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站—到了…”
火车上响起铃声,将正在睡觉的江音鹤吵醒。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那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青山被笼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江音鹤喜欢辽阔的景色,她扒着窗子入神地望着。忽然,远处飞来一只洁白的鸟,
江音鹤在书上见到过,是白鹤,老师说过,白鹤是自由的象征。
她不知为什么,目光一直追寻着那只白鹤。
停站时间很快就到了,火车缓慢移动,阳光透过了窗子撒在了江音鹤身上,她遮了遮眼睛,白鹤突然转头。
明明她们两个相隔甚远,但江音鹤感觉自己灵魂遭受到了一记重击,那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白鹤…来…白鹤…在…”江音鹤怔怔地看着它,手不受控制地抚摸上窗户,白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云雾将它的身影藏住,使江音鹤再也看不见它的身影,她感觉有些失落。
“江音鹤,趴在那里干什么啊,死下来!”江冬来不耐烦地把嘴里的瓜子壳吐了出来,将鞋子穿上,“把行李看好,我去抽根烟。”
江音鹤被这一声吓得打了一个机灵,她怯懦地点了点头。但这个动作不知道触碰到了江冬来哪一个逆鳞,他眼睛一瞪,做出要打人的动作。
江冬来有时候特别讨厌她怯懦的样子。
“和你说话你就回答知道了,不要给老子点头,不礼貌知不知道。”
江音鹤心里咯噔一声,她的鼻子有点酸,泪意涌上心头,本能的想往后缩,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声地说知道了。
火车上的人像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两个,江音鹤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烧,她讨厌成为别人目光中心。
江音鹤的爸爸妈妈三个月前刚离婚,江冬来本来脾气就很暴躁,现在他唯一的出气筒就是自己了。江音鹤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绝对不会好,但她没有办法,没有人愿意要她。
哪怕眼前的人是个疯子,那她也必须跟着他走,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毕竟,他是自己的爸爸。
没人认为爸爸会伤害自己的亲女儿。
火车从白天行驶到黑夜,江音鹤开始打哈欠,她努力撑着眼睛。
“袅袅,下车了,背好你的包。”江冬来猛地站了起来,从上面的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包裹。
“知道了,爸爸。”江音鹤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显凌乱的头发,扯好自己的衣摆,然后拉住了父亲的衣角避免被人群冲散。
一下车便是一股寒风袭来,江音鹤拢了拢自己的领子呼出一口热气。这是她第一次出省,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这里的和X省没什么不同,却又感觉处处不同。
也许不是城市不同,而是回忆不同。
那里的回忆在这里好像被清空,所有的故人,朋友都被遗弃在了那边。她将在这里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爸爸,我好像还挺喜欢这里的。”她说着,然后主动接过他手上装衣服的包,江冬来没有制止,而是牵着她的手,穿着有些破洞的棉袄,朝着出站口走去。
“要不要的士啊”
“到哪里去啊”
“住宿,100一晚”
……
明明已经是半夜,但火车站口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江音鹤想要让江冬来找一个地方住,但他没说话,江音鹤也不敢提,二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江哥!”
