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之时,正值青青,以身入局,沾染污腥。
一生平梦,弃寡淡春。
“好。”李霍犹深深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众多人马直奔府外。
三里之外,李府。
“袁氏,你蛊惑我儿,摧迷其心智,你可知罪!”
红木座椅之上的老夫人一脸威严,语气是不容反驳的霸道。旁边的李家家主李芷掩了掩面,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袁曲泊虽是做了心理建设,到底还是没想到这老夫人会如此不留情面,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赶自己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废人出门。
此时她虽然看不见,却也面无人色,生生被逼出了一层冷汗。
她轻轻抿了抿唇,平静开口:“老夫人不喜欢妾身倒也不必如此怨愤给妾身扣上这么大口锅。”
“妾身与李将军两情相悦,若真是因为妾身而挡了将军的腾达路,妾身自己也知罪不可恕,可如今请老夫人睁开眼,好好瞧瞧究竟是谁挡了霍郎的升官路!”她底气很足,字字珠玑。
这话算是戳到了李老夫人的心窝子,这几日李家前掌门人的侄子做起了采花贼,污秽之名传遍黑洞,声名狼藉,人人喊打。
可他虽罪孽深重却毫无悔过之心,李老夫人又极其宠爱这个蛮野娇纵的孙子——不然李洲舟总不会嚣张至此。
因为李家的过分偏袒寒了许多人的心,现在李霍犹的升官路极其不稳,上面那儿迟迟未发出什么信号。
李老夫人抄起旁边的拐棍便朝袁曲泊扔了过去,她如今虽年老迈不开腿,但命准率却很高。
藤木拐杖很沉,划过空中就要狠狠砸在袁曲泊的身上,她却未挪动分毫,眼看拐杖就要落在她身上,门外迅疾的身影一跃将袁曲泊环抱升起,踩着横飞过来的拐杖稳稳落了地。
“母亲!”这一声叫得严厉,算得上是呵斥,往前数多少年他都从未用过如此冰冷甚至称得上是不敬的语气。
李夫人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愠怒,但她很快整理好了情绪,语气一如平常居高临下:“霍儿,你这是在为了这个罪女与母亲作对吗?”
何其可笑。
这是李霍犹听见这位敬重的母亲脱口吐出那句冰冷的话后唯一的想法。
“不知泊娘说了实话也惹怒母亲?”他站在袁曲泊身前,坚定道。
李帧胧嘴角抽了抽:“霍儿,你现在是要干什么?”她突然变得冷戾:“你得记着,这个家不是离了你过不下去。”
句句珠玑,像把刀子,于这冬日将他彻底推入深处。
万劫不复,逼他至死路。
李霍犹眸色沉了沉,最终僵硬道“母亲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李帧胧没什么神色,坐在最高位,皮笑肉不笑道:“大胆。平日里真是太惯着你了,才养出你这么个目中无长辈的逆子。”
袁曲泊有些焦急地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裳边角:“霍郎,别说了,我们该知错了。”
李霍犹望着她表情隐忍,又转头看向坐高位的人,彻底失望。最后重重向李帧胧跪下:“儿臣......知错。”
“罢了,这次就算了,若是有下次,我严惩不贷。霍儿,你要知道,母亲向来最看重你了。”李帧胧面色和缓,与平常无异,仿佛刚刚一切不复存在般被轻而易举掠过。
“儿臣先行告退,母亲保重。”
说罢他便拉着袁曲泊离开了。
祁一和荆辰混迹在街道交口,已经在七嘴八舌的围观民众中把过程听得七零八落。
从祠堂出来后的两人经过时祁一掖了掖墙角露出的衣裳,然后默不作声地同荆辰跟了过去。
马车上,李霍犹脸色很不好,他今日算是真的与李夫人正面交锋了。
他神色淡淡,眉眸深邃,像是湖水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
“霍郎,我们和离吧。”
“或许于你而言,我只是累赘。”袁曲泊小心翼翼道——她有点窒息。
李霍犹闻言更加烦躁,一瞬不瞬盯着她:“我会怕么?还是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人。”
“没有。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受苦了,听闻李夫人前些日子还为你物色新的妾室,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我这个情况,实在是顾及不过来。”
“外面那些跟你没法相提并论。泊娘,你记住,你是唯一的,我爱的。”
李霍犹算得上是武将世家出身,但是也是正儿八经读书览文十年载的文人,这番表白柔情细腻,让人感受到蜜意。
袁曲泊愣了愣继而被李霍犹握住了手:“请相信我,你的相公不会容忍任何人人如此对你,即便那个人是我所敬重的。只要无理,我便不依。”
袁曲泊眸处动了动,那里是空洞的,毫无生机,此刻却像是盛了微微的亮光。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路无言。
直到府前,袁曲泊摸索着马车框边刚准备起身便被李霍犹拉住。李霍犹轻轻环住她的腰,他慢慢从后面抱住她,动作很轻很柔:“泊娘,我们永远不分开。”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很坚定。
像是誓言,此生不悔;又像是阳光下的光影,夜幕降临总会消失。
袁曲泊没什么反应,但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像是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随即又咻地放下。
“一个诺言,又能兑现多久,而代价又是什么。”她不缓不慢。
她明显感觉到后面的人身子一僵,环着她身子的手微微松了几分,随即又被狠狠地紧紧地不容抗拒地重新圈住。
“天长地久。我在多久,就多久。”
他沉溺在这份狭小却安心之地,更无可自拔地陷进这个带给他这份感觉的人,然后他没听见袁曲泊最后的那句骗她自己的违心话:“可是,我不向往部首你了。”
随着与这个世界的融合加深,祁一作为穿越者的“金手指”愈发突出——例如此刻他便利用了“顺风耳”功能,将马车内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荆辰在一旁看着祁一时而面露难色,时而乐不思蜀的样子不禁有些害怕,她轻轻推了推祁一:“祁一哥哥,你......你没事吧?”
