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因西漠之事被师尊严厉警告后,白小白沉寂了好几日。她将那份委屈与不甘深深埋藏心底,化作了一股近乎执拗的修炼动力。每日除了必要的休憩,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了修炼上。
她不再急于求成,而是严格按照师尊的教诲,将七分心力用于淬炼根基,反复运转《碧波凝元功》的涤荡篇,将经脉中残留的最后一丝丹毒杂质彻底清除,又把灵力一遍遍压缩凝练,直至其精纯程度远超寻常筑基中期修士。另外三分心力,则用于钻研法术变化和符箓绘制,不断提升实战应变之能。
执剑堂每月初一、十五的查验,成了她既期待又紧张的时刻。
第一次查验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舒君璧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指尖点在她腕脉,精纯的灵力探入,仔细感知着她体内每一寸经脉的韧性与灵力的凝实程度。
过程沉默而漫长。白小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外来灵力的细致探查,仿佛任何一点虚浮或瑕疵都无法遁形。
良久,舒君璧收回手,淡淡评价道:“略有进益,丹毒已清。然灵力震荡频率犹欠三分火候,凝而不活。下次查验前,将《碧波凝元功》基础运转路线每日叠加三遍,着重体会‘水无常形’之意。”
语气虽淡,却直指要害。
白小白连忙记下:“是,师尊!”
没有夸奖,但也没有批评,更像是一位严师在精准地布置课业。白小白反而松了口气,只要舒君璧还愿意教,她就安心。
第二次查验,她自觉进步不少。舒君璧探查的时间短了些,末了微微颔首:“尚可。震荡已入门径,然‘引’之力不足。尝试将神识融入灵力运转,意动则力动。”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指点,却让白小白豁然开朗,仿佛又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就在这样严格而精准的指导下,白小白的修为以一種扎实到可怕的速度稳步提升。气海中的水魄源晶也似乎更加熠熠生辉,与她的联系愈发紧密圆融。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将至。
白小白感觉体内的灵力已然充盈到了某个极限,气海鼓胀,经脉中奔流的灵力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流,筑基中期的壁垒清晰可见,且摇摇欲坠。
她心有所感,知道突破的时机已然成熟。
她没有急于求成,而是静下心来,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她取出那枚得自水云涧秘境、一直舍不得多用、仅以自身水灵慢慢滋养的静水石,握在掌心。
沉静温和的“静”之力缓缓流入体内,与她原本活泼涌动的灵力奇妙地融合,使得那澎湃的力量多了一份沉淀与掌控感。
她闭上双眼,《碧波凝元功》全力运转!
轰!
精纯浩瀚的水灵力如同决堤江河,向着那无形的壁垒发起了冲击!
这一次,壁垒不再坚不可摧。在那股凝练无比、又得静水石之助而更显沉稳的力量冲击下,它如同冰雪消融般,层层瓦解!
过程竟出乎意料地顺利!
不过两个时辰,伴随着体内一声轻微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破碎之音,阻碍尽去!更为广阔的力量空间在她眼前展开!
气海扩容,灵力奔涌的速度和总量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神识也随之增长,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清晰!
筑基中期,成!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比之前更加沉凝深厚。她仔细体味着新境界带来的变化,心中充满了欣喜与踏实感。这是她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修炼来的突破,毫无虚浮之感。
巩固修为又花了一日时间。当她彻底适应了新的力量,只觉得周身通泰,神清气爽。
恰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凌珑轻快又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呼唤声:“小白师妹!快开门!有好消息也有…唔,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
白小白莞尔一笑,起身开门。只见凌珑站在门外,手里举着一包刚买的灵果酥,脸上表情却有点复杂。
“凌师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又有什么八卦?”白小白笑着将她让进来。
凌珑先把灵果酥塞给白小白,然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猜怎么着?之前欺负禾禾的那个赵管事的兄长,那个驭兽峰的执事,前几天因为勾结外人、倒卖宗门物资,被戒律堂抓了个正着!证据确凿,废去修为,打入黑风洞了!真是大快人心!”
