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今羽把敲鱼面装出,熄灭灶中的火,拿着红薯塞到灶里后,才用筷子夹起一根面,只呼呼吹几下,便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入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鱼腥味有些重,红薯粉的量好像也不够,面没有那么筋道,反倒是鱼肉的纤维感有些多。
算是做失败了。
沉默半晌,她又夹起一根面,打算再尝一下之时,掩着的屋门被拉开,荣姮的脑袋从门缝间探出。
眼神精准锁定坐在灶台旁的穆今羽。
她还有点怕她,眼神和她接触上时,整个人瑟缩几分,又躲回门后。
穆今羽看见荣姮醒了,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继续把面条塞入自己口中。
这根面条又是不一样的口感。
鱼肉的纤维感变少,反倒是红薯粉的味道有些重。虽然口感也香甜,但终归少了肉味,和普通的面没有区别。
两根面的口感差别如此之大,许是她在敲鱼面的时候,没有把红薯粉和鱼肉敲均匀、敲融合。
她算是知道“会”和“精通”有什么区别了。
原来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做的不好吃
她只是会做敲鱼面,但手法依旧比不上那些精通敲鱼面,靠着敲鱼面养家糊口之人。
还得再练。
不过多宝红薯粉的口感确实不错,用来做敲鱼面也很合适,但鱼肉不行,不能用普通的鲫鱼,她得去挑选味道更好的鱼。
如此想着,穆今羽打算把碗中的鱼面全部吃完,就午休。
午休后,再多买点红薯粉回来。
至于鱼,现在已经是正午,鱼早就不新鲜了,得第二天清晨早早去肉市里挑选才行。
荣姮在门后躲了一会儿,发现穆今羽并没有来抓自己,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继续看着对方。
她见对方正端着碗,挑出一根白白的东西,放入嘴中。
她已经知晓,对方这个动作是可以让发痛的肚子变得暖和,虚弱的身子变得有力的动作。
是好的。
荣姮从门后走出,一会儿躲在倒扣的背篓后,一会儿躲在深色大水缸后,一会儿又躲在水井后。
警惕且缓慢地朝着穆今羽靠近。
鬼鬼祟祟的。
穆今羽当然知道荣姮在靠近。
对方根本就不会躲,每次都有半截儿白色的衣裳耷拉在地,显眼得很。
准备吃面的动作停顿下来,琥珀色眸子微微朝荣姮的方向偏移。
只见穿着脏污白衣的荣姮躲在了灶台后,同她只有一步之隔。
对方双手扒拉住灶台边缘,慢慢探出脑袋,眼神就没从她手中端着碗上挪开过。
不得不说,荣姮是好看的。
乌黑秀丽的长发即便是散乱地披在身后,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双眼中墨色很浓郁,直勾勾看着某样东西时,有些不像凡世间的人,而像飘渺界中的妖。
右眼眼下靠近眼头的地方有一颗红痣,靠近眼尾的地方又有另一颗,像两滴血似的。
诡谲奇异。
最开始穆今羽怀疑荣姮会不会在装失忆,就是因为她这双眼睛。即便瞪得微圆,看起来也不单纯。
只不过接触下来后,发现荣姮还真是失忆失的彻底,脑袋里面只能进行单向思考,装不了太多东西。
比如说现在,荣姮又忘记原主曾经伤害过她的事,甚至还靠那么近,想要抢她手里的碗。
穆今羽瞪了荣姮一眼。
把手中的碗放在灶台上,单根手指抵着碗壁,缓慢推到荣姮面前。
随着碗的逐渐靠近,荣姮双眼朝内收,聚焦成对眼后,又有些晕乎乎地晃了两下脑袋。
身形不稳,摔坐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穆今羽眼皮抬高,身体朝前,没想到荣姮会把自己弄摔倒。
她站起身,想去扶荣姮起来。
却发现对方干脆就地坐下,飞速捧着碗拿起筷子挑面吃。
穆今羽动作顿在原地,双臂撑住灶台边缘,倾身。
又多看了荣姮几眼。
说实话,她买的红薯粉又少,鱼也小,做出来的敲鱼面总共也没有几根。
本来她也没打算做太多,只是想着先做来试试,看自己手法有没有问题。
现在,那么几根敲鱼面分成两个人吃,当然是不够的。
