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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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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维生液包裹着身体,隔绝了大部分物理触感。然而,在意识深处那片被双重痛苦撕扯的混沌战场上,顾茉却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属于7号的记忆碎片,并未因为身体的昏迷而停止侵袭。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汐,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岸。冰笼的酷寒、绝对黑暗的窒息、手术台上无麻醉切割的剧痛……这些不属于她的痛苦,却比烙印指令的冰冷冲刷更加真实,更加刻骨铭心。每一次记忆碎片的冲击,都让她脆弱的意识体剧烈震颤,仿佛灵魂也要随之碎裂。

就在这痛苦的深渊中,那个悬崖边的孤寂身影,再次浮现了。

这一次,他依旧背对着她。墨色的衣袍在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来自废土深处的风中猎猎翻卷。那背影沉重得不可思议,孤绝得令人心碎,仿佛整个世界的罪孽与黑暗都凝聚在他的肩头,压得他脊梁挺直却步履维艰。顾茉的意识在剧痛中挣扎,视角却不由自主地被拉近,越过了他孤高的背影,投向了他脚下那片翻涌不息、散发着蚀骨恶臭的深渊瘴气!

瘴气浓稠如墨,翻滚沸腾。而在那污浊黑暗的深处,她“看”到了!

无数扭曲、痛苦、无声哀嚎的面孔在其中沉浮、挣扎!那些面孔,有的稚嫩如孩童,在冰水中绝望颤抖;有的空洞麻木,在绝对黑暗中无声窒息;有的年轻却布满被切割的伤痕,在手术台上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它们密密麻麻,如同地狱画卷上最残酷的注脚,共同构成了支撑着那孤高身影脚下悬崖的……黑暗基石!

一个冰冷得刺穿灵魂的认知,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刀锋,劈开了顾茉混沌的意识迷雾,带来瞬间的清明和更深的战栗:

他不是在悲悯地俯视这片黑暗……他,就是这片无边无际、孕育了无数绝望与痛苦的黑暗本身,在无尽煎熬中挣扎孕育出的……唯一的光?

而暗巢……这个冰冷残酷的机器,正试图用最极端的方式,要么彻底熄灭这道在黑暗中诞生的微光,要么……将他扭曲、锻造成一件更恐怖、更纯粹的黑暗兵器?

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甚至暂时压过了□□和记忆的痛苦。巨大的悲恸和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在她破碎的识海底部奔涌、积蓄。

然而,这短暂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

嗡——!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解析意志的无形力量,骤然从外部降临!它并非物理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冷钢针,瞬间刺穿了维生舱和顾茉脆弱的意识防御!

“思维探针”阵列启动了!

“深层扫描开始。目标意识核心波动捕捉中……遭遇强烈干扰!” 静滞间外的监控屏幕上,原本代表顾茉脑电波的曲线瞬间变成一团狂暴混乱的毛刺,疯狂跳跃,伴随着大量无法解析的乱码和能量尖峰。

探针的力量冷酷地深入,试图强行梳理、解析、捕捉她意识中每一个闪念,尤其是那与7号同源的波动核心!这种入侵带来的并非剧痛,而是一种更令人绝望的、灵魂被彻底窥视、被强行剥离所有**和防御的冰冷恐惧!仿佛赤身**被丢进解剖台的无影灯下。

“呃……” 昏迷中的顾茉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身体在维生液中无法动弹,但眉头却痛苦地紧锁起来。识海中,那本就因双重痛苦而濒临崩溃的平衡,被这第三股冰冷的外力彻底打破!

悬浮的齿轮烙印似乎被这外来的强大扫描力量所刺激,幽蓝光芒猛地一亮,那些冰冷的指令符文【清除冗余情感】、【格式化】疯狂闪烁,旋转速度骤然加快,试图重整旗鼓,对抗外来的解析,同时也更凶狠地碾压向顾茉意识中那些“冗余”的情感——对7号的悲悯、对自身遭遇的愤怒、对暗巢的恐惧!

而来自7号的痛苦记忆洪流,在这股外来扫描力量的刺激下,也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更凶猛的抵抗!冰寒、黑暗、切割的剧痛感瞬间加剧,疯狂冲击着顾茉的意识壁垒,也本能地抗拒着“思维探针”的窥探!

三股力量——烙印的格式化指令、7号痛苦记忆的反抗本能、外来的“思维探针”扫描——在顾茉狭小脆弱的识海内,轰然对撞!如同三股狂暴的洋流,在她意识的海洋中心,卷起了一个毁灭性的漩涡!

“警告!目标意识场极度紊乱!能量冲突等级:毁灭级!” 监控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思维探针阵列负载激增!有被反向污染风险!部分探针回路出现过载信号!”

“稳住!能量输出功率提升20%!强行压制干扰!” 黄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眼神却更加狂热,“‘深渊’数据库连接稳定!把冲突数据全部记录下来!一丝一毫都不能漏掉!这是前所未有的样本!” 他盯着屏幕上那团代表混乱的、不断爆出能量尖刺的光团,仿佛看到了无价的宝藏。容器是否破碎?似乎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破碎过程中迸发出的、关于“源质碎片”的真相。

静滞间内,维生舱幽蓝的光映照着顾茉惨白如纸的脸。她的身体在维生液中轻微地、无意识地抽搐着。右眼角下方,那枚血红的泪痣周围,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得更加狰狞,勾勒出的齿轮烙印轮廓在幽暗的光线下,竟仿佛裂开了一丝肉眼难辨的、极其细微的缝隙。缝隙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幽蓝,而是隐隐透出一抹极其微弱、却顽强无比的……如同遥远星火般的紫意。

深渊的最底层,绝对的死寂被打破。

冰冷的束缚力场无声运转,将中央平台上那具修长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死死禁锢。黑发凌乱地散落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额角。突然,那具仿佛亘古沉睡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束缚力场感应到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发出低沉的嗡鸣,瞬间加强了压制力。平台上方的能量探针阵列红光闪烁,密集的数据流再次疯狂刷过。

平台上的人影重归死寂。

唯有那浓密低垂的眼睫之下,在力场幽蓝光芒的阴影里,一丝微渺得如同幻觉的、奇异的紫芒,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极其缓慢地……流转了一瞬。

随即彻底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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