白小白闻言,微微一怔。又是这样…干净利落的后续处理。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背后定然是师尊的手笔。那种被默默守护、所有欺辱她之人都会付出代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冲淡了之前因警告而产生的些许隔阂。
“确实…大快人心。”她轻声应道,心中暖流淌过。
“对吧!”凌珑啃了一口灵果酥,然后又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有个事儿…就刚才我下山去买零嘴,路过四海商会,你猜我又看到什么了?”
白小白的心莫名一跳:“看到什么?”
“那个‘墨先生’!”凌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厌烦和一丝不安,“他又发布新委托了!这次不是求购灵草,而是求购一种非常古老的炼器材料,叫什么…‘幽冥铁’?还是‘万年寒髓铁’?反正名字古里古怪的,据说只存在于一些极阴绝地或者上古战场遗迹,阴气极重,一般都是用来炼制一些邪门法宝或者阵法的…”
墨先生!又是他!
白小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缓缓沉了下去。
幽冥铁…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似乎在某本古籍上瞥见过,确实与一些阴邪阵法、甚至魔道法器有关。这个神秘的“墨先生”,求购腐骨灵花未果(至少明面上未果),如今又转而求购这种极端材料,他到底想干什么?背后又到底代表着哪一方势力?
南域妖族?还是其他?
舒君璧知道了吗?宗门知道了吗?
望海城的妖兽潮、西漠的异动、再加上这个阴魂不散的“墨先生”…这一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重重地笼罩在她的心头。刚刚突破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得无影无踪。
“师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凌珑注意到她的异常,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修炼出岔子了?”
白小白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没有。只是刚突破,还有点没适应。谢谢师姐告诉我这些。”
凌珑狐疑地看了看她,但也没多想,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其他趣闻,试图活跃气氛。
但白小白的心绪已经飞远了。
她送走凌珑后,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望着远处云遮雾绕的执剑堂方向。
手中,那枚凝水玉平安扣被她无意识地紧握着,冰凉的触感也无法让她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突破筑基中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意味着她离强大更近了一步。
然而,“墨先生”的影子,却像是一道无法驱散的阴霾,提醒着她这个世界潜藏的无数危险与阴谋。连师尊那般强大的人,都会为之凝重、为之奔波。
自己这点微末的进步,在即将可能到来的波澜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想起舒君璧的警告:“好奇心过盛…并无益处…守住本分…”
可是,真的能仅仅守住本分吗?当风雨欲来之时,谁又能真正独善其身?
她想要变强,不仅仅是为了自保,似乎…也为了能够更靠近那座冰山,能够稍稍理解她所面对的风雨,甚至…有朝一日,能为其分担一丝重量。
这个念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而强烈。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温润的平安扣,轻声自语,仿佛在立下一个誓言:
“无论未来有什么…我都不会止步不前。”
风起于青萍之末。天衍宗外的世界,暗流已然开始加速涌动。而宗门之内,有人懵懂未知,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已悄然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
“墨先生”求购“幽冥铁”的消息,如同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的一块巨石,在天衍宗内部高层引发了远比“腐骨灵花”更大的波澜。
腐骨灵花虽阴毒,终究是灵植范畴,其用途还可能牵扯到某些偏门丹药或秘术。但“幽冥铁”不同,此物至阴至寒,蕴含着极强的怨力与死气,几乎与所有正道功法相悖,其最著名的用途,便是炼制某些威力巨大、伤天害理的魔道邪兵,或是布置沟通九幽、血祭生灵的恐怖大阵!
此物一出,几乎坐实了“墨先生”或其背后势力绝非善类,所图甚大!
