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遥猝不及防和新人对了个眼。来者十五六岁,挺拔清瘦,背个旧包袱。五官却挑不出毛病:凤眼飞挑,鼻梁利落,右眉眼间一道细长旧痕,苏尘遥心头一震:这是书里对洛天霁的标志!据说他年少时,魔教教主、亦即其生父,嫌他相貌过于阴柔,当场以剑气划下。那道旧痕,的确把他的柔美压住三分,可是这位外衣寒酸的小子,就是将来叱咤风云的大反派?……
少年只淡淡瞥他一眼,提包进屋。门敞着,苏尘遥却愣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关键人物主动送上门,还做了邻居,这算天赐良机吧?
深吸一口气,既然对方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回家,那就先把关系打稳。他回屋抓了块干净抹布,鼓起勇气去敲洛天霁的门。无人答,但里头传来一声压着的吸气声。他心里一紧,推门而入。
洛天霁背对着他,低头拉扯手心的纱布。那双手破口纵横,血痂和粗布黏在一起,每扯一下都像在撕肉。苏尘遥皱眉,按住他的手:“别动!你这是往伤口里再划一刀。”
洛天霁侧目,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苏尘遥扶他坐下:“等我。”
他飞快回屋,抓剪刀、绸布、半瓶金疮药,再端一盆温水回来。洛天霁果然没走。苏尘遥把水放下,摊手:“给我,我来。”
洛天霁垂眸片刻,把手递过去。入手骨节清冷,薄茧扎掌。苏尘遥看一眼更心疼:旧纱布捂太久,边缘起红,隐隐发炎。怪不得他要硬扯。
“会有点疼,忍着。”他先剪开没黏住的部分,再用温水慢慢润开血痂,软透了才轻轻揭。动作像在碰瓷器。洛天霁全程不出声,唇线绷得直,额角渗汗。倔得很。
苏尘遥忽地想起书里后期的洛天霁,修邪功、面容狰狞、人见皆避。那时看不过是戏,现在亲手托着这双纤细却硬韧的手,心底却生出一点说不清的怜惜:若早几年有人对他多一点温柔,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细细上药,换上干净绸布,系好结:“好了。另一只。”
有了第一次的配合,第二只手伸得很利落。苏尘遥失笑:像给流浪猫洗第二只爪子,乖了。
包扎完,他叮嘱:“每天换干净绷带,别沾水。”
洛天霁低头看着焕然一新的纱布,半晌,问:“你为什么帮我?”
早想好说辞了。苏尘遥笑道:“看你衣着,像是从外头来的。我从小在村落长大,对外头不熟,想交个朋友,听点外面的见闻。你不介意吧?”
洛天霁抬眸,目光沉了一瞬,像在打量真伪,终是点了点头。
“我叫苏尘遥。”他笑得爽朗,“既然是朋友,总不能喊你‘喂’吧?你叫什么?”
“……洛天霁。”
“好名字。”苏尘遥夸得干脆。洛天霁:“……”显然不习惯这份热情,迅速挪开视线。
药箱一收,他起身:“那我明天再来给你换药。”说完告辞。出门他长吐一口气。第一步算顺。短短接触,洛天霁就是个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后来的魔头影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到书里的那步?
午膳,他在大厅胡乱扒了几口,又去后山练基本功。环顾队伍没见洛天霁,他拦了个青年师弟:“今天全员到齐吗?”
那人被他笑晃了眼,耳尖微红:“分、分成两批。”
“多谢。”苏尘遥点头。等到夜里回院,洛天霁的门仍紧闭。他没打扰:来日方长,关系慢慢来。
第二天清晨,韩奇匆匆推门:“师弟,师叔叫你去药堂帮忙,说要抓草药。还有啊,师父刚见了新来的少年,听说天赋惊人呢。”
苏尘遥心里一跳:不愧是反派男主洛天霁!他应了一声,随韩奇去了药堂,却见洛天霁端坐一角,垂眸望着手中的草药书。
师叔正问他:“你可愿拜入青城派?”