而且她还有些担忧自己做的不好,会被嫌弃。
只见荣姮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碗中的面便消失不见,吃得干干净净。
她又扒拉了两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不明白为何之前这样肚子能吃得饱饱的,而现在她的肚子中却并没有感觉。
“你觉得这面怎么样?味道奇怪吗?”穆今羽迫不及待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穆今羽并不想和荣姮搭话。
她现在对荣姮的情感有些怪异。
一方面知道这人恢复记忆后,决定着自己的生死,那自己现在就应该讨好对方。
一方面她又不想那么快的原谅这个差点掐死自己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荣姮没错,她知道是原主动手在先,荣姮也只是反击。
所以即便她不想原谅荣姮,也怪不到荣姮身上。
即便她不想对荣姮太好,但又不忍心晾着对方。
孽缘,简直是孽缘。
穆今羽问完话后等了几息,却见荣姮只是仰着头,睁大眼睛看自己,并不回话。
怎么了?难道是太难吃?难吃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还是说对方还对自己抱有戒备?根本不想同自己说话?
思来想去,穆今羽又道:“你可是把面吃完了的,不准觉得难吃。”
“是不是还没吃饱?”
“我知道你没吃饱,再等一会儿。等红薯烤好就可以吃了。”
“但不准觉得我做的面难吃。”
荣姮脑袋歪歪,眼中出现疑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穆今羽从灶台后走出,边靠近荣姮边说道:“红薯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一种食物,烤着吃非常好吃,又甜又软。剥掉皮后,内里的芯子是金黄流蜜的。”
她想去把坐在地上的荣姮扶起来,但荣姮看见她想要靠近自己,整个人又炸了毛。
凶狠地瞪她一眼,转身躲到水井后面去了。
穆今羽脚步顿住,那么明显的被人讨厌,弄得她有些尴尬。脚在地上磨蹭了两下后,小声嘀嘀咕咕道:“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想起我。”
荣姮跑了,她只好转身回到灶台后,坐在板凳上,拿着火钳去戳灶里的柴火。
戳出星星点点火光来。
一时之间整个院内静悄悄的,偶有柴火爆开的声音。
灶膛内,红薯躺在炭火之上,灼热的温度渐渐让它内里发生变化,原本生涩的红薯变得柔软起来,表皮裂开,从中能窥见一丝浅金色。
香味从其中溢出,悠悠地飘呀飘,像无形中有条丝线,在人们的鼻尖勾缠、萦绕。
穆今羽又拿火钳戳了一下灶膛里的柴火,红薯的香味便愈发浓郁,就快烤好了。
坐在水井后的荣姮闻到这味道,肚子咕咕叫几声,又悄无声息回到灶台旁。
等待着穆今羽给她吃东西。
穆今羽看她这动作,突然间有些不清楚荣姮到底是失忆了,还是变傻了?
怎么呆呆的?
有东西就来、有东西就来,自己要是真想伤害他,那不是简简单单?
用钳子把灶里面的红薯夹出来时,穆今羽动作轻柔,怕一不小心就把红薯给夹烂了。
“等会儿再吃,现在太烫了。”她夹着一个红薯,放在荣姮面前,叮嘱道。
只是荣姮兴许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心里,还是伸手碰了一下被烤得焦黑的红薯。
被烫的咻一下缩回手不说,还凶狠的瞪了红薯一眼。
那模样,怕是觉得红薯也是坏人。
穆今羽转开脑袋,用手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偷笑。
觉得荣姮好像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红薯的香味太过于诱人,穆今羽自己也没有等多久,便忍不住拿起滚烫的红薯,在手中颠来颠去地剥着皮。
好不容易剥掉一半的皮,她就把手中的红薯递给了荣姮,转而拿起荣姮那个红薯接着剥。
荣姮当然不客气,捧着红薯狠狠咬了一口!