热情的喊声传来,江音鹤转头,路灯打在那人的身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风大,你带着丫头先进车。”他热络地招呼着父女二人向前走。
“小顾,这么多年不见了啊。”江冬来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轻轻推了一下江音鹤,“和叔叔说好。”
“叔叔好。”
江音鹤长得很乖,说话声音也柔柔的,年龄不大,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而且她身边有没有母亲陪伴,更容易让人心疼。
“丫头好啊。”
“她叫江音鹤,五年级,叫袅袅就好,就内个…”
“炊烟袅袅的袅”江冬来半天都回答不出来,江音鹤只好自己解释。
“对对,音乐的音,那个鸟的鹤。”
“丹顶鹤的鹤是吧,丫头名字还挺好听的。”顾隐摸了摸江音鹤的头。
“好听什么,她妈取得…”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江音鹤一上车就感觉胃里不适,干呕了起来。
“丫头晕车啊,来,把窗打开。”
顾隐伸出了手,车窗打开了一个小口子,冷风灌入,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许多。
“你和袅袅先住我家,等我几天我带你去县里找房子租。”
江音鹤没有再听他们讲话,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沿街的路灯,她想起了那些电视剧里灯红酒绿的街道,那些书本上的文字在她眼前具象化。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看着看着,眼角就湿润了。
要是妈妈和她一起看就好了,她可以骄傲的背出与这个景色有关的课文然后等妈妈夸她。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车子停在一个农家小院前,江音鹤下车时脚步虚浮,她找到一个树下“哇”的一下就吐了。
“丫头怎么晕车这么严重啊。”顾隐拍着江音鹤的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纸,“来,丫头擦擦。”
“别管她,一直都这样,等以后学了开车就不晕车了,袅袅十八岁我就准备让她学驾照。”江冬来说着,又低头点了根烟。
“学驾照好啊,以后去哪里都不用愁了。”
他们折腾了许久才进屋,一进去,婶婶和哥哥就迎了过来。
“晚简,这是妹妹,江音鹤。”
“你好。”顾晚简朝她点了点头,看着江音鹤在发抖,于是他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了下来给江音鹤披上。
“谢谢哥哥。”
“我先去给阿鹤和哥捡个房间。”
“麻烦弟妹了啊。”
“谢谢婶婶。”
婶婶摸了摸江音鹤的头,然后走了出去。兄弟两个倒上了两杯酒开始诉说这么多年的经历,江音鹤听着无聊,只能拿出平板开始玩贪吃蛇小游戏。玩了几关,身边突然凑过来一个人。
“给我也玩一下。”顾晚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玩久了timi,有时候还是想回归童真。
江音鹤笑了一下,然后把平板递给了他,之后就静静地坐在顾晚简身边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操作。
“哇,哥哥,你玩的好厉害啊。”江音鹤看着他的名次一点又一点的向前进,由衷地发出感叹。
“那是。”顾晚简自豪地操作着。
正当二人开心地说着话时,婶婶走了过来拍了一下顾晚简的腿。
“晚简啊,都快十八岁的人了还和妹妹抢游戏玩啊。”然后手拿着毛巾对江音鹤笑着说,“哥哥就是皮,你先去洗洗然后早点睡觉啊,这么远过来肯定累了吧。”
“谢谢婶婶。”江音鹤甜甜地道,这是爸妈离婚后第一个女性关心她,她不禁产生了一股依赖感。
她还是渴望在自己成长时身边有母亲。
等到洗漱完,江音鹤才发现自己和江冬来睡的是一张床。她这一晚睡的很不踏实,可能是因为换了新环境,也可能是因为旁边睡着父亲,江音鹤没来由的产生了一股抗拒感,而后她往床沿挪了挪,直到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床外,这样她心里的不适感才减少了许多。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音鹤才沉沉睡去,在睡梦中她又梦见了那一片原野,和那只白鹤。在梦里,那只白鹤眼含泪水,嘴里想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江音鹤没来由的也感觉到悲伤,她仔细一看才发现白鹤全身都捆绑着枷锁。
铃声响起,她被惊醒。
“袅袅,快起来,第一天就这么晚。”江冬来把她扯起来然后把一旁的衣服丢在了她的身上,“穿好了就出来吃饭。”
江音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拉链给砸到了鼻梁,疼痛使她瞬间惊醒,江音鹤忍着眼泪穿好了衣服,用手胡乱摸了一下脸,深吸了一口气后笑着走了出去。
“婶婶,我来帮你端。”
江音鹤刚好迎面遇上了婶婶,见她手里端着两盘菜,于是主动上前接过她的盘子。
“丫头真乖啊。”
“李筱娉,给丫头拿一双筷子过来。”顾隐大喊了一声。
“知道了,你别烦。”
…
吃完早饭后已经快十点了,江冬来和顾隐都去街上看了房子,江音鹤就呆在房间里玩平板,亦或是帮婶婶干点家务。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久违的安定感让江音鹤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这是她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的感觉。