“愿意。”
师叔笑了:“那便留下吧。取个字辈,排行十八,以后就是青城派的十八师弟。”
十八师弟!苏尘遥暗暗记下。剧情的齿轮开始转动,他必须抓紧时间,守护好自己的狗命。
这一日的青城派格外热闹。师父师叔们议事归来,弟子们各司其职。苏尘遥忙碌一整天,抽空打听到了更多消息:新来的弟子洛天霁,为人寡言,却对草药颇有天赋,被安排在药堂学习。众人只当他是偶然救下的普通孩子,不知他就是将来叱吒风云的魔教教主洛天霁。
午后训练结束,韩奇居然缺席了。苏尘遥大眼睛扫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叫他去食堂,只好自己摸过去吃饭。用餐的大厅颇大,像极了简陋的现代自助餐厅,菜式不算多,主要是素菜,苏尘遥盛了一碗米饭,夹了几样看似寡淡的素菜,躲到角落默默地咀嚼。意外地,这些素菜虽然卖相一般,味道却清甜可口,让苏尘遥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吃饱后,苏尘遥慢慢晃回自己的房间。山里的天黑得早,看到月亮,苏尘遥忽然心中一震。
之前的提示一直在脑海里:苏尘遥是神兽,只要吸纳月华,丹田充盈,就能在人形和兽性间随意转换。此刻苏尘遥还是人形,多半就是因为丹田里储存着月华。如果月华耗尽,恐怕会莫名其妙地变回兽类,那画面太魔性,苏尘遥不敢想象。
不能坐以待毙。今晚月色还不错,不如趁机试试“吸纳月华”的神奇技能。苏尘遥抬头左右看了看,发现能接近月光的地方只有屋顶,于是拖来落尘的那把梯子,悄悄爬上屋顶。屋脊很宽,苏尘遥干脆仰面躺下,闭上眼,试着像电视剧里那些修仙者一样屏气凝神,认真感受月光。
然而月色黯淡,苏尘遥在屋脊上躺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阵困意悄悄袭来。苏尘遥几乎就要打起小鼾时,乌云终于散开,月光轻轻洒落在苏尘遥额头。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四肢百骸涌向丹田深处。苏尘遥像是以另一个视角“看见”了自己:淡淡的金光在半空盘旋,若隐若现地围绕苏尘遥的身体,随后化作细细的光丝钻入苏尘遥体内。那感觉又温暖又充盈,像是喝了热汤,沿着指尖回流,最终聚集在下腹深处。丹田微微发热,苏尘遥试着在内心“凝视”那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圆核,像颗珠子,周围缭绕着淡金色月华,此刻只充盈了大约一半。
这就是苏尘遥的内丹吗?靠着它,才能在兽形和人形之间切换?苏尘遥心潮澎湃,惊叹于这种荒诞又真实的体验。
苏尘遥不敢浪费时间,继续静心吸纳。然而月光被乌云遮断,时断时续。几轮吸收下来,苏尘遥的内丹已经填满了三分之二。苏尘遥感到诧异:原来能量蓄得这么快的吗?
夜风吹在脸上,格外舒服,苏尘遥竟有些舍不得离开,就这样枕着手臂望着天空发呆。谁能想到,原著纸上的武侠世界竟然成真,苏尘遥此刻正在里面晃悠,亲眼目睹那些传奇角色。既然上了这艘贼船,不如大大方方做个开心的海盗,享受这个荒诞却美妙的旅程。
苏尘遥躺了许久,直到夜色深沉才坐起。苏尘遥仍然没搞明白自己是什么神兽,不如趁丹田还存着月华,试试变身吧。苏尘遥深吸一口气,默念:“变!”
三秒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苏尘遥瞪着星空,想:难道要说出口才行?于是试着大声喊:“变身吧!”
这声吼充满决心又带着几分中二,可不远处突然传来粗哑的怒吼:“奶奶的,大半夜谁在鬼叫!”
苏尘遥顿时石化。苏尘遥感觉自己像个白痴,只好闭嘴。一看时间也不早,该下去了。苏尘遥回到刚爬上来的位置,却发现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去了。屋檐有三四米高,可不是随便能跳下的。怎么办?
苏尘遥环顾四周,发现洛天霁房间旁边有个石墩,从那儿跳下去正合适。苏尘遥小心翼翼扶着屋脊移过去,心里祈祷不要惊动屋里的洛天霁,看见房间里有烛光,说明他已经回来,苏尘遥更紧张了:千万别被发现自己在他屋顶上爬呀,不然留下的不好印象可就难消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苏尘遥才走到洛天霁房顶的正中央,就听见脚下瓦片咯吱一声,似乎松动了。苏尘遥的脚尖突然被卡住,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这下,苏尘遥彻底定在屋顶,不能动了。苏尘遥脑海里闪过无数悲惨画面:深夜趴在师弟的屋顶,被发现后一堆莫须有的绰号……苏尘遥一口气憋着,拼命扭动,扶住屋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抽脚,只听“喀啦”一声,瓦片被扯落,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和碎瓦一起掉了下去。
苏尘遥只来得及“啊”一声,下一秒“哗啦”一声巨响,苏尘遥掉进了一桶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短暂的眩晕过后,苏尘遥呛了几口水,爬起身来,手扶着一个木桶边缘。苏尘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掉进了浴桶?
正想吐槽,抬眼一看,一个身影站在浴桶边,洛天霁,头发滴着水,上半身**,薄肌透着水光,腰间挂着松散的裤子,正吃惊地看着苏尘遥。
桶里的人、桶外的人对视了几秒,夜风从屋顶留下的洞里吹进来,呼呼作响。
更加尴尬的是,洛天霁的裤带似乎还没系好,苏尘遥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去,心里一跳,又在这种危急时刻莫名其妙抽风伸手帮他把裤带系紧了一些。
洛天霁沉默了。
苏尘遥也瞪大了眼,心里狂喊:手啊,你干了什么!你是闯祸精吗!
