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音鹤，交作业。”
组长喊了好几声，江音鹤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她面色苍白，从抽屉里颤颤巍巍地拿出那几本练习交了上去。
“对不起啊，有点困。”
看着江音鹤惨白的脸和听着那虚弱的声音，组长感觉她都快没了。
“我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啊。”
她露出习惯性的笑容，内心欲哭无泪。
她才小学，哪里能习惯这种高压生活啊。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
顶着担心的目光，江音鹤再次趴下，她几乎是秒睡。
等早读铃打响她又被迫站了起来。
面前的书出现重影，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最后只能用手撑着桌子，一只脚放在椅子上低头假装读着书。
等到下课，她努力忍着睡意看向赵风华。
她也在补觉，见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她放心地睡着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么安逸，除了作业背书让人头疼，江音鹤感觉也没什么了。
可江音鹤还是感觉不对劲，班上对赵风华的气氛很怪，但具体她根本说不上来。
“啊嚏。”
上课的时候，赵风华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很大。
等打完之后班上爆发出了一阵爆笑，还有些人在那里模仿，赵风华周围的人甚至拍了拍她在她面前作出打喷嚏的动作。
江音鹤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老师在讲台上说了好几遍，那些声音才渐渐消失。
江音鹤担心地看着赵风华，她的动作十分僵硬，做了许多动作，看上去很慌张，虽然手在做笔记，可她根本没看黑板。
她一定很难过。江音鹤想。
一直到了下课，后面那一堆再次响起笑声，赵风华将头埋在臂弯里，也许是真的困了，可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江音鹤知道，她在哭。
即使自己再怎么不好意思，再怎么害怕，可她来的目的就是帮赵风华。
她走向了后面那一堆人。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们，好笑吗？”她的声音有些抖，连带着她的身体，可是面上表情不变，“打个喷嚏就笑成这样，下课也不放过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她呢。”
“你有病啊，又没笑你。”一个女生弱弱地说，江音鹤瞬间将目光转向了她。
那人被她盯得发虚，实际上江音鹤自己也没底，但她还是坚持说完了。
“你们这种行为，我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善，声音也不在那么颤抖。
“贱人。”
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江音鹤努力忽视，另一个人想要替朋友打抱不平，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音鹤堵了回去。
“闭嘴，别急，你也是。”
说完后，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这是江音鹤第一次直面骂人。
这里的动作很快就将赵风华的目光吸引过来，看着站在那里的江音鹤，赵风华知道她又帮自己出头了。
“江音鹤，我没事，你…”
“没关系。”
江音鹤看着她，她掩饰住目光里的其他情绪。
“我不怕她们。”
说完，江音鹤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而那个被骂的女生发出了啜泣声。
她和身边朋友小声说道：“哪有那么矫情，说两下就急了，一点也开不起玩笑。”
身边一堆人都在安慰她，顺带着指责着江音鹤。
江音鹤其实没走，她站在门口听着她们的谈话。
起初她认为只有那么一两个人不正常，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似乎全班都不正常。
很小的时候老师或者家长都教过不要嘲笑别人，要尊重他人。
她们都践行的很好，可为什么在更高层次的学府，她一点都看不到良好教育的影子。
江音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她拿出棒棒糖塞进嘴里，看着远方的高楼建筑，最后将目光转向了行政楼上印着的校训。
育德，育贤，育才。
可实际却是反着来的吧。
一股惆怅包围着江音鹤，她想要大喊两声来释放自己，可她不能，现在的她连向老师倾诉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她根本不属于这个班。
等回到班上，赵风华看着她，无声地道着谢，江音鹤摇了摇头。
迎着一堆人不善的目光和白眼，江音鹤回到了座位上。
很好，她的位置变小了。
江音鹤只能把垃圾桶往旁边挪了挪，她真觉得那群人脑子有问题，自己做最后一排，无论怎么挤他们都不可能让她感受到空间不够。
她坐回座位上，拿出自己的书，天马行空地画着。
江音鹤心里挺难受的，但只要能帮到赵风华就好了。
所幸那些人也不敢搞光明正大的霸凌，她们顶多就是无视江音鹤加背后讨论和翻白眼，江音鹤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最多就是每天心情都有些低落。
可只要看着赵风华开心就好了。
暑假很快就要来了，赵风华一心准备着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她不能松懈。
最近的生活费都爸妈给她打的特别多，赵风华询问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她爸妈只是让她不用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天晚上，她在背着书，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她妹妹用妈妈手机给她发的，看见里面的内容，赵风华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江音鹤往手机上一看，里面就只有一句话，可这也让江音鹤一震。
“姐，我想上学。”
赵风华把电话拨了过去。
无人接听，她的动作越来越急，最后，她拿起了钱和钥匙就跑了出去。
急到连衣服都没换。
“师傅，师傅。”
赵风华拦了许多车，可没有一辆为她而停的，江音鹤就在她旁边陪着。
最后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呀。”
“火车站。”赵风华气喘吁吁地会达到，她看着面前的司机，语气恳切，“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上车吧。”
江音鹤感到不对劲，她极力阻止赵风华可是她抱着江音鹤就坐了上去。
