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林岚再次来到了巴黎。
巴黎证券交易所的青铜大门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她将丝绸礼帽压低半寸，确保假喉结的蜡质边缘不会反光。她跟着破落子爵——布兰德利家的第三代继承人，雷蒙，步入这个拒绝女士踏足的游戏大厅。
"记住交易顺序。"林岚压低的声线从握拳的右手后传来。
虽然林岚很想用现代化妆术大变活人，在交易大厅与那些投机客们大战三百个回合。但限于这个时代的材料和自己堪堪通勤的美妆技术，她还是只换了燕尾服，贴了假胡须、假喉结，然后老实租用了二楼观察室。
坐在这里，能俯瞰整个交易大厅，墙上的折线图用红蓝丝线指示着资本流向。
雷蒙摸了摸西装内袋的指令卡——按照昨晚他两商议好的交易规则，他只需要在准确的信息条件下，按提示操作就可以了。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观察室，这位夫人的离经叛道，让他这巴黎浪子都自愧不如。先让自己变“寡妇”，然后还要变“男人”！雷蒙都不敢回忆今早看到“莫罗先生”的马车时，自己差点吓哭的丢脸摸样。不得不说，雷蒙本性中的跳脱，让他无法抗拒林岚这些刺激的变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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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 交易铃第一次鸣响
大理石阶梯上涌动起黑色礼帽的浪潮。雷蒙挤进主交易池时，闻到了熟悉的雪茄与法郎油墨混合的气息。报价员攀在铸铁栏杆上嘶喊："巴黎-里昂铁路公司，开盘价八十七法郎！"
这个数字让雷蒙的手心渗出冷汗。三天前林岚在圣日耳曼区公寓展示的曲线图清晰印在脑海：PLM公司股价在过去三个月已上涨19%，而根据她的预测，里昂段铁路竣工前还将有至少50%的涨幅。
"先生，要最新行情单吗？"报童递来油墨未干的《金融快讯》，头版头条正是PLM获得政府三十万法郎补贴的消息。雷蒙抛给他一苏硬币，接过报纸，想起父亲以前说过的话："当利好消息出现在大众媒体时，正是内幕者抛售的时刻。"
但今天他却要买入，买入，满仓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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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 电报室首次数据更新
利物浦棉花库存数据通过海底电报传来时，雷蒙正在核对账户余额。根据林岚制定的规则，当库存超过九十万包（约合4.1万吨）时，需立即做空里昂生丝期货。他扫过电报员抄写的数字——九十二万包，创1853年以来新高。
他到抽一口凉气，脑海里全是林岚的分析，"利物浦港到货的美国棉花一定会压低生丝价格。"
想起这位夫人抱怨不能直接交易利物浦棉花期货时的懊丧，真是异想天开，两个不同的交易系统，怎么可能直接交易。总不能跑到英国去吧！
"先生！"雷蒙挤过人群，腋下夹着的行情单被汗浸透。
"里昂六月生丝期货，做空两百手！"雷蒙对交易员大吼，同时竖起五根手指——这是约定好的杠杆倍数。200手里昂丝绸合约面值12万法郎，按照五倍杠杆，保证金为20%，实际动用保证金2.4万法郎。
交易员迅速填写好三联单，复写纸在合约上留下深蓝印记。雷蒙知道，此刻，里昂的纺织厂主们还未收到这封电报。至少三小时的信息差，是投机者们收割财富的利刃。
雷蒙再次看向二楼，这位夫人那让人恐惧的信息敏感和完善的逻辑链，让他第一次在这个喧闹的交易池中，感受到信息优势带来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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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5 抵押贷款交割
当PLM股价攀升至九十三法郎时，雷蒙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跟着林岚豪赌一把。他走向抵押贷款窗口，将圣安娜街房产地契递进黄铜栅栏，这是他母亲再嫁前留给他的唯一资产。银行职员用放大镜检查地契上的火漆印，随后递出四捆每捆面值一千法郎的纸币。
"年息7%，按季付息。"职员敲了敲《1856年抵押贷款通则》的铭牌。雷蒙心脏怦怦地鼓动着，快速完成心算：四万法郎本金，每季度需支付七百法郎利息，而林岚预估的PLM股价三日涨幅就足以覆盖这笔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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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5 伦敦行情滞后套利
雷蒙反复掏出怀表对时——由于英法两国尚未统一时区，伦敦时间比巴黎晚十分钟。他正在焦急地等待伦敦的下午行情。
"伦敦PLM报价四英镑九十便士！"电报员的喊声引发骚动。