两个人僵持片刻,洛天霁的脸色慢慢黑了下来。
苏尘遥反应极快:“你什么也没有看到!”话刚出口,苏尘遥便翻身跳出浴桶,带着尴尬与狼狈逃回自己的房间,连澡水都没顾上擦干。
苏尘遥一边跑一边想:完了完了,这点好感度可能瞬间降到负分。
第二天一早,睡眠不足的苏尘遥顶着黑眼圈起来,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去敲洛天霁的门。门开了,苏尘遥抬头,就看见洛天霁换上了青城派预备弟子的服饰,白衣滚着青边,素色腰带扎得干净利索,比昨晚从浴桶里伸手帮他系裤带时的形象更加严肃。他淡淡地看着苏尘遥,像未来某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的雏形。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古人诚不欺我,苏尘遥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见门外是苏尘遥,他抱着手臂,声音有些冷:“什么事?”
苏尘遥在心里深呼吸,老老实实低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会帮你把屋顶修好,对不起。”
洛天霁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你在我屋顶上做什么?”
苏尘遥赶紧摇头:“我什么也没做,真的,就是上去数星星……”苏尘遥停顿了一下,觉得这理由实在太蠢,只好改口,“就是看月亮。”
紧接着,苏尘遥想到了最尴尬的一幕,忍不住补充:“还有,掉下去之后……那个绑裤带的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是我的手自己动的。”
洛天霁沉默了良久,像是消化这些奇怪的信息。他看着苏尘遥耷拉着脑袋,像一个被训的小孩,心里莫名其妙地轻松了几分。最终,他淡淡吐出两个字:“罢了。”
苏尘遥连忙答应:“好的。”苏尘遥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带着讨好的笑容。
由于这个小插曲,韩奇来了以后,三人一同前往晨练。晨练和午训一样,把众预备弟子分成两批,洛天霁被分到另一边。走到分叉路口,苏尘遥跟他挥手道别,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路上,韩奇莫名沉默,憋了半天突然冒一句:“十七师弟啊。”
苏尘遥回头:“干嘛?”
他眼睛滴溜溜转着,凑近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师兄了?你这算不算……见异思迁,对大师兄始乱终弃?”
苏尘遥抬手敲他脑袋:“别乱用成语。我对大师兄只有敬仰,大师兄那样的人属于禁欲系,适合远观,不适合染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韩奇捂着被敲的头,一脸委屈:“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非大师兄不嫁吗?还有,金……鱼系是什么?”
苏尘遥翻了个白眼:“以前是以前。我想清楚了。”苏尘遥摸着下巴解释,“是禁欲系,不是金鱼系。所谓禁欲系,就是衣服穿得特别多,扣子扣到最上面,看起来一本正经,却越是克制越让人想把他衣服扒掉看看,咳咳,总之我们的大师兄就属于这种类型。在青城派里,肯定有很多人想扒他的衣服。”苏尘遥又在心里补充:其实仔细想想,洛天霁以后长开了,估计也是个禁欲系。
韩奇听得表情越来越古怪,突然对着苏尘遥身后扬声:“大师兄,二师兄好,三师兄好,五师兄和六师兄,早上好!”
苏尘遥整个人僵住,苏尘遥的背后正好站着几位师兄,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尘遥。苏尘遥心里哀嚎:为什么每次吐槽都会被当场抓包!苏尘遥只能尴尬地笑着行礼,而韩奇抱着脑袋躲在一旁暗笑。
苏尘遥在心里暗自决定,之后要谨言慎行,免得每次调侃都砸在自己脚上。
然而,这段日子里,苏尘遥依旧免不了各种乌龙。苏尘遥发现自己似乎总能把小事搞砸,却也在这样的摔摔撞撞中,与洛天霁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了些。洛天霁虽然表面冷淡,却会在韩奇不在的时候悄悄指点苏尘遥一些剑法要诀;苏尘遥也不再一味畏惧,反而在练功的时候偶尔斗嘴打趣。
例如一次练剑,苏尘遥不小心脚下一滑,又想起昨晚掉进浴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洛天霁微微皱眉:“注意力不集中。”
“我在想修屋顶的事。”苏尘遥随口圆了一句。
洛天霁眼神无奈:“晚上练完我们去补屋顶。”
结果晚上他们两个真的找来木板瓦片,踩着月光在屋顶忙活。洛天霁手脚麻利,苏尘遥笨手笨脚,两人在瓦片上跋涉时差点又陷进去,苏尘遥被洛天霁一把拉住,才没再重演浴桶惨案。苏尘遥嗤嗤笑着说:“看来我们还真有浴桶缘。”
洛天霁神色不动,只说:“再这样不长眼,小心下次掉进猪圈。”
“咳,你这样威胁,可不符合禁欲系的气质哦。”苏尘遥打趣。
他看苏尘遥一眼:“看来你很在意这个说法。”
苏尘遥耸耸肩:“禁欲系嘛,总觉得很好笑。”其实心里却有点认真地想,他将来会成什么样的人?那个书里威风凛凛又令人胆寒的魔头,在这个时间点只是一个冷脸却善良的少年,偶尔会皱眉,偶尔会嘴角微扬。现实与小说的差距,也让苏尘遥忍不住对“命运”生出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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