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了,枇杷府的仆从们依然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各处寻找王宽冬
阴花渡的百姓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也都纷纷自发的四处寻找王宽冬,可王宽冬的尸体在那密道之中,他们哪怕是把天翻过去也不可能找到。
如今百姓还不知道王宽冬的真面目,是以全都真心实意的替王宽冬着急。
而知道内情的几个人见大家被王宽冬骗得这么深,都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却不能把真相广而告之,真真是无比难受。
周春和叹了口气,她觉得这个结果很诡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仿佛吃了一口螺狮粉味儿的巧克力被卡住了、吐出来才发现巧克力其实是裹着牛粪的课桌的感觉,就像赵匡胤在万圣节的时候忽然跑过去对李煜说不给唐就捣蛋一样诡异。
直到后半夜,原本闹哄哄的枇杷府才安静下来。
周春和累了一天了,早已经身心俱疲,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但隔壁房间的周夏莲却没睡,她还在考虑明日该怎么和大家解释这件事。如今王宽冬自刎在密道之中,除了他们没人知道真相,王宽冬又维持了这么多年的“老好人”形象,他大善人的姿态如今早已经深入人心。若是如今没有个什么事情再横空出现,他们贸然出头说破真相,百姓们肯定不会相信。
周夏莲叹了口气,一时间还真觉得有些头疼。
月上柳梢,枇杷府经历了混乱的一天之后,一切又终于重归寂静。
月光盈盈的照在院子里,地上有斑驳的树影,树枝在风中簌簌抖动,于是留在地上的各色各样的诡异光斑看起来就无比瘆人。
在寂静之中,一个身影紧贴着枇杷树从抱厦之中走了出来,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影谨慎的检查完周边,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往密道的方向去了。
·
第二天,周春和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了,原来是王夫人和王老夫人天不亮就又派家仆去找王宽冬的动静。这动静实在是太大,周春和想睡回笼觉都睡不成,只好恹恹地起来了。
其他人也都被吵醒了,周夏莲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模样,显然昨晚没有睡好。
周春和看着外面哄乱的众人,心知这顿饭是在府里吃不成了,于是叹了口气,转头和大家说:“如今这场闹剧不知还要到什么时候,在这里也是被闹得头晕,还只能帮倒忙,不如咱们出去吃饭吧,顺便还能避人耳目,商议一下怎么和百姓们解释这件事。”
如今府中人多眼杂,确实不是个商议事情的好场所,大家一致同意周春和的提议,于是趁着混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离枇杷府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饭馆,几个人找了个包间,随便让小二上了点东西,然后便说起枇杷府的事情来。
周夏莲忧心忡忡道:“唉,虽然王宽冬死了,但眼下还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做。那阴阳城的事情也没找到一点线索,这边就又添了新的谜团……而且补天石虽然有了点着落,但最重要的主石部分依然杳无音讯……”
裴瑾也觉得心头有一桩桩事情压着,情绪低迷起来,一时间饭桌上气氛就有些沉闷。
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两口,便准备商议接下来要做什么。
谁知周夏莲还没有起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离窗户最近的周春和隐约听见了几声“走水了,快来救火啊”之类的话。
她有些奇怪的举目远眺,只见不远处确实冒出滚滚浓烟,看位置似乎还是枇杷府的方向。
周春和没当回事,只是心不在焉的随口说道:“这是谁家走水了?但愿别伤到人才好。”
大家都没有在意,坐在桌子便准备继续商议枇杷府的事情。
裴瑾因叹道:“只是这个王宽冬实在是有些奇怪,明明是银环山的唯一继承人,却对银环山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好像是……好像是……”
周夏莲叹了口气,替裴瑾说了接下来的话:“就好像是被人假冒的一样……”
大家纷纷叹了口气,一时间都觉得没什么头绪。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夹杂几声惊呼和马蹄散乱声。周春和听着外面的动静,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她神差鬼使的回了头,越看越觉得起火的地方很眼熟。
就在这时候,街上传来一声尖利叫声:“快帮忙打水!枇杷府着火了!”
周春和脸色剧变,其他人显然也听见了,纷纷变了脸色。
周夏莲霍的一下站起来,拿起剑就准备冲出去:“不好,是枇杷府出事了。走,我们快去看看!”
周夏莲匆忙带着大家直奔枇杷府,穿过混乱的人群和打水救火的百姓,几个人很快在枇杷府前停下了。
着火的确实是枇杷府,毕竟此刻偌大的枇杷府已经快要全部燃为灰烬。
滚滚浓烟冒起来,因为周围的人齐心协力端水救火,再加上枇杷府周围没有其他建筑,所以火势才勉强被控制住了。
周夏莲一把抓住一个满头大汗的百姓,急匆匆的问道:“里面的人呢?”
那百姓正提着空桶准备去打水,闻言也只来得及匆忙解释两句:“全死啦!大门从外面锁上了,那火势自最里面蔓延出来,里面的人根本无处可躲。府中树又多,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了!”
那人说完,又匆匆拿着木桶离开了。
周夏莲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傅怀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但依然无比冷静。他语气镇定,迅速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局势:“不对劲,从有人发现这里着火到咱们赶过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正常起火——哪怕是院中有这么多枇杷树——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将偌大的府邸烧的一干二净。”
谢斯年动了动嘴唇,冷笑一声:“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府中一定是有什么秘密,放火之人借着这场大火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销毁了。刚刚那人说有人从外面把人锁上了这才导致里面的人全部葬身火海……只是不知做下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又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周春和闻言忍不住吃了一惊,越想越觉得后怕,倘若不是他们一时兴起想要出来商议这些事情,那么此刻葬身火海的也有他们一份了。
周春和胆战心惊,根本不敢回想。
周夏莲显然和周春和想到了一起,一时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勉强道:“幸好我们听了春和的话出来了,否则……”
就在气氛低沉时,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一旁的犄角旮旯里传了出来:“……裴大哥?裴大哥!真的是你,原来你没死!”