一时间,宗门内气氛空前紧张。
戒律堂的巡逻弟子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由副堂主厉锋亲自带队,日夜不停地在各峰要道、坊市、甚至宗门边境巡视,盘查一切可疑人员。其架势,与其说是防护,不如说更像是一种高压下的监控,弄得弟子们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昨晚戒律堂又抓了几个人,据说是私下倒卖炼器材料的!”
“何止!连下山做任务都比以前麻烦多了,盘问好几遍!”
“到底出什么事了?感觉要出大事啊…”
“谁知道呢,反正最近小心点,别惹事。”
流言蜚语在各峰之间悄然传递,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人猜测是魔道要大举进攻,有人怀疑宗门混进了奸细,甚至有人将望海城的妖兽潮与“墨先生”联系起来,描绘出一场惊天阴谋。
执剑堂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
舒君璧面前的案头上,堆积的卷宗比往日又高了几分。除了日常宗务,更多的是来自各方势力的质询函、以及各地暗线传来的加急情报。
西漠的黑风暴并未停歇,反而有扩大的趋势,更多绿洲失联,关于“黑雾中诡影”和“天外陨星带来不祥”的传闻愈演愈烈。
南疆边陲几个小城镇报告出现诡异的瘟疫,患者浑身长出黑色鳞片,力大无穷却失去神智,攻击性极强,疑似与邪术或妖物有关。
北域魔道势力活动似乎也频繁起来,万魔殿下属的几个宗门频繁调动,意图不明。
甚至东域内部,一些原本依附于天衍宗的中小宗门也开始态度暧昧,暗中与某些神秘势力接触。
山雨欲来风满楼。种种迹象表明,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巨大风暴正在酝酿。而“墨先生”和“幽冥铁”,很可能就是这场风暴的前奏。
舒君璧独自坐在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窗外风铃叮咚,却丝毫无法驱散室内的沉闷。她眸光深邃,里面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算计在飞速流转。
“墨先生”…南域妖族?西漠异动?魔族蠢蠢欲动?还有…宗门内那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老狐狸…这一切之间,到底有多少关联?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主动地出击,而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对方出招、然后应对。
更重要的是,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对于她蛰伏百年的复仇计划,是危机,也是契机。乱局之中,方能火中取栗。
但首先,必须稳住天衍宗的基本盘,摸清敌人的动向。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翌日,天衍宗最高规格的“凌霄殿”内,宗门高层会议紧急召开。
宗主凌虚子端坐主位,眉头紧锁。两侧,各峰首座、戒律堂正副堂主、以及多位实权长老尽数列席。舒君璧坐在左侧上首,面色平静,眸光清冷。
殿内气氛严肃,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凌虚子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凝重:“近日之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墨先生’之事,西漠异动,南疆瘟疫,北域魔踪…可谓四面楚歌。我天衍宗身为东域魁首,不可坐视。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商议应对之策。”
话音落下,殿内却陷入短暂的沉默。
戒律堂副堂主厉锋冷哼一声,率先发难,矛头却隐隐指向舒君璧:“应对?如何应对?敌在暗我在明!连对方是人是鬼、目的为何都尚未查清!执剑堂负责内外监察,为何至今未能擒获那‘墨先生’,亦或查清其跟脚?莫非是舒长老觉得,此事无关紧要?”
他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几位与厉锋交好、或本就对执剑峰超然地位不满的长老,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多是强调困难,抱怨情报不足,隐隐有指责执剑堂办事不力之意。
舒君璧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厉副堂主若有线索,不妨直言。若无,便闭嘴。徒呈口舌之快,于大局何益?”