“......”
祁一不禁开始想,这个关卡大概率是那睚眦必报的神幽山谷谷主顾之珏设立的副世界,果然可恶。
但设立的意义真的只是解决这小夫妻之间的矛盾未免也太过轻薄,或者说,是否是为了后面剧情的发展呢?顾之珏可能只是一个“催化剂”作用。
李霍犹,李帧胧,李芷,李洲舟。
好像都共同指向了当今仅次于金系的木系家族——李氏。
而荆辰和袁曲泊却指向了黑洞世界里下/三/滥的黑色交易。
祁一头很痛,他眼前忽然有些涣散迷离。
再次睁眼,他以为自己解锁了穿越过去的功能——跟他当时被当做简单的土系被卖的剧情妆造一模一样。
他抬眼一看,这不正是荆辰的父母吗?
对!
诶?
荆辰呢。
荆父母这次倒是很热情,以对待上等客人的姿态对待他。
祁一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修为觉醒了,莫非已经突破了土系的边界?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多了,单纯是因为荆辰拖着昏迷的他一步步走到这里的村庄,遇上了“好心人”,殊不知这就是荆辰的亲生父母,于是他的支线任务也顺道完成了。
荆辰的记忆复苏,荆父母知道自己做过错事,嚷嚷着求着祁一教他们赎罪。
祁一交给他们一个木制手串,看起来简朴不惹眼。
“你们的女儿同样是被这见不得光的黑色交易拐走的,请务必长教训,不要助纣为虐,与他们狼狈为奸。”
“若是下次他们继续找你就将这手串用匕首划开,我就会出现。彼时他们伏诛,你们赎罪。”
荆夫妇点了点头,荆辰却有些不舍他离开,在她心里祁一是神通广大的:“祁一哥哥,我们会再见的吧。”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少年懒洋洋道,“但最好在我亲手把那条黑线扯断之前别再见,我可不希望还真有人来找你父母继续贯穿那条黑色交易线。”
“总之,相见有时,我们后会有期。”祁一背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走向不远处朝霞所在的方向。
李霍犹很少有这么冷的脸色——他被关进了天牢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两个时辰前。
李霍犹收到了一张未署名的纸条,上面写着:“袁氏曲泊被绑,酉时莅至桑河第一艘船船头,如若未到便见尸体。”
两人在马车上的对话让袁曲泊想去寺庙祈福——祈求胎儿安康,祈求李霍犹无恙,祈求自己如愿自由。
他狠狠锤了下台案,就不该放心袁曲泊一个人去寺庙。
快马加鞭到达后他没防备,被暗器射了一箭,箭上淬了迷药,他昏迷不醒,醒来后就已经被关进了天牢。
不过听那帮人说袁曲泊已经无恙回府了。
“滴答滴答。”
水滴从头顶滑落,来人露出了真面目。
不见还好,这一见李霍犹便控制不住破口大喊:“李洲舟你还是不是人!你不仅勾结黑色组织进行黑色交易还这么明目张胆绑架我夫人,你真是无法无天!今天我就替姑姑好好收拾你一番!”
对面的人没脸没皮:“叔叔真是说笑,你这副样子,怎么收拾个法儿啊?哈哈哈。你现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别念叨婶婶了,她好得很呢。”
身侧袁曲泊适时出现,她没了生气,往日的红唇此刻煞白,显得呆愣:“霍郎?是你吗?”