瞬间,嘴里被塞满香甜软糯,仿佛糕点般的红薯,惹的她双眼都亮了起来,尤为惊喜。
甚至都来不及咀嚼,囫囵吞下口中的红薯,着急忙慌地咬下一口。
这红薯太甜了,让她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觉得很舒适。
穆今羽被她的狼吞虎咽感染,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红薯!
那美妙的味道,着实让她也惊艳了一把,感叹世间怎么会有多宝红薯这么物美价廉又好吃的食物?
两人旋风般吃着,不一会儿就结束了战斗。
肚子再次被填饱,两人都心满意足。
吃完东西,穆今羽拍拍手中的灰,对荣姮道:“你自己一个人玩会儿,我睡个觉。”
反正院门也是锁上的,她不担心荣姮会逃跑。
走进屋子,把床上的被褥和被子整理规整后,脱掉外衣就躺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累极了。
熬夜学习许久不说,又突然被换到另一个地方,经历生死,忙活一大圈,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堪称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再不休息,恐怕能再猝死一遍。
沾到枕头,穆今羽立马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睡眠质量极佳!
而院中的荣姮,脑袋朝屋子的方向看了许久,没看见穆今羽出来,她的身子便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在灶台上好奇地摸来摸去。
一会儿按着碗的边缘,让碗壁贴在灶台上,叮零当啷地玩着。一会儿又拿起个调料罐,摇晃里面的东西,把发霉的盐都给倒出来了。
她把灶台上摆放的东西全都摸了个遍后,又坐到板凳上,有样学样地拿着火钳,开始戳灶膛里的柴火。
烧焦的柴火连同黑灰被一起翻出来,荣姮手在黑灰里胡乱摸着,似乎在找还有没有红薯
-
棉花似的软云慢慢飘走,太阳变了位置,天色渐渐暗下。
穆今羽这一觉睡得有些久,直至天空泛灰,连绵云朵被照成橙红色。
她才缓缓睁开眼,睡得通红的脸颊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两下。双眼还有些迷蒙,不禁抬手挡住窗外最后的余晖。
又磨蹭了好一会儿,穆今羽才起床,伸着懒腰走到院子中。
还别说,金灿灿的院子,枝桠茂盛的柿子树,青瓦铺成的房屋。
每一分每一寸都蕴含着独特的韵味,让人不自觉放松,沉浸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中。
这放到现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归隐田园般的生活。
只是放到穆今羽身上……
她视线同站在水井边,扯着绳子玩的荣姮对视上,
刚才的闲适被打破,穆今羽脚步顿住,嘴巴张大,目瞪口呆。
只见荣姮那一身白衣全变成黑色,脸上更是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挖煤了!
“别站在井旁,当心掉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知道荣姮不会回答自己,穆今羽自顾自说道:“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是打算天黑之后让我看不见?”