厉锋脸色一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若有线索,早就自己去抢功了,何必在此发难。
宗主凌虚子揉了揉额角,打圆场道:“好了,大敌当前,内部争吵毫无意义。舒师妹,你既执掌刑赏、负责征伐,对此局面,可有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舒君璧身上。
舒君璧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敌暗我明,被动防御绝非良策。坐守宗门,无异于坐以待毙,等待对方将各种阴谋酝酿成熟。”
她顿了顿,继续道:“依我之见,当主动出击。”
“如何主动出击?”灵兽峰首座忍不住问道。
“其一,加派精锐暗探,深入西漠、南疆乃至北域,不惜代价,查明异动根源、‘墨先生’真身及其目的。此事,我执剑堂可主导,需各峰配合提供擅长隐匿、伪装之弟子。”
“其二,”舒君璧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也是今日我提议的重点——即刻派遣数支精英弟子小队,下山历练!”
此言一出,殿内一阵骚动。
“下山历练?此刻?外面如此混乱,岂非让弟子们去送死?”问道峰首座明心真人提出异议。
“非是送死,而是磨砺,亦是试探。”舒君璧语气冷静,“如今妖魔频出,邪祟作乱,正是弟子们实战历练、巩固修为、斩妖除魔的最佳时机。一味闭门苦修,不过是温室花朵,经不起风雨。”
“其次,各小队分赴不同区域,清剿地方妖魔,安抚百姓,既可扬我天衍宗正道威名,稳固人心,亦能借此机会,从基层探查‘墨先生’及其党羽活动的蛛丝马迹。他们若有所图,必然会在各地留下痕迹。”
“再者,”她眸光微闪,“派遣弟子下山,亦可示敌以弱,或能引蛇出洞。对方若以为我宗内空虚,或许会按捺不住,提早行动,反而能露出破绽。”
她条理清晰,层层递进,将派遣弟子历练的利弊分析得透彻明白。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众人都在消化她的话。
宗主凌虚子沉吟良久,缓缓颔首:“舒师妹所言,不无道理。乱世需用重典,亦需磨砺锋刃。一味龟缩,确非良策。只是…弟子安危…”
“每支小队需由金丹期以上真传弟子或资深执事带队,配备求救玉符及护身法宝。各队之间保持联络,相互为援。宗门亦会密切关注各地动向,随时准备支援。”舒君璧显然早已考虑周全,“此次历练,非是游玩,必有伤亡。但活下来的,必将成为宗门真正的栋梁。”
她的声音冰冷而现实,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最终,在经过一番细致的讨论和部署后,舒君璧的提议获得了通过。
宗门正式下达命令:即日起,组建多支精英历练小队,由各峰推荐优秀弟子参加,分赴东域各处,清剿妖魔,探查情报,磨砺自身!
消息传出,宗门内一片哗然。
有弟子摩拳擦掌,期待借此机会扬名立万;有弟子忧心忡忡,担心外界险恶;更有弟子暗中活动,希望能加入实力强劲的小队,或争取到一个安全的历练区域。
白小白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中练习水盾术。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下山历练…这意味着将要离开相对安全的宗门,直面外面的风雨和危险。
但同时也意味着…机遇。真正的战斗,更广阔的天地,以及…或许能接触到更多关于“墨先生”、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机会。
风雨欲来,她这只刚刚学会振翅的雏鸟,是选择留在温暖的巢穴,还是…勇敢地飞入那雷霆之中?
答案,似乎早已在心中明晰。
她望向执剑堂的方向,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而此刻的执剑堂内,舒君璧屏退了左右,独自立于窗前。
窗外,那串风铃在渐起的山风中叮咚作响,声音急促,仿佛在敲打着战鼓。
她摊开手掌,一枚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玉片静静躺在掌心,里面封印着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的妖气痕迹——这是从那枚求购“幽冥铁”的委托玉简上,由她亲自施展秘法,耗费巨大心神才勉强剥离捕捉到的一丝气息。
“南域妖族的臭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星辰之力…”她低声自语,眸光冰寒彻骨。
“想搅乱风云?本座便让你们知道,谁才是这棋局的掌控者。”
她掌心合拢,那缕妖气瞬间湮灭。
“传令下去,”她的声音冷冽如刀,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舍羽’可以开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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