爸爸从小就家暴妈妈,她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现在魔鬼不在,一个如同妈妈一般的人关心爱护着自己,她希望此刻的时间能无限延长,或者让自己变成他们的女儿,但她很快打断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的事情,她很少肖想,因为这样会让她愈发的想要得到,想的多了,就变成了**,求而不得是最为痛苦的事情。
他们最后找到了房子,就在流光小学附近,是个小单间,每年两千块。
这个小房间摆了两张床和一个桌子就基本上没有空位了,浴室和厕所是公共的,旁边住着其他三户人家,一对年迈的夫妻,一位刚生孩子的夫妻还有一位二十九岁的哥哥,叫孙文。
孙文人很好,看见江音鹤有平板没有网就很愉快的帮她连了自己的网。江音鹤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刚离开婶婶一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随后她摇了摇头。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自己的,而且又不是见不到了。江音鹤安慰着自己。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江音鹤也迎来了新学校的第一天。
刚进入的时候江音鹤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她走入五年级四班,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着盯着她,这种视线更让她感觉到恐慌。
“新同学过来自我介绍一下好吗?”台上的女老师笑着朝江音鹤招着手,江音鹤仿佛收到了鼓舞,她走了上去,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颤颤巍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江音鹤,江水的江,音乐的音,白鹤的鹤,来自x市,今年十一岁。”江音鹤的手紧紧揪着衣角,然后微微鞠了一躬,“以后请多多指教。”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江音鹤被安排在了一个女生的旁边,台上的老师也鼓着掌,然后朝着江音鹤道:“古人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新同学对我做了介绍,那么我也对新同学做一次介绍吧。我叫王昌霖,上面一个雨下面双木林,不是那个王昌龄哦。”
“王老师好。”江音鹤笑着回应她。
“我叫陆佳茗,你的名字很好听啊。”江音鹤旁边的女生伸出了手向她自我介绍着,江音鹤不太会应对别人的夸赞,她笑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江音鹤慢悠悠地补充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长的也好看。”
陆佳茗笑了,她抓住江音鹤的手表示她们就是朋友了。
这一天,许多人都跑到江音鹤身边和她做着自我介绍,江音鹤一一回应,很快就放学了。今天江冬来不来接她,江音鹤需要自己回家,她晃到街角看见一个老爷爷在那一块买着淀粉肠,周围有很多行人,但没有一个人上去照顾他的生意,江音鹤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两块钱,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毅然跑了过去。
“爷爷,我要两根淀粉肠!”江音鹤笑着说,“刷甜酱!”
老爷爷本来有点忧愁的表情立刻变得开朗起来,他利落地给肠划着花刀然后丢在炸锅里面,“丫头啊,你家长不来接你吗?”
“家里人有事。”
“哦哦…”爷爷笑着捞出淀粉肠,然后抽出两张纸递给我。
“包住签子不烫手,好吃的话下次再来爷爷送你一根。”
“谢谢爷爷。”
江音鹤其实不太爱吃淀粉肠,但她还是吃掉了一整根,然后抓着另一根向着活动广场跑过去。
前几天江冬来带她遛弯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大型犬在路边被人驱赶着,江音鹤很喜欢狗,想要上去帮忙但被江冬来训了一顿。
等她跑过去,就看见三个学生在那里朝着狗丢石头。
“你们在干嘛。”江音鹤跑上前去,“你们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小学生终归还是怕老师的,三个人看了她一眼,全都跑走了,临走之前还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江音鹤没有管,而是走了过去。大狗看见江音鹤走来,瑟缩了一下,江音鹤只好蹲下身子。
“嘬嘬嘬,狗狗过来,我请你吃烤肠。”
狗是能分辨好坏的,它见江音鹤没有恶意,便慢慢向前走去,小心翼翼地叼起了淀粉肠,然后躲在角落里吃了起来。
看见它的吃相,江音鹤想起了以前家里养殖场的狗狗们。
“小狗再见,我明天再来看你。”
起点没前途,还是回来了
本书后面有些引用真实事件,因为是把自己其他的文弄过来,所以作者的话里没有标明,看到了会改的,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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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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