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端起酒杯的动作悬在空中，心底猛被挨了一记重锤，又瞬间归于平静。
两天前，恰好是他穿越过来的那天。
沈钰砜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恐怕不止是察觉。那语气里，分明已经有了某种笃定。
陆衍不是没想过他穿进原主的身体后会被看出端倪。毕竟换了芯子的人，哪怕外表一模一样，细微之处也难免透出差别。但问题在于，原主的存在感本身就低得可怜，即便他的表现偶有出格，旁人也只会归咎于“受了刺激”或是“突然开窍”——谁会无聊到深究一个炮灰的变化呢？
就算有，那人也绝不该是沈钰砜。
“为什么不能？”
好在陆衍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理颇有经验，惊涛骇浪在胸腔里翻涌，被他强行摁回深处，他端起桌上那杯金汤力抿了一口，想了想还是没有硬怼回去，“只要沈少有需求，不管是两天前还是两天后，我自然是有求必应。”打得一手好太极。
没味？
陆衍不动声色地垂眸瞥了一眼杯中物——澄澈透明，无色无味。
“陆衍，你把我当傻子？”
沈钰砜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搁在桌沿，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点，发出细微的脆响：“从我丢给你那堆东西开始算，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天半的时间。刨掉你睡觉、吃饭、摆摊……剩下多少时间？”
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将那些复杂信息琢磨透，还能在他面前一套一套说得滴水不漏。
——除非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告诉我，除了脱胎换骨——你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判若两人的？”
脱胎换骨。
这四个字刺穿了陆衍最后一丝侥幸。他艰难地咽下冰水，此刻能确认，沈钰砜确实是怀疑他了。
面前俊美又妖冶的男人有一双浅茶色的眸子，在头顶旋转的灯光下，折射出清透的琥珀光泽，冷冽中藏着暗火，好整以暇地锁住他，像咬住猎物不松口的毒蛇，唇角微微勾着，一脸“我就静静地看你怎么编”。
陆衍迎着他的视线，黑色的眸子不见丝毫慌乱，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笑着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沈少，你喝的好像是我的酒？”
酒？
话题转移得太快，沈钰砜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掌心握着的，赫然是挂着片柠檬的酒液。
而陆衍指间端着的，则是他自己喝剩的那半杯冰水。
那杯本该属于陆衍的金汤力，已经被沈钰砜喝了个七七八八，残留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浅浅的唇痕。
“……”操。
刚才他“逼宫”陆衍太过激动拿错了酒杯，一杯酒下肚竟然还浑然未觉。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沈少吗？好巧。”
陆衍抬头看去，一名穿着灰蓝色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三颗扣子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晃到了卡座旁，恰好立在陆衍和沈钰砜中间。
他端着酒杯，视线饶有兴味地扫过两人，最终牢牢钉在沈钰砜身上，“在外边儿看见沈少那辆骚包的迈凯伦了，没想到还真是本尊驾到，稀客啊。”
沈钰砜眼皮都没抬：“林旭。”
陆衍眉心微动。
林旭。
小说里林家正是主角受真正的家世，而林旭正是主角受的亲哥哥！！
“上星期我那小破赛车场开业，沈少愣是没赏脸来。”林旭笑着晃动着酒杯，“今天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上了，有没有兴趣去跑两圈？”
旁边有人帮腔：“林少和沈少那可都是咱们圈子里顶尖的车手，要是能看二位同场竞技，那我们今儿可是赚大发了！”
“是啊，据说沈少可是云港第一弯道王，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一睹风采啊？”
沈钰砜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架着他，心里一阵冷笑。林旭在这个圈子里没车品可是出了名的，为了赢不得手段，甚至背过几条人命。
他冷冷地拒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跟我玩的。掉价。”
一句话，像盆冷水兜头浇下，刚才叽叽喳喳的几个人瞬间住嘴，林旭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沈钰砜，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一个寸头男见状连忙打圆场：“林少，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沈少刚喝了酒，这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嘛。”
林旭视线落在沈钰砜手边，果然看见他几乎见底的酒杯。
沈钰砜懒得接话，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回应，算是给了这个台阶。
但林旭显然不想善罢甘休，他眼珠一转，眯着眼指向旁边土里土气的男人：“沈少今天不玩也可以，要不就让沈少的这位……朋友赔我玩玩？我看他挺清醒的，应该没喝酒吧？”
突然被点名的陆衍：“……”？
沈钰砜这回倒是立刻开了口，余光飞快地略过陆衍：“他不会。”
“沈少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林旭心里有点讶异沈钰砜竟然会开口帮忙说话，“谁是一开始就会的呢？不都是练出来的，既然是沈少的朋友，学习能力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不会也没关系，我们俱乐部包教包会。”
