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外表来看，这只手无疑是好看的，换做平时，付尧一定会对这只手大加称赞，并猜测它的主人是为美人，前提这里不是二楼，而此时此刻，窗外有的也不是一只截断在手腕处的，手。
眼看那只手又爬进来了点，截断处流下来的血糊得窗台上到处都是，付尧抖了抖，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惨白着脸色向祁枭求助：“这、这……我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祁枭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状态松弛得不像是在面对一只随时要进入他们房间的鬼手，而是只吹一吹就能吹飞的小虫子：“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不解道：“你不是都知道了这个村子邪门，我以为你对会发生这种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付尧：“……”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见到还是会害怕的啊！
目睹他一秒变三次的精彩脸色，祁枭稍微清醒了点，在心里感叹这人要是在演戏时脸上表情能有这么生动，他的电影评价也不至于低到现在这种程度。
“不就是一只手而已，你长这么大个子，对着这么小个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祁枭不紧不慢地从床上爬起，在付尧三分迷惑三分担心四分惊惧交加的注视中来到窗边。
“你要干嘛？”
“这种时候当然是……”祁枭一边说，一边抬腿向窗外踹去：“要这么做！”
他干净利落地一脚把趁他们熟睡打开窗户想要进来的鬼手踹了下去，看得付尧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当然可以这样。”
祁枭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收回腿，他盯着鬼手下落的轨迹，看见它猝不及防被踹开后摔倒在地上，瘫着不动懵了会儿，接着摇摇晃晃用五根手指点地支撑手掌立起，仿佛受了惊吓般一溜烟窜走，像只晃眼的白色大蜘蛛。
“没你想的那么玄乎，一只普通的小鬼而已，磨蹭半天还没对我们动手那就是只想吓吓我们，真要干什么早该干了。”他记下鬼手的逃跑路线，不忘提醒呆愣的付尧一句：“我这是专业行为，你就别想着模仿了。”
毕竟一般人没办法分辨出来到底是蹭着浓厚阴气现身的无害孤魂野鬼，还是藏在暗处的厉鬼放出的试探。
付尧：“……那不会。”他还在担心我模仿，太看得起我了。
太平村阴气太重，就算有祁枭的这双眼睛，想要在这种环境下找出藏身其中的鬼物也并不容易，藏木于林的道理谁都懂，是以他虽然知道太平村有大量鬼物聚集，却并不能轻易发现他们都在何处，这下难得有个主动送上门来的，正好外面雨也停了，他可不会让这只鬼手轻易跑掉。
“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
二楼距离地面也就三四米的高度，祁枭估算了下，就算是他跳下去也不会受到致命伤，这条路线追上去是最快的，他踩上窗沿，刚准备行动，就被从身后一把拉住。
如果说之前付尧对祁枭说的能带自己出去还是处于半信半疑的心态，现在就是彻底信服，这会儿连继续裹着能给他安全感的被子都顾不上了，将其往后一扔就扑上前去，堪堪攥住祁枭的衣服一角。
“大佬别走！”他用与手上使得青筋爆出的劲力成反比的柔弱语气道：“别丢下我一个人。”
祁枭拽了拽，竟没能把衣角从付尧手里拽出来：“……你想跟着就跟着吧，我先下去，你从楼梯下来找我。”
说着他就要往下跳，又被付尧再次拽住。
“还要干什么？”他回过头，眼神不善，示意付尧有事一次性说完。
付尧疯狂摇头，坚决抵制祁枭使用跳楼这种自残行为：“大佬，咱走点平常路吧，这里跳下去后虽然死不了，但受了伤也会影响之后的行动啊！”
祁枭：“会吗？”
反正伤口迟早都会好，他向来不太在意这种影响不到身体机能的小伤。
“会的会的。”付尧努力劝说：“大佬你想啊，这里就算不高，但跳下去怎么都至少是个伤筋动骨的程度，又是这种荒山野岭**的，弄不好伤口恶化回去就到了要截肢的地步，为了省这一点时间不划算啊，和我一起走楼梯多好？”
祁枭往窗外看了眼，在他们磨蹭的这短短时间里鬼手早就跑没了影，现在直接跳下去追还是走楼梯都没差，也就答应下来。
“行吧。”
他们来到一楼，那个叫凌止的少年不知道去哪里了，灯还亮着，却见不到人。
“他不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威胁我们说不回去就要把我们吃掉吧？”付尧害怕地左顾右盼。
“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祁枭吐槽：“害怕成这样，你干嘛要拍恐怖片？”
“一码归一码，害怕和感兴趣又不冲突，再说拍戏时旁边还有一堆人围着呢。”付尧道，他们走出凌止的屋子，问祁枭下一步指示：“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太平村的其他房子里看看，那只手躲到其中一户去了。”
天未破晓，还很黑，付尧打着电筒成为这里最显眼的目标。村里的房子基本都没上锁，他们推开其中一户的门，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嗽不止，手电的光柱所过之处遍是漂浮在空中的浮尘。
两人退出门外等了会儿，待到尘埃落定，他们才放轻手脚，重新踏入。
屋内布局十分简陋，摆放的物品也仅限于能够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床、桌子、柜子，墙角堆放着一些农具。
桌上有个底部青黑的破碗，里面不知道原本装了什么，干涸成棕褐色的块状凝结在碗底。
