案。
霎时,常昭和虞老爷的视线撞到一起,只是,一个坚定,一个震惊。
“这是她的名字,也是我的。”
“什么意思!?”
常昭从虞老爷已经放松的手中抽出了自己地手腕,毫不在意地晃了两下,“意思就是,只要这个字在她的名字里,她就一直可以利用我的寿命,我的大运,我的……一切。”
一阵冷汗自尾椎骨升起,一瞬间蔓延至虞老爷全身,他现在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眼神竟然比一只猛兽还要骇人,而明明非常稚嫩的音色,也能听的人汗毛倒立。
“那,你呢?”
“我?我很高兴她吸收我的一切,我愿意为她奉献出我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本来就是老来得女,虞老爷本来激动的心情已逐渐转为惊悚,下一秒,带了些皱纹的手一把即拍到了旁边的四方桌上,只听“骨碌碌”的声音响起。
坏了!是茶碗被打翻了!
还未等伸手,常昭那稚嫩的声音又出现了,“虞伯伯,您,想好了吗?”
虞老爷忙抬头,眼神一滞,只见到了被常昭稳稳托在手掌里的茶碗,以及茶碗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看及此,虞老爷的心脏不停地跳动,本想死马当活马医,谁成想竟真请来个“妖物”,心一动,眼睛也跟着乱瞟。这一瞟没关系,但正好瞟到了视线外的常氏夫妇,只见二人正悠闲自在地喝茶,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虞老爷的心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想着这常昭再怎么吓人,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左右有父母在这管着,便开口想喊“常老弟”。
声音还未发出,书房门却被一下子打开,是照管刚出生婴儿的奶妈。
“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本来好好的,可刚才一下子就喘不过来气了,几个大夫怎么都没办法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虞老爷刚起身,那边方才还好端端坐着的常夫人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他面前,再一眨眼,上一秒才在说话的奶妈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背对着他已在关门的常源。
常昭的声音又幽幽地传过来,“虞伯伯,现在,你可以为她起个带昭字的名字了,这样,她就能活,你,也能活。”
黄豆大小的汗滴从额头滚落,虞老爷腿脚一软,又重新跌回到檀木椅内,嘴里念叨着,“昭,昭……昭……”
“虞伯伯,妹妹的命可等不得,既然您如此优柔寡断,那便由我这个小辈代取,如何?”
虞老爷顺着声音的来源往下看,果然看到了常昭微微眯着的眼睛。又转头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只好说,“说来听听。”
“昭昭天宇阔,皛皛川上平。不如取之昭川,如何?”
“昭……川……”
“虞……昭……川”
“我女儿的名字是虞昭川,”突然,虞老爷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她用了你的名字,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
话音未落,一阵声音从耳边传来,“老爷老爷,醒醒……醒醒……”
微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虞老爷慢慢睁开有些模糊的眼睛,却被耳边地声音再一次吓到。
“老爷!您终于醒了!”
“嘶,喊什么喊,我这是怎么了?”
老妇搀扶着虞老爷从床上起身,解释道,“您不知为何睡着了,大夫来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说是太过紧张了,休息休息就好。”
“那,姓常的那一家人呢?”
“呦,他们早走啦,您还真是睡糊涂了。”
“那,我女儿呢?”
“喂过奶后,小姐早就睡下了,哦对,还有这个,”说着,老妇从旁边桌子上拿过来一张纸,“这是小姐和小公子的婚约,您说等您醒来一定要给您看的。”
“婚书?什么时候?”
“就在您刚给小姐起完名字后,说什么也要报答常公子和常夫人,正好他们二人也有意愿,就一拍即合定下婚约啦,您看,上面还有两个孩子的名字呢。”
虞老爷抖了抖那张纸,果然,上面写着两个名字,“虞昭川,曾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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