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
什么肉?
是外面卤的肉吗?
杜引岁的馋魂支棱了起来。
之前的面糊糊是很好吃,但后来外头飘进来的卤肉味儿更是香得很。
便是只剩了寻常人的嗅觉,杜引岁也能闻出那久违了的正常的猪肉味儿!
末世七年,杜引岁是真的受够了便宜管够但苦死个人的苦芨芨草汤和人工饲育成功但猪骚味是正常猪肉百倍不止的石足白皮猪。
正常的卤猪肉是个什么味儿来着……之前流放大部队还没来时,半敞着房门的屋里,杜引岁努力冲破屋里的霉味儿把外头的卤味儿闻了又闻。许是真的又饿又馋,已经突破了人类承受的极限,有那么一瞬杜引岁几乎以为她嗅觉异能回来了。
她闻到了,一墙之隔似乎因为失去了不少水分,味儿愈发浑厚的豆角与萝卜,数量不少让人安心。就是好好的食物味儿中混着了那不大客气的衙役味,简直一颗老鼠屎掉粥里。稍远些地方,热腾的灶上咕嘟着的大锅里,半锅的猪肉拼了萝卜豆角藕,只简单地丢了葱姜下了大酱就已是香喷喷。馒头的粮食香顺着热腾腾的蒸汽飘来,层层的蒸笼还分了好几种面。一旁似还有新烙的饼,带着焦香的锅气,数量还不少的样子。在各种味道中忙活的人,闻起来应该是之前送了馒头和水进来的婆婆。
闻到的时间不过一瞬,距离没有很远,味道没有十分清晰,更别说去闻出更多细节,发挥远不及末世时嗅觉能力被锻炼到鼎盛时状态的一半。
但是,很明显,那一瞬真实存在,也不可能是平常人正常的嗅觉。
杜引岁再次证实了穿来时的感觉,她的嗅觉异能并没有抛弃她。
可惜,之后她又努力了好多次,便是再努力,也无法重现那一瞬。
她的嗅觉能力,就如这具身体一般,暂时都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实在让人气恼。
不过……
似乎是可以被馋和饿激发的。
就像此时,杜引岁实在好奇隔壁的人是否真买到了那香喷喷的卤肉,原本在吃下一堆面糊糊后已经稍小声了一些的咕噜噜不禁重新大了几分声响不说,她居然又闻到了!
院里与可能是厨房地方的卤肉香与嘈杂人味儿暂且不提。
就说刚才吵闹的隔壁,闻起来屋里好多人,男女老少,没有肉味,倒是有一堆奇怪的像是烤糊了的粮食味。底子闻起来有些像之前那一瞬闻到的在肉锅边的烤饼子,但是……那时候好像没有这么糊,也没有这么酸臭?嗯……还有几个吃食,没有烤过的味,有两个像之前那婆婆拿来给她们的馒头,还有两个好像还要更香一些。
香香,想吃!
等等,还有什么更香……
隔壁的隔壁,那甜甜的味儿是什么?还有那奶呼呼的,不是小孩的奶呼呼,那是牛乳的味道吧!
是哪家人,吃这么好吗?
杜引岁刚想细闻一二,结果……下一瞬又只能闻着这边儿屋里的霉呼味儿了。
啧啧啧,真是同是流放人,同人不同命啊。
比起在末世滚过,只是好奇一下唏嘘一声的杜引岁,秦崇礼的生气是实打实的。
秦崇礼一生守礼清正,惟愿主明臣忠,河清海晏。
像孔方裘这种害了丰州百姓一次又一次的奸臣,在秦崇礼看来就是国之蠹虫,恨不能让他先尝尽丰州人苦,再除之而后快。
但就是这等残渣,竟能带着两架驴车上路,一路脚不沾地,这会儿还在买面买肉,简直是要把流放路当好日子过。
秦崇礼气得撅胡锤膝,却偏偏拿孔方裘没有办法。
当初一查到孔家,还没摸着点儿实证呢,孔家就交出了所有的家产认罪,连埋在祖坟只有孔方裘一人知晓的秘银都主动全挖出来了,认罪姿态十分之好,又反扯了下面两条本没有暴露的贪污之线出来,简直就是回头是岸的代表,最后各方势力平衡之下,只被判了流放。
孔家虽已兜中空空,但孔方裘之妻不离不弃,岳家竟也不畏人言,在流放出发之日送了两驴车的行李。孔方裘的岳家亦是官身,还是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想来这么一送,隔日弹劾的折子便会往御前去,但是他们还是送了。
流放路艰难远长,亲友添物,本也是合情合理之举。只是人惯是踩高捧低,都落魄到流放了,有些关系的人都会小心行事,怕被连累,撇清关系者多。虽然不知道孔方裘的岳家是真的重情重义至此,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但是那两驴车的东西,是实打实的。
秦崇礼倒不是羡慕,就是一时有些接收不了恶人得好报。
而且,不止是孔家……
昨日清晨从都城出发时,太子……好吧,江芜的二舅,从前的永安伯,如今仍是永安伯的刘伯爷,也来送行了的。以手足之谊,给江芜被削了侯位,同被判流放的大舅一家送了行李来。
当然,那用出卖太子女扮男装之秘保住伯位,带累了家族其他人的永安伯,是被他的亲哥连啐了好几口的。不过吐口水归吐口水,行李倒是没耽误收下……
好好好,贪污者得驴车,乱皇嗣者得大包,就连帮凶……江芜的奶娘家都得了不知道什么人送来的东西。
偏偏……
偷听完隔壁声响,气鼓鼓顺势靠墙坐了的秦崇礼抬眸看向不远处背对自己坐着的小姑娘。
怎么,手足之情就是情,外甥女就是路边捡来的吗?都不怕被亲哥连累了,还怕多给外甥女送一点吗?