地面上到处都是蟑螂和老鼠的尸体，好在由于死去的时日已久，早早风干，闻不到臭味。
除此之外，这间房子里还有一座安置在墙上的神龛。
废弃多时的房屋自然不会再有人给神龛续上香火，几根燃烧过的长短不一的线香插在神龛前的小号香炉里，轻轻一碰就断成几节。
而引起祁枭注意的，是供奉在神龛里的那位“神”。
一块白玉质感的石头被放在神像的位置上，这让他立刻就想到山神庙里的那块大号山石。
祁枭把这块石头拿起，入手温热的质感与那块大号山石一模一样，但是并没有山神庙里那样的心跳鼓动。
“没什么发现，我们去下一户看看。”
祁枭招呼觉得屋里太脏有些无从落脚的付尧跟上，付尧如蒙大赦，赶紧跟着出去。
在他们出去后，一个白晃晃的影子从这户房子的窗外一闪而过。
之后他们又接连查看了几间屋子，与第一户大同小异，甚至全都设置了神龛，里面的石头外形虽然都有所区别，但大差不差。
“这旮旯大小的村子，地形也没多复杂，怎么我总觉得走起来这么晕呢？”
跟着祁枭来回走动，付尧晃晃脑袋，小声嘟哝，被离他不远的祁枭听见。
“因为这个村子里被设置了鬼打墙，这也是为什么走不出太平村的原因。”祁枭给他解释：“刚才我顺便看了一下，村子周围的树木多为槐、柳两种，均属阴，又用特殊布局栽种，辅以聚集起来的阴气，扰乱五感认知，达成外来者在村里走动时会错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想往外走又无意识绕回来的效果。”
“难怪呢，所以大佬你是有办法破除这个鬼打墙才说能自己出去。”
“啊，那倒不是，我也没办法……”
“哐啷——！”
祁枭言语未尽，物品被撞倒的声音从他们下一户准备进入的房子里传出，祁枭几步上前飞快推开门，碗筷散落在地，厚厚的灰尘上留下几道滚动的印记，显然是新出现的。
他扫视一圈屋内，锁定方位，直接来到神龛前，伸出手，把先前逃跑的鬼手从中抓了出来。
“吱吱吱——！”
明明只是一只手，却不知道怎么发出了和被抓住的老鼠一样的惨叫声，被祁枭捏在手里，五根手指乱动，扭来扭去想要挣脱。
“一直跟着我们，真以为我发现不了？老实听话我就不动你。”祁枭半是威胁半是安抚道，拿出手机，调到许妍照片的界面：“见过这个女孩吗？”
鬼手安静下来，以拇指和小指为支点定在祁枭手上，另外三根手指向上抬起，旁观的付尧“噫”了一声，看见鬼手的手掌上长出一只眼睛，睫毛很长，瞳孔是棕褐色，眨了眨，盯着祁枭的手机屏幕。
还是那句话，如果忽略这只是一只眼睛，还是一只长在手掌上的眼睛的话，付尧是可以称赞一句这只眼睛好看的。
祁枭问：“知道她在哪吗？”
那只手上下摆了摆，又左右摆了摆。
真见鬼，哦不对，他的确在见鬼。付尧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的精神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怎么觉得这只手在点头和摇头。
祁枭看懂鬼手的意思：“你是说你见过这个女孩，知道一些线索，但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鬼手又上下摆了摆。
“带我们去有线索的地方。”祁枭放开鬼手，让它带路：“别想跑，你清楚我能把你抓回来的。”
鬼手抖了抖，落地后没敢乱动，直到祁枭说它可以走了才开始走。一路跟着它，祁枭和付尧来到一处疑似仓库的地方。
仓库的大门落了锁，四周没有窗户，手臂粗的铁链怎么看在场两人都没办法徒手破开，鬼手也不像是有能力带着东西穿墙出来的样子。
“有什么能让我们进去的办法吗？”祁枭问鬼手。
鬼手立在原地不动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然后想起什么，突然跳起。
它跳到祁枭的肩膀上，用一根手指指着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尽头是栋明显比村里其他土坯房规格要高的大宅，用砖石砌成，铁质的栅栏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被推开。
“看来这就是村长家的房子了。”
外观的精美也阻止不了内里的腐坏，这栋宅子同样长时间没人居住，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祁枭把鬼手交给付尧看管，没机会付尧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自己在屋内翻找起来。
付尧和被放在他手上的鬼手大眼瞪小眼，感觉就像捧了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马就把这古怪的玩意儿扔下，又怕没把鬼看好，惹得祁枭对自己办事能力不满，一怒之下把他丢下不一起带出去了。
在付尧克服生理性恐惧和鬼手煎熬相处时，另一边，祁枭找到了应该是村长家卧室的地方。
在这里他找到了一把钥匙，以及一本记事簿。
簿子里详细记录了太平村建村以来发生的各种事件，小到今天这家丢了只鸡、明天那家少了条鱼，大到谁家的媳妇哪天生了个孩子、哪家的儿子和哪家的女儿看对眼又要在哪天结婚，以及，一场大旱带来的饥荒与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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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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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祭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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