雷蒙根据即时牌价换算：1英镑=25.22法郎，4英镑90便士约合110。36法郎每股，当下巴黎PLM股票是89法郎。伦敦溢价24%！扣去汇兑和跨市交易的费用，还有大约14%的利润空间！
"买入巴黎PLM股票，同时卖出伦敦对应仓位！"他向交易员下达指令。这种跨市套利操作及其依赖于两地信息传递速度差，通常只有拥有专用电报线路的罗斯柴尔德等大银行才能实施。
但林岚凭借脑海中的金融史知道，公共电报局每天中午会因更换密码本产生十七分钟空档，足够他们完成一次对冲。而这个漏洞她和雷蒙已经在最近一周中反复验证过，今天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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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5 收盘铃前的闪电交易
距离收盘还剩五分钟时，雷蒙的衬衫后背已完全湿透。他的账面上持有三千股PLM股票和两百手里昂丝绸空单，浮动盈利达到六千七百法郎。但根据交易所规则，所有期货合约必须在当日结算20%的保证金差额。
"平掉五十手生丝空单！"他朝交易员打出手势。
利物浦惊人的棉花库存和暴跌的棉花价格，让里昂的纺织厂主们惊恐不已，棉花的超量供应意味着廉价的棉布会挤压丝绸的市场需求，导致丝绸的价格下滑。
丝绸的原料——生丝，会比丝绸跌的更多更快。因为丝绸的买家们，那些里昂纺织厂主这会儿正在大笔抛售。
抛售的压力使里昂生丝期货价格在今天暴跌9%。雷蒙的账户因提前建仓获得五倍杠杆收益。与此同时，PLM股价在最后时刻被神秘买单推高至九十六法郎，交易池再次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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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0 结算室的黄金过磅
在散发着霉味的结算室里，出纳员用天平称量雷蒙递交的金路易。根据1856年《法国贵金属交易法》，每枚20法郎金币的标准重量为6.45克，公差不得超过0.01克。
"今日净收益八千四百法郎，扣除佣金和印花税后..."会计的羽毛笔在羊皮账本上勾画，专用墨水里的金粉在账本上散发着迷人的金光。八千四百法郎！雷蒙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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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 战后复盘与风险预警
"马赛到货的印度棉花将再次冲击里昂市场。"林岚用红铅笔在地图上画出箭头，"你的生丝空单需要在本周五前平仓。"
雷蒙看着她在黑板上演算公式——(期货价格波动率×杠杆倍数)/保证金比例=风险系数。当数值超过2.0时必须减仓，这条铁律已让他们躲过三次黑天鹅事件。
"勒合的人还在打听您的身份。"他递上侦探绘制的画像，画中还是上次那位贝雷帽先生。“没关系，真金白银的收益会让他保持克制的。不过要注意那份委托书，在明年到期前千万记得交割干净。”
本章小知识：
这一章太难写了，想要保持快节奏，但又怕没把这些交易写明白。。。最后作话解释一下：
1.为什么明明是棉花下跌，却不交易棉花：受当时通信能力的制约，还有不同地区交易规则，金融系统的互不兼容，这个时候巴黎的交易者确实是没办法参与英国利物浦的期货交易的。
2.伦敦/巴黎行情滞后套利；这种套路简单点来类比就是：一模一样的华为手机在深圳卖1万时，在香港才卖1.5万。你当然能在深圳抢购，然后过个海关到香港去摆摊卖嘛！中间唯一的阻碍就是一张港澳通行证，就相当于文中的专用电报路线。而林岚他们找到的漏洞就是，海关中午瞌睡的时候，你打开国门偷溜过去了。偷溜国门是不可能的，但当时确实存在这个套利机制，金融史里会考的！这样的套利机会今年正月也出现过，当时美国黄金实物暴涨嘛，好多人从欧洲买黄金运到美国卖。
3.当时的英镑便士：英国1971年以前的货币进制很坑人的，一英镑=20先令，一先令=12便士。你品品。算数不好的，穿到英国真会被坑死。
4.最后交割的50单生丝：说说这50手空单让林岚她们空手套了多少钱吧，50手就是价值3万法郎，保证金日结相当于没支出。盈利么，空单的意思就是我赌这东西价格会跌。只要你价格跌了，就是我赚了。9%的跌幅，就是3万*9%=2700法郎。林岚卖光艾玛·包法利积攒了一辈子的奢侈品和家具衣裳也就2800法郎。文中用的五倍杠杆，即20%的保证金。意思就是，您能用2块钱翘起10块钱的财富。但那个时代允许的杠杆比例应该没有这么高。友情提醒下，现实中，不懂可千万别碰期货，我至今记得自己亏得裤子都买不起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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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交易所的时间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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