“师傅，不是这条路，去火车站的不是这条路。”
开了一会儿，赵风华才感到不对劲，她大声喊着可是司机没有理她。
赵风华拍打着车窗，司机突然看向后视镜，他语气凶狠地说：“闭嘴，再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在说完这句话，江音鹤就冲了出来攻向他的眼睛。
“啊—”车子被逼停，男人捂着血淋淋的眼睛，她想要抓住江音鹤可却再次被攻击。
赵风华趁此拍打着车窗，终于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司机被扯了下来，赵风华被一些人护在身后。
“这是我女儿，她太不懂事了，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我带她回家。”
司机说着就要过去扯赵风华。
“放开我，我不是你女儿。”赵风华用力往后退着，江音鹤也过来啄着男人的手。
“啊—”男人再次叫了出来，他吃痛地松了手。
一个路人说道：“我已经报了警，等警察来了不就好了。”
其他人也附和着，而男人听到这话却慌了起来，他转身想跑却被路人制止住。
一直到后半夜，赵风华才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子。
她回想着刚刚在警局里爸爸在电话里对她说的。
“你妹妹我已经找好了人家，忘记和你说了，你有弟弟了。”她爸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反正你妹成绩也不好，干脆别读了，找个人嫁了彩礼还挺多，十万呢。”
“大丫啊，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要供着你的，你可是我们家唯一能上大学的啊，要好好学习，回去吧，别回来了，乖。”
江音鹤趴在赵风华肩上。
虽然这一次她救了赵风华，可她开心不起来，那个消息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江音鹤心里，好像随时可能爆炸。
“宝宝啊，我是不是很没用。”赵风华抱着江音鹤大哭着。
这一个晚上她都没有睡觉，第二天到教室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恹恹的。
“赵风华，帮我去打个水。”李子涵把杯子递了过去，然后继续和身边人说笑。
可此时的赵风华并没有精力帮她，她把水杯放回了李子涵的桌子上然后就趴下睡觉。
李子涵看着面前的水杯，又翻了个白眼，她无语地撇了撇嘴，发出巨大的声响离开了座位。
赵风华想着家里的事，再看看学校里的破事，她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江音鹤看着走了过去。
“赵风华，你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江音鹤，虚弱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可…”
江音鹤知道她是为什么，可是她没办法说出来。
她现在只是她的一个朋友。
等李子涵回来，她刻意的和周围人讲话，声音极为大声，谈论的话也在有意无意的内涵她。
“你是不是有病！”赵风华终于忍不住了，她吼了出来，李子涵也被震惊了。
这是赵风华第一次反抗，她的脸上全是泪痕，看着桌上的新练习题，她就看见自己初三的妹妹身穿嫁衣的样子。
已经很崩溃了。
“你是不是有病，一大早过来就犯病，我真无语。”李子涵吼了回去。
江音鹤才反应过来，她迅速跑了过来。
“你一大早起来就使唤别人，怎么，就你是大小姐，人人都要伺候你呀，给钱了吗？”
现场乱作一团，最后老师把她们三个叫到了办公室，随之而来的还有李子涵的父母。
两个大人一坐下，老师就给他们沏上了茶。
“赵风华，怎么回事？在老师印象里你一直是一个很乖的小孩。”
赵风华没有说话，老师轻轻推了她一下。
“你家是山里的，你也是因为成绩好特招进来的，学校的领导都很关照你，怎么不和同学好好相处啊，而且李子涵也经常帮助你。”
江音鹤听不下去了，里面每句话全是在贬低和指责赵风华。
“老师，明明是李子涵她先…”
“江音鹤，你每次倒数第一我就不说你了，班上很多同学和我反映你总是没事找事，学习不好我们品德上总不能差吧。”
江音鹤被说的一怔，而一旁的李子涵在父母怀里得意地看着她们，过了许久，李子涵妈妈才开始说话。
“老师，我们子涵一向成绩优秀，我们在家也是严加管教的…”
“对对对，我知道。”
看着这幅景象，江音鹤也没管其他的，她直接指着李子涵大喊着。
“你们管教真好，在学校不是指使同学做这个就是指使同学做那个。不做就在那里摔东西内涵。笑着上手打人别人还回来就生气，一味的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自以为是。不顺着就生气，一反抗就生气，还联合别人搞冷暴力…”
“江音鹤，闭嘴！”老师厉声喝止，江音鹤立刻吼了回去。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说完，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从看见李子涵父母的一瞬间她们就输了不是么？
“江音鹤辱骂同学，回家反省七天，写两千字检讨，赵风华与同学不和，反省三天。”
李子涵父母站起来，垂眼看着一旁的江音鹤和赵风华，他们眼里的嘲讽和厌恶直戳她们心灵。
“你们真恶心。”江音鹤说道。
李子涵还想说什么可是被父母制止，李子涵母亲从钱包里拿出三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子涵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们子涵给你们的服务费。”
老师在那一瞬也僵住了，但他也只是陪笑且有些同情的看着江音鹤和赵风华。
赵风华早已失了神，她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家三口。
老师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可是却被她们躲开。
“老师，那天晚自习你说的话你没有做到。”
江音鹤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老师的动作僵在原地，等她们回到班上时，李子涵坐在一堆人群中享受着不该属于她的安慰。
赵风华面无表情的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她的同桌想要安慰她可是却被甩开。
同桌没有生气，而是有些羞愧。
其实她们都知道赵风华和江音鹤没有错，可是她们不能承认她们是正确的，这就是规则。
这是江音鹤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和赵风华出校门，她伸出了手。
“走吧。”
赵风华惨淡的笑了，她说：“对不起。”
江音鹤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光的“育德，育贤，育才。”
讽刺地笑了。
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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