“是我。”他妄想前进却被铁链牵扯桎梏住,无法动弹。
“不是说好了绑架我就不再伤害部首吗?”她语气失望地对着李洲舟道。
“可我上头吩咐的,是一个不留。”李洲舟再次大笑起来——太傻了,两个蠢货。
袁曲泊沉默了,然后她拿着匕首便胡乱在空中划舞,还真刺中了李洲舟的胸口。
她骗不过自己,她爱李霍犹。
这次,换她来护他周全吧。
“疯子!来人!把这个疯女给我砍了!”李洲舟大叫大嚷道。
“霍郎,我认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不要思念我。”血泪顺着无神的眼睛滑落,落至嘴唇,与被刺了三刀后唇角流出的鲜血融合,慢慢划向脖颈,染红了她的一身素衣。
然后这个场景被李霍犹尽收眼底,他呼喊着她躲开,但袁曲泊没动,只是淡淡笑着,背对着李霍犹。
然后慢慢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再也没合眼。
片刻后李霍犹摆动着身体妄图挣脱桎梏,但铁链纹丝未动,他发狂似地冲李洲舟喊道:“李洲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婶婶还有身孕,你怎么下得了手!你简直就是畜牲不如。”
李洲舟捂着受伤的位置缓缓走向李霍犹,他面带微笑,把人畜无害的样子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过一个贱人,杀就杀了,况且,奶奶可没制止我呢。”
墙边走过来一个人,是李帧胧。
李霍犹近乎绝望地跪在地上,他满眼猩红地盯着面露慈爱的母亲。浑身的器官都仿佛被撕裂般疼痛而使他不可直起身子。
“别疯了,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哪里有一点成大事者的气质?”李帧胧嫌弃地打量着他不满道。
“我输了,我就是错误的,我斗不过你们,我该死。”李霍犹忽地起身,嘴里喃喃,面上毫无生气,与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你姐姐家主之位还没坐稳,你还得再拼一拼。”李帧胧毫无心疼。
“所以李氏跟黑色组织勾结您知情?还应允?!为了那所谓的名头,就搞这么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
李帧胧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你姐姐自然是不知道,我们替她扫清一切障碍,不需要脏了她的手......”
她话还未尽便听见“砰—”一声,随即是一阵迷烟笼罩了整个天牢。
祁一劈开了铁链,适时使用土遁之术将李霍犹带了出去,还不忘将袁曲泊的尸体也抬走。
三里之外。
月色萧寒悲凉,茫茫的树干覆盖了整座山,由于是夜晚,显得更加寂寥。
“李大人,想必您应该还记得我。”李霍犹抱着袁曲泊的尸体微微点了点头,但依旧怀有警惕。
“现在情况特殊,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想您大概也对黑色交易深恶痛绝,不如我们合力,将其斩草除根。”
李霍犹此刻十分狼狈,头发沾了不少灰土,眼神充血,但坚定地点了头。
他匆匆掩埋了袁曲泊,便对这个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家乡道了别,踏上一条不能归之路,也是大道天光之途。
天牢里,李帧胧大怒:“此子抱负不小,必要时,绝不可留。”
祁一随手折断了一枝枯死的树干,拿着它比比划划。
“我可能要带你离开这个名为‘神幽山谷’之地,我们去真正的战场,你接受吗?”祁一细细地观察着李霍犹的神色。
“这里早已无法使我眷恋了,我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了。”李霍犹深深望着那块新建的鼓起的土堆,满脸悲愤。
经过一番研究,祁一已经摸透了整个“黑洞”世界。
这里看似是试炼点其实也是黑洞世界真实的一部分,这里的一切在黑洞世界都会重合,发生的一切在黑洞另一边也会呈现出来。
这是神幽山谷的次世界,神幽山谷又是黑洞的次世界,它们相互融会贯通,组成了完整的《黑洞》。
所以其实在他将荆辰送回后他已经完成了整个神幽山谷的历练任务,只是他野心不小,想拔除整个黑色交易组织。
当他感应搜索到李霍犹所在之地赶过去时,袁曲泊刚死。
烟笼月色,整个神幽山谷静寂诡异,山头两边是截然不同的情景,一边看似春山可望,生机轮回却已是满目疮痍,不堪一击;另一边看似腐朽无望,孤寂荒凉却焕发着鲜活的,生的希望。
突然不远处的天边绽放起了浅绿色藤蔓形状的烟花,玄通道门出现并打开——是神幽山谷顺利过关的提示。
为什么突然拉到了百分之百的进度?
大概因为祁一已经有了超脱思想吧,他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大抵是磨难经历实在精彩。
“识别身份中......请耐心等待...
恭喜《黑洞》修炼者,祁儒。
土系修士,历时十五天,试炼成功。”
随着成功提示的播报,山谷的传送门缓缓打开。
祁一笑了笑,把李霍犹缩成了一个三寸的小人儿,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了这片荒凉。
覃樽楚一早便在外面等着了,突然见了眼前更加成熟稳重的少年,她脸上的焦急还没来得及隐去,转而变为兴奋。
她有些扭捏:“恭喜啊,我愿赌服输,自此以后,认你为主,为你前瞻,上下精魂进你麾下听你安排。”
你若是有野心,便助你大业,不折不扣;若是没野心,便护你周全,不眠不休。
祁一回来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李霍犹改头换面编造了一个合理的来历,又组织了“青腥门”。
祁一亲自制订了门宗简介:“青腥门只收土系修士。”
你是草根,是泥土。别人瞧不起,看不上,但青腥门收你,待你公平,教你学术。
为的有一天于黑洞之内可屠腥斩疾也自保平安。
而那块象征不朽的石雕上赫然刻着遒劲有力的门规——参与黑色组织者,诛。
......
背叛门宗者,诛。
五一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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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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