大家齐齐看过去,就见原来是灰头土脸的陆书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一见到他们,陆书雪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大家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活着从枇杷府的这场大火里出来,一时间又惊讶又奇怪:“陆姑娘?你没事吧?”
陆书雪显然是被吓到了,抽抽嗒嗒的回答:“我没事……”
谢斯年皱了皱眉,语气带着满满的怀疑,表情便有些严肃,用审视的语气缓缓问陆书雪:“枇杷府的门全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陆姑娘是如何从府里逃出来的?”
不等陆书雪回答,傅怀玉又淡淡的补充道:“……陆姑娘的那些同伴又去了哪里?”
陆书雪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在转瞬之间便由阴沉变成了委屈,没人注意到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只能看见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我也不知道,刚刚起火的时候,我和他们走散了,后来我在慌乱之下找到了一个狗洞,这才从府里爬了出来。后来我在外面叫他们赶紧出来,他们却为了争第一个出来在洞内打了起来,根本不听我的劝阻,我想找人去帮忙,可谁知道最后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反而谁也没有挣脱……”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有没有相信陆书雪的话,但周春和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或许陆书雪真的是如她所说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一个狗洞逃了出来,但周春和却不信她真的和门派的弟子走散了,更不相信她喊过那些人。
陆书雪这人心机深沉,城府又深,她最擅长的就是借着一切可以借用的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与她同来的那些同门师兄弟从她小的时候便迫害她、霸凌她,她为了自保,表面上装得柔弱无骨,看似毫无心机弱不禁风逆来顺受,但实则她心中自有一个账本,所有曾伤害过她、欺辱过她的人都被她一笔笔的记在心里,等着有朝一日加倍还给他们。
陆书雪对他们早已恨之入骨,之前她一直养精蓄锐隐而不发,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这个机会已经被上天送到了她的手中——火烧枇杷府的主使有意将府中之人灭口,掩盖那个未见天日的秘密,没想到却正好牵连了那些无辜的猎妖人,将连同那些曾经欺辱过陆书雪的同门师兄弟们在内的所有人一并困在火海之中,上天已经把刀递给了她,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周春和推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在慌乱之下,大家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府中乱窜,但所有的门都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恰好这时候陆书雪发现了那个通往外面的狗洞,于是她便立刻从里面爬了出来。
然后,她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个狗洞,反而立刻从外面将洞堵死了,然后她就怡然自得的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府中的人全部被活活烧死。
为了确保能彻底杀掉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也没有告诉那些无辜之人狗洞的位置,就这么看着一把熊熊烈火将所有的痕迹全部烧掉。
等府中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她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找借口为自己解释。
就像是现在,其他人已经死无对证,所以即使大家心里有疑惑,也没办法找到真相了。
忙碌了一上午,大火终于彻底熄灭了。整个枇杷府已经化为灰烬,原本矗立着房子的地方如今成了烧焦的木头和灰尘。
周春和等余烬的温度不那么高了,便想去废墟里瞧瞧,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她回头招呼其他人,问他们打不打算进去,同时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起来:“奇也怪哉,究竟是谁一把火烧了枇杷府?在这个关头,这一把火烧的也太是时候了。那王宽冬的尸体还在密道之中,也不知道火有没有烧进地下室,我还想看看王宽冬的尸体上找找线索呢,若真是烧进去了,到时候把尸体烧的面目全非,那上哪儿找线索去?别说找不到线索,就是把几具烧焦的尸体放在我面前,我连能不能找到哪具尸体是王宽冬的都不一定……”
原本周春和只是无心的自语,可在她身侧谢斯年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她的嘀咕,再一细想,脸色忽然变了。
他抬起头,和正对面的傅怀玉对上视线,他从傅怀玉的眼睛里同样也看出来了异样的情绪,于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几乎和傅怀玉同时开了口:“王宽冬!”
只见谢斯年表情骤变,傅怀玉虽然依然带着笑容,可是眼神也已经变得冷冽。
其余三人被他们反常的情绪吓了一跳,裴瑾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把火就是王宽冬放的,王宽冬没死!”
周夏莲脸色顿时大变,一脸骇然:“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死在密道之中的不是王宽冬,而是他为了自保,替自己找了个直面各方危险的‘替身’,这个替身易容成王宽冬的模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样若是出了什么事——例如昨晚——那么死的就是这个替身,而王宽冬本人依然可以好好活着,甚至还可以摆脱‘王宽冬’这个身份更加自由的活着……原本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王宽冬作为银环山唯一的弟子却不知道银环针,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因为那天和我们谈话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王宽冬!今日这把火更让我确定了这个猜想——既然密道里的‘王宽冬’是假的,那必须要把假的王宽冬彻底抹杀掉,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发现端倪。我猜这把火就是真正的王宽冬放的,目的就是将所有知情人全部杀掉,这样哪怕到时候有人追究起来,大火湮灭了所有证据,甚至连假的王宽冬都烧的一干二净,后来的人也不可能再找到真相了。”
这个猜想实在是有点可怕,周春和张大嘴巴,半天缓不过来。
周夏莲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她镇定的问道:“……那真正的王宽冬去了哪里?”
傅怀玉眯了眯眼睛,很快露出一个笑,他垂下眼睫毛,语气平淡:“那便就只有王宽冬的幕后主使和王宽冬本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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