“也就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了,要不然你能被自己吓一跳。”
“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给你洗一下脸。”
穆今羽边絮叨,边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荣姮站的方向正好和她要去的方向差不多,见她靠近荣姮立马躲到一旁,偷摸看她。
穆今羽匆匆出门,买了好几个多宝红薯,又去买了皂角。路过柴火店,还顺便搬了一捆柴火回家。
家中没有柴火,干枯落叶也全部用完,只能买柴火来用。
生活在城里或县里就是这点不方便,没办法像村子里的人那样,去山上打柴,而是只有买他们运到城里的柴。
挺费银子的。
回到家中,穆今羽直接起锅烧水,打算用这水让荣姮清洗一下。
等待水烧开的途中,她让荣姮坐在凳子上,哪儿也别去,生怕荣姮帮起倒忙。
而自己则再次打扫起院子来,把院子里的垃圾、灰尘全部扫在一起。
把石桌擦得锃亮,又把上面的茶壶、茶杯,以及各种锅碗瓢盆全部洗了一遍。
还有灶台上被打翻的盐,清理起来真是怪恶心的。
几间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放过,该擦的擦,该洗的洗。不一会儿,院子中就晾了许多东西。
穆今羽又翻出一套原主坤泽母亲的旧衣,准备待会儿拿给荣姮换上。
水烧开又放温热后,穆今羽把帕子搭在盆边,让荣姮自己端着盆子进杂物房去擦洗。
但荣姮根本就听不懂,还以为穆今羽递给她的是吃的,差点端着盆子干了一大口。
“哎哎哎你干嘛?”穆今羽伸手想把荣姮拦下。
哪想荣姮以为她是要打她,双手把盆子一放,转身就跑!
木盆咚一声砸在地上,水花飞溅,温热的水顺着土地朝四周流去,直至裹上脏污变成泥浆。
接连被荣姮避瘟神一样避了几次,换做其余人,心中估计会感到郁闷、不耐烦。
但穆今羽心中却奇异的平静。
她能理解荣姮对自己的不信任,戒备些也好,至少不会受伤害。
况且这点儿小麻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地是土地,不一会儿水就会渗下去,也不用她收拾什么。
穆今羽把落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放入盆中,打了一盆新的水,冲荣姮问道:“你自己会清洗吗?”
荣姮没有回答,身形又朝后退两步,离穆今羽更远。
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是不会的。穆今羽便把帕子放在水中,揉搓几遍后,一边拧干一边说道:“你现在有点脏兮兮的,必须擦干净,只有擦干净才能睡觉。”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脸是黑的,身上也是黑的,完全看不出人样了。”
“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别人会大叫,啊!鬼呀!”
穆今羽故意说的缓慢,声音还故意变得唬人,就是要留出时间给荣姮思考的。
看着荣姮定在原地,脸上逐渐露迟疑的表情。
她拿着拧干的帕子,一个箭步流星冲到荣姮面前,直接把人给抓住了!
正在思考的荣姮反应慢,直至穆今羽拿着帕子都开始擦她的手了,她才反应过来要挣扎,开始用手臂去推桑穆今羽。
“别动别动。”穆今羽接连说了好几声,一手死死箍住荣姮的手臂,另一只手拿着帕子疯狂擦她的手心。
不一会儿,整张帕子被擦得漆黑,她又换了一面继续擦荣姮的手背。
只是擦着擦着,她就发现荣姮身上的伤口竟然没有上药!
小手臂上被刀割开的伤口,皮肉往外翻卷,原本鲜红的肉此时变得有些发黑,隐隐有腐烂的迹象。
那伤口太吓人了,只一眼就让穆今羽心惊肉跳,难以想象荣姮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你没有上药!?”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语气急促又生气。
只是话问出口,穆今羽就反应过来,荣姮恐怕根本就不懂上药是什么意思。
“你!你!”她一连你了好几声,想说点什么,又被自己压回去,最后却道:“还是我不对,应该对你上心些的。”
既然决定要留下荣姮,既然决定要让荣姮不杀她,她就应该对荣姮好些才是
她至少应该亲力亲为的。
穆今羽把荣姮放开,任由荣姮跑到柿子树下,躲藏在树后。