沈钰砜在追求一个家世不够看的男人，这个事儿在云港的富二代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林旭自然也听到了风言风语。
他是个弯的，在高中还追过沈钰砜，只是沈钰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长得那么好看，结果脾气一点就炸，浑身上下没有半根汗毛像弯的。
当初甚至因为鸡毛蒜皮的一点事儿，直接就把林旭揍得亲妈不认，硬生生让他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林旭本身也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那一仗让他在圈子里颜面尽失，气得几年都没缓过来，当初对沈钰砜那点悸动也早已熄火，只想逮个机会报复回去。
今天正巧看到沈钰砜带了个男的来，立刻就把陆衍和沈钰砜追求的男人对号入座了。
毕竟沈钰砜可是从来没带过外人进过这场所，那这人八成就是了。
林旭上上下下打量着陆衍，目光掠过他廉价的T恤、其貌不扬的脸，眼底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沈钰砜对圈内无数俊男美女的追求无动于衷，结果就看上这么个人？而且他追人都不砸钱的么？穿成这样带在身边也不嫌丢人。
“这位应该就是李密李少了吧。”林旭端着酒杯，朝陆衍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实在跟沈少不大相配呢，我还以为是来酒店扫厕所的。”
他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几个跟班少爷立刻爆发出毫不掩饰的爆笑。
“……”
李密？扫厕所？陆衍被他优秀的联想能力噎了一下，一口冰水差点没咽下去。
沈钰砜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扫过正在笑的脸，一个个记下。
傻逼，为了一个林旭敢惹他。
虽然陆衍现在和他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临时工和雇主的关系，但既然沈钰砜带在身边，就相当于设置了一层无形的结界，哪怕是个乞丐别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就是在侮辱沈钰砜本人。
林旭当着他的面内涵陆衍，这就是在打他的脸。
沈钰砜从沙发上站起来，把迈凯伦的车钥匙往空中一抛，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最后一点慵懒消失殆尽，只剩下山雨欲来的阴沉。
“行啊，我和你比。不过光比有什么意思，但得加上惩罚。”
林旭心头一喜，强压下兴奋，故作镇定地问：“哦？沈少想要什么惩罚？”
“如果你输了，第一，你们林家从绿洲的收购竞争退出。”
绿洲是沈钰砜目前负责的收购案子，林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旭想了想，咬咬牙答应下来：“好。”
“第二——”沈钰砜补充道，眼珠子转了一圈，嘴角戏谑地笑，一满就没打什么好主意，“你还要把那一身脱光了，四角趴地围着你的赛车场学狗叫，跑三圈，一边叫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说我给沈钰砜打扫厕所也不配——敢不敢？”
周围的吃瓜少爷瞪大了眼睛，都没想到他居然玩这么狠。
林旭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这羞辱性的惩罚激怒了，但他硬是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好！那如果是你输了呢？总不能没有惩罚吧？”
“随便提。”沈钰砜无所谓道，“反正输的不会是我。”
“……别高兴得太早。”林旭像是终于抓到了反击的机会，咬着牙，“如果你就输了，我要你沈钰砜！和你带来的这位李少，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给我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并且你当时高中时怎么对的我，我就怎么还回去，你不许还手——怎么样？沈少敢接吗？”
真幼稚，沈钰砜心想，还惦记着那点陈年破事呢。
沈钰砜问：“行啊，三局两胜还是一局定胜负？”
“一局只怕还不够沈少热身吧，”林旭笑了笑，“不然就三局两胜？”
“随便。”
酒吧后面确实有一条隐蔽的通道，直接连通着林旭那家新开的赛车场，林旭先一步带着人去换衣服了，陆衍趁机忙拉住沈钰砜劝他：“你喝了酒。”
“就一点鸡尾酒，度数不高。”沈钰砜回头看了眼被他攥住的手腕，没挣脱，“你不信我能赢？”
陆衍心想他能信就有鬼了，沈钰砜的破赌注自己玩玩儿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他也搭进去了，他可不想向一个陌生男人下跪。
“别那么冲动，就算是鸡尾酒也属于酒驾。”陆衍没放弃劝说。
见陆衍一脸紧张，沈钰砜收敛了笑意，低声道：“今天别说是酒驾，我他妈就是断了一条腿也得跟他比，知道么？”
他们的座位刚好是靠窗的位置，陆衍顺着沈钰砜的视线往下看酒，酒吧周围围着一群男人，穿着简单，但举手投足前气度不凡，应该是退伍军人之类的。
“走不开？”
跟聪明人对话就是省心，沈钰砜“嗯”了一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个男的被我打得差点把不住尿么。”他下巴朝林旭的背影一努，“就那孙子，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咬我一口，他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陆衍：“……”
反派受的人生太彪悍了太典了，反派值简直点满，仇恨拉了一大堆。
“你在旁边等着，别乱跑，我刚才已经叫人过来了。”沈钰砜朝陆衍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我尽量拖延跟他比赛的时间，等人到了就好办。放心，你不会有事。”
陆衍：钱难挣屎难吃[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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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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