泼了汤的衣服就那么一直穿着,宫中行走的软底鞋子能走多远的流放路!
秦崇礼恍惚记起这已经不是他的太子,男女已有别,赶紧挪开了看人鞋底的眼。只一偏,就又看到了自己那雪团儿一样的小孙女,这会儿跟个煤球一样歪在地上……
自己入朝为官数十载,看来无论为官还是做人,都很失败啊。
不愿连累人,和无人来被连累,还是有点差别的。
即便秦崇礼不愿意承认,但他一生清明,临老倒真的……恨人有憎己无了。
秦崇礼坠入了现实与教养的撕扯旋涡,开始了后悔与反省的博弈。
可惜杜引岁此时并非鼎盛,无法闻得老人此时的痛苦纠结,若她能,高低得给人来一句“都是吃喝拉撒的凡人,羡慕与嫉妒是人之常情,莫要没事做什么清高神仙。”
“爹,你没事吧?”楚秀兰瞧出公爹矮下了脊梁,担忧道。
“是我无能,让你们吃苦了。”秦崇礼摇头,唏嘘低语。
楚秀兰看了一眼公爹身后的墙,轻声安慰道:“爹,等南边得了信……”
安慰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楚秀兰也想起了前一日早晨那几波来送东西的人,以及现在旁边一样一无所得的江芜。
秦崇礼知道楚秀兰的意思。
他这大儿媳虽为商户女,但在家里也是被宠大的。也就这次的事情来得快,处理得也快,楚家在比丰州更西南的琼州,暂得不着消息,不然定是也会过来的。
之前在狱中时,秦崇礼想代替已故的大儿子给楚秀兰出一封放妻书。楚秀兰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本想着可以借此拿回嫁妆,以自由身带着银钱跟着一起北上,路上更方便照顾。不曾想她那放妻书根本交不上去,也不知是有人想压她,还是看透了他们的谋划,不想给秦家这个便利。
翁媳两人商量了几回,还是放弃了硬走。就算硬闹上去能放妻成功又怎样,在都城这浑水里,他们不让人如意,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更倒霉。
琼州什么时候能得信,楚家得信后又如何,这都是后话了。秦崇礼知晓儿媳这是安慰她,更是又多了几分愧意。
只是多余的话,两人也不敢多说了,就怕两个人歉意来安慰去,落在江芜的耳中,平添了小姑娘的压力。
屋里就这么又安静了下来,就连杜引岁那边的“咕噜噜”都变得稍小声了一些。
在乱稻草上滚得脏兮兮的小团子凑近了声音的来源:“咕噜噜病,大大的,小小了。”
“嗯,等一会儿吃了夕食,咕噜噜病会更小一些。”江芜伸手拿走新沾到团子头毛上的稻草。
流放大部队到达的时候,杜引岁腹鸣的声音已经被之前那两个杂粮馒头压下去了一些,虽然还是很大声,但是已经不是最开始吓了江芜和田婆子一大跳的那种平地一声雷了。
所以本来还很是担心的江芜,估计这声就是饿了……
至于为什么会饿得这么大声,江芜只能祈祷,不是摔的。
隔壁许是买着了好东西,声音渐渐地小到几不可闻。
又过了很久,久到江芜都听到身后出现了一声新的小小声的“咕噜噜”了,他们这边的门才有了动静。
锁着的残破木门被打开,江芜看到开门的正是之前自己请求他给谭头带话的那个年轻衙役,投去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希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