而她自己则回到水盆旁,把帕子搓洗干净,拿出大夫给的伤药,朝荣姮冲过去。
躲在树后的荣姮被吓得尖叫一声,从柿子树另一边窜出,绕着院子躲避。
她全身是伤,腿上也有,根本跑不过穆今羽,才跑出去两步就被追上。
只是荣姮力气倒是挺大的,抬手连推带打之间,直接把穆今羽干到地上去了。
穆今羽眼疾手快,拉住荣姮一起倒在地上,自己还充当肉垫的同时,把荣姮禁锢住,用绳子捆住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终于把人捆住,穆今羽长舒一口气。撩起对方的衣袖,有些不忍看那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脑袋朝一旁偏开,深呼吸好几下,一边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暗自嘀咕自己恐怕要被荣姮记恨得更深了。
做好准备,穆今羽强迫自己的头扭回来,仔细为荣姮擦拭没有伤口的地方。
脏污、血污一并被擦拭掉,手臂上的伤口更加清晰可见,并且因刚才激烈的反抗,而在渗血。
想来荣姮身上其余伤口也是如此。
穆今羽把她的小手臂勉强擦干净后,拿出大夫给的伤药往伤口上涂。
那些刀伤有深有浅,浅的已经有愈合的迹象,深的却在腐烂。
但不管深浅,只要触碰到药膏,荣姮都会痛得发抖,全身冒出冷汗,眼神恶狠狠瞪着穆今羽。
她恨死眼前这个乾元了。
明明她都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乾元,没有那么坏了,可这个乾元居然又伤害她。让她那么痛。
荣姮感觉自己被欺骗,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臂奋力挥舞,朝面前的乾元打去。
那乾元没有躲,只是把身体侧了一下,让她的攻击落在背上。
啪!
声音震天响。
荣姮打的当然疼了,穆今羽倒吸一口凉气,飞速把荣姮小手臂上的伤口全部上好药。
这才把人放开,弹射般远离她,在远处不断动着自己的背,疼的差点跳一段霹雳舞。
穆今羽觉得荣姮那手劲儿,自己背上肯定得肿起好几个巴掌印儿!
但她没放弃,端着水盆荣姮身旁,洗干净帕子,把荣姮的衣袖往上撩了撩,给人擦拭着上臂。
这里的伤口更为严重,今日早晨才裂开过,肉朝两边翻卷开,中间似乎能看见森森白骨。
有些骇人。
穆今羽小心翼翼把上面的血污给擦拭干净,再厚厚糊上一帖药,心中祈祷着荣姮会快快好起来。
她沉默地替荣姮上药,即便有巴掌落在她身上,她也只是轻轻闷哼,动作不曾停顿。
而荣姮落下的巴掌也有轻有重。
轻的时候,是被穆今羽上药的动作疼到根本用不上力,重的时候是因为刚才的疼而报复。
可渐渐的,荣姮抬手的动作变得迟疑、变得有些下不去手。
她有些想不明白了,眼前的乾元确实在伤害她,让她变得很痛。
可又似乎在让她变得干净?
似乎是在帮她?
荣姮逐渐停止挣扎,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尽管伤口很疼,她也没有动一下。
没有她的阻挡,穆今羽的动作更加利索起来。
很快,两条手臂都被上好药,她又去撩荣姮的裙子,想要给荣姮腿上的伤口上药。
荣姮略微挣扎,差点没踹她,但好在忍了下来。
腿上的伤口不是刀伤,更像是摔倒或击打出来的。尤其是小腿肚上,有紫到发黑的一大片淤青,看起来像是被木棍打出来的。
穆今羽甚至怀疑,荣姮的骨头会不会被打骨裂了?
看来给荣姮下毒的人,真的恨不得荣姮去死。
“唉。”
穆今羽的眼眶有些发烫,她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把这本小说看完,否则她就能知道到底是谁要对荣姮痛下杀手了。
把荣姮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都上完药,她叹口气,盘腿坐在荣姮身旁,感觉自己累的手臂都抬不起。
但还没有完,只休息了几息,她把变得乌黑的水倒掉,又接了一盆新的,再次洗干净帕子,开始轻柔地为荣姮擦着脸。
脸上没有伤口,荣姮当然不觉得疼,只觉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原先那种厚重的、闷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唯余清爽。
这下荣姮终于确认,眼前这个乾元不是在伤害自己,而是在帮自己了。
自己打了帮助自己的人吗?
