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室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后，顾夜以“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评估后续检测方案”为由，不容置疑地将尚有些虚弱的林夕带离了指挥中心，径直回到了那间秘密保护的为林夕准备的房间。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闭，严丝合缝地隔绝了外界所有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创造出一个暂时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绝对私密的空间。
顾夜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转过身，面向林夕，然后缓缓摊开了之前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
掌心之中，那颗由林夕泪水凝结而成的小珍珠，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它在室内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极其温润的光泽，并非刺眼的明亮，而是如同月华般内敛柔和，表面流淌着细腻的、若有若无的虹彩，仿佛将一抹微缩的星空封印在了其中，美丽得近乎虚幻，也诡异得令人心惊。
林夕原本还带着些许茫然和疲惫，目光落在顾夜掌心的物体上时，先是好奇地眨了眨眼，随即，似乎联想到了自己刚才那阵莫名的悲伤和生理性的流泪，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湿润、微凉的眼角。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缓缓浮现，林夕后知后觉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小声嗫嚅道：“这个……是……是我……”
“嗯。”顾夜用一个短促的单音打断了林夕尚未完全成型的猜测，他的目光沉静如深潭，牢牢锁住林夕带着困惑的双眼，语气肯定地陈述了这个违背常理的事实，“你的眼泪，会变成这个——珍珠。”
“珍珠？”林夕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清澈的眼眸瞬间睁大，“为什么？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以前，从来没有……”林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顾夜锐利的目光在林夕脸上逡巡了足足好几秒，像是要穿透那层纯净无瑕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最终，确定林夕的反应绝非伪装，他是真的对自己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一无所知，如同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孩童。
顾夜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必须让这个看似不谙世事、对现代社会的险恶毫无概念的“古人”，明白这件事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
“听着，林夕，”顾夜加重了语气，“这件事，非常、非常特殊。特殊到……超出了这个世界现有的认知范畴。”
顾夜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却又带着保护意味的姿态，斟酌着用词，试图将复杂的危险具象化：“在外面的世界，在联邦，在任何一个已知的星球和文明里，没有人——我指的是任何一个普通或非普通的存在——他们的眼泪，会变成这种被称为‘珍珠’的、具有实体和价值的东西。”
顾夜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林夕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才继续，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寒冰：“如果这件事，被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会被当成不可理解的‘怪物’，被恐惧，被排斥；或者更糟——你会被某些贪婪的、不怀好意的人或组织盯上。他们会想尽办法抓住你，把你关起来，研究你，甚至……可能会伤害你，只为了让你不停地流泪，从而得到这些珍珠。”
顾夜的描述或许带着一丝为了强调严重性而刻意渲染的色彩，但绝非危言耸听。林夕身上任何一个异常点的暴露，都可能引来窥探与麻烦，而这种能够直接物化、与巨大经济利益挂钩的“珍珠泪”，无疑是一道最致命的催命符，足以让无数人在贪婪的驱使下铤而走险。
林夕被顾夜话语中描绘出的冰冷残酷的未来图景吓到了。他下意识地朝顾夜的方向靠近了一小步，仿佛靠近这个目前唯一知晓他秘密、也是唯一能给予他庇护的男人，就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林夕仰着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切地辩解和寻求确认：“那……那怎么办？我不是怪物……我真的不是……”
看着林夕这副如同受惊幼鹿般、全然依赖着自己的模样，顾夜心中那股混合着强烈保护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无声而迅速地滋长、缠绕。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这个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隔绝所有可能的伤害。
“我知道。”顾夜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但别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看到利益和异常。所以，”
顾夜的语气再次转为绝对的严肃和命令式，“这件事，从此以后，必须成为只有你知我知的秘密。不许再让任何第三个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行。”
顾夜特意顿了顿，深邃的目光直视着林夕，清晰地划定了界限，也宣告了唯一性：“除了我。”
“还有，”顾夜将掌心又往前递了递，让那颗莹润的珍珠完全暴露在林夕的视线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在宣告对这些特殊“产物”的处置权和所有权，“这个，由你自己收好。以后如果……如果再发生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因为任何原因流出的眼泪，无论在哪里，无论有多少，所有像这样凝结出来的东西，都必须立刻、第一时间捡起来。然后，交给我保管，或者，在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由你自己藏好。绝对、绝对不允许遗落在外，或者被任何人看到、得到。明白吗？”
顾夜的指令清晰而彻底，不留任何模糊地带。
林夕用力地、保证般地点头，乖巧得令人心头发软：“明白了。我会记住的，都交给你。”
林夕伸出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从顾夜宽大的、带有薄茧的掌心中，捻起了那颗微凉而温润的小珍珠。指尖不可避免地、极其轻微地擦过了顾夜掌心清晰的纹路，带来一丝若有若无、如同羽毛拂过般的痒意，转瞬即逝，却异常清晰。
顾夜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握成了空拳，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瞬间微妙触感和珍珠残留的、带着林夕气息的温润。
“记住我的话。”顾夜不再多言，利落地转身，打开了房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合金门再次无声地闭合，将房间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顾夜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背靠着门外冰冷坚硬的金属墙壁，缓缓地、几乎无声地呼出了一口压抑在胸腔许久的气息。低下头，摊开自己刚才紧握过珍珠、又被林夕指尖轻触过的手掌，那里此刻空空如也，只有掌纹纵横交错。
顾夜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强势，划定了归属——这个秘密，连同因此而产生的一切，只许他一人知晓，一人触碰，一人守护。
任何外人，休想窥探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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