明白这一点的荣姮,大脑再次空白,只余下心中有些苦涩的味道。
穆今羽帮她擦干净脸,帕子一扔,双臂撑着地面,呈现一个半仰躺的姿势放松下来。
有气无力道:“你自己会换衣服吗?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对方身上的白衣实在是太脏了,不换不行。
话说荣姮之前是摄政王,她穿的衣服会不会金贵许多?能卖钱吗?
穆今羽伸手用手指捻起荣姮一片衣角,细细摩挲着,感受那衣服的触感。
好像布料是要柔顺丝滑些,针脚细密,和她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大不相同。
而且仔细看去,这白衣上好像有暗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要凑近看才看得出。
真是低调又奢华。
穆今羽不禁感叹摄政王的财力,同时想到,此种衣物在市面上恐怕不常见,即便真的很贵,她也不可能拿出去卖。
否则,被想要杀荣姮的人看见,那她们俩不都得有血光之灾?
况且这衣服已经脏了,估计洗也洗不干净,卖也卖不掉吧。
放下这个念头,她又同荣姮交代了好几遍什么是换衣服,为什么要换衣服,该怎么样换衣服。
确认荣姮大概听懂了后,这才领着人到杂物房,让人进去自己换。
荣姮站在杂物房门口,抱着一堆衣物,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穆今羽。
天边夕阳努力发挥着它最后一丝余温,把整片大地都映照的鲜红。
也把荣姮眼中映照的鲜红。
两人对视着,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穆今羽不知道。
她只是无端的觉得荣姮眼下两颗红痣,变成了两滴摇摇欲坠的泪。
有些可怜。
怎么了呢?露出这种表情。
穆今羽脸上扬起一抹笑,抬手拍了拍荣姮手背,“去吧,别在意,我没事的。”
听到她说这句话,荣姮这才幡然觉得心中的苦涩消散许多,轻飘飘的身体也落到了实地。
她走进杂物房中。
磕磕绊绊地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过程间还很是小心,不希望自己身上涂着的东西被蹭掉。
换好衣服后,穆今羽让荣姮坐在石桌旁老实休息,而自己则把红薯烤上当做晚食。
顺便趁着天还未黑,开始清洗起荣姮换下的那身白衣。
白衣确实已经洗不干净了,即便穆今羽再怎么努力,上面也还是残留着黑色、红色的污渍。
她没有强求,直接把衣服晾起来,打算干了后替荣姮保存好,等恢复记忆的荣姮自己处理。
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完,又同荣姮一起吃过晚食,穆今羽把人安排到自己屋子里睡,而自己则去两位母亲的屋子中睡觉。
分开之前,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荣姮切勿压到伤口。
-
下半夜,几颗星子挂在漆黑夜空之上。
院外的夜市街渐渐安静下来,家禽们挤在一起,脑袋塞到翅膀下沉沉睡着。
大黄狗趴在门边,眼睛是闭着的,但耳朵还直挺挺立着,尾巴时不时甩动几下,发挥着自己看家护院的本领。
躺在穆今羽床上的荣姮脑袋晃动几下,双手紧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
怎么都睡不舒服。
四周萦绕着腐朽的梧桐树味儿,虽然很淡,可总让她无法忽视。
是乾元的性香味。
是乾元难闻的性香味。
荣姮猛地睁开双眼,从黑泥一般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浑身冰凉,额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受不了这种味道,手用力掀开被子,下了床。
穆今羽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呼吸都比白日里要沉许多。
呼——
呼——
呼呼——
……
熟睡中的穆今羽突然顿了一下,眉微微皱起,感觉有哪里不对。
呼呼——
呼呼——
怎么有两道呼吸声!
穆今羽被吓醒,惊恐睁眼,与站在床边的荣姮对视上!
穆今羽:!!!
穆今羽:我的老天诶![害怕][裂开]
-
来噜来噜,爱大家~[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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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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