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报案电话的人是刚刚下班回家的鲁薇。
半小时前,踩着最后一线余晖到家的晏随,屁股都还没坐热,那惹人厌烦的波动便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没完没了。
果然,畸变体会在黑夜降临后活跃起来,而且比起前一晚,波动变得更强烈、更明显了,这也就意味着——畸变体在长大。
晏随正思考着该怎么办,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蜂鸣声,她看向手环,能源模块亮起了红灯警告:【当前电量5%,请及时补充能源!】
她的心猛然一沉,之前在巷子里不知道怎么触发了战斗模式,才不过短短几分钟,能源的消耗量居然比平时一两天还大。
5%!真是要命了!
她心里慌归慌,思绪却没乱,大脑飞速地转动,拼命地琢磨着有什么快速来钱的路子。
突然间灵光一闪,一个广告画面从她脑海里跳了出来,她问系统:“你们这里打报案热线有奖金吗?”
“如果能提供详细线索,会奖励100里特,你想打11911?”系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那就好办了,先把那家伙找出来,然后再打热线。”一听有奖金,晏随眼睛立马就亮了。
畸变体的具体位置她已经锁定了大概方向,要找出来并不困难。
“呵,既能解决畸变隐患,还能挣一笔奖金,一举两得,你想得倒是挺美。”
系统这家伙明明是赞成她的想法,偏要用刻薄又欠揍的语气说出来,晏随立马呛了回去,“当然,不然就捡破烂挣的那仨瓜俩枣够干什么,你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破烂我都抢不到值钱的,不去挣奖金,难道上天台喝西北风去。”
“……”系统无言以对,这点她无法反驳——说又说不赢,打又打不过,妈的,真的好气。
——
循着杂乱的意识波动,晏随接近了目标建筑物——街区附近的一栋六层旧楼,距离鲁薇家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这栋楼里住户很少,晏随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那种缺少人气的冷寂,她一层一层的寻找着目标,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当她走上第三层时,一眼望去,幽深的走廊只剩下一盏照明灯还在坚持,瘆人的凉意扑面而来,阴暗寂静中像是有什么在等着她。
晏随知道目标已经很近了,她毫不犹豫地走向长廊尽头。
A座309室,她在门口停住脚步,这里表面上看来一点异常都没有,换做是普通人,就算紧贴着门口站着,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她却能从不断传来的波动中,感受到那股属于生物本能的不安和躁动。
她伸手贴在那道冰凉的铁门上,门内轻微的心跳声落在耳中,如同密集的鼓点般,此起彼伏。
——我靠,这里面是有多少只!
她迅速分析了一下这栋建筑的结构,如果想要看到房间内的情形,看来只有爬墙翻窗一个途径了。
晏随不慌不忙地走出旧楼,顺着墙根来到309室窗台的正下方,不着痕迹地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周围静悄悄的,暮色是很好的掩护,狭窄的后巷显然没人会经过。
她稍一蓄力,攀着墙上的金属水管,轻松地跃上了309的窗台上,顺着没拉严实的窗帘看了进去。
乍看之下,室内一片昏暗,房间陈设简单,一张红色粗麻绳编织地毯铺满整间房。地毯上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一些黄黑的污渍撒得到处都是。依稀看着有个人影躺在沙发上睡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能称得上宁静安详。
然而,几秒钟后,当晏随的超感视觉适应了光线变化,她才悚然一惊。
地毯上遍布的黄黑污垢,是半腐烂的虫尸碎屑和排泄物堆积而成,而那张巨大的编织地毯是无数的蠕虫幼体交缠在一起。
猩红的肉虫挤在一起,肥硕的身躯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和绒毛,带着滑腻的黏液,缓慢地蠕动着,不停地互相啃噬。
那些没有被啃噬殆尽的肉虫有些彻底死去,有些则挣扎着长出了新的头和尾。
噬咬,分裂,生长在寂静的房中不断循环着。
那个躺在沙发上的身影,自然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不剩一丝血肉的骨架。上面覆满了密密麻麻的淡黄色晶莹虫卵,一些已经孵化,一些还在不停的微微颤动。
随着晏随攀上窗台,挡住了照进室内的光线,室内的虫群像是感受到了光线的变化,突然齐刷刷地立起来,虫首转向窗台的方向,像是一大丛破土而出的芽菜,肉虫虽然没有眼睛,但晏随却觉得它们在“看”着自己。
蠕虫地狱——晏随倒吸一口凉气,嘴唇一阵发麻,额头炸起一片白毛汗,她下意识地定住了。
在一阵诡异的僵持之后,确定虫群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才小心翼翼地从窗台一跃而下。
那只畸变体很聪明,把卵产在人体骨架上,在没孵化的状态下,从远处看起来就和人形差不多,难怪飞翼从空中扫描的时候没看出来。
晏随第一次见识到畸变体的超强繁殖能力,如果没有人发现,再过一个昼夜,等这些幼体都进入成熟期,虫□□涌而出,那这整个街区只怕都要完。
要赶快打报案热线,晏随抬起手腕,刚要拨出号码……
“等等,你不能打!”系统突然出声阻止道。
“为什么?”晏随不解。
“安防热线为了防止虚报信息,会记录报案人的ID。”系统急促地解释。
“你现在才说?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晏随感觉自己额角都快爆青筋了,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这家伙当真不靠谱。
正在焦灼时,一辆喷涂着“罗塞塔”字样的中型浮空车,降落在街区的停泊地上,鲁薇拎着包从车上走了下来。
晏随一眼看见她,立刻有了主意——让鲁薇来打。
鲁薇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和聪明人对话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多费口舌。她并没有纠结晏随为什么不自己打报案热线,只是听晏随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情况,她就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拨通了11911。
特勤队来得很快,三辆武装浮空车前后不到十分钟便出现在十七区上空。
——
通常只在深夜才展开行动的特勤队,很少见的在黄昏刚过时大规模出动。
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的人不少。敌不过人类八卦的天性,又仗着刚刚才天黑,不少人探头探脑地从窗口向外张望,还有些人干脆壮着胆子走到室外,聚成一堆看热闹。仿佛只要大家挤在一起,捕杀畸变体这事儿就显得不那么恐怖了。
晏随拉低了卫衣兜帽,挤在人群中,伪装成了吃瓜群众的一员。
高澜和红背刚到现场,先他们一步到来的黑岛已经释放了飞翼,正在探测虫群的情况。
一进现场,红背也立马默契地进入工作状态,指挥行动组队员迅速撤离附近的居民,然后拉起警戒线。
定点探测的范围很小,扫描完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看见队里其他人都到了,黑岛收回飞翼,走到高澜跟前,冷静地汇报:“探测清楚了,室内的虫群不是人体畸变,而是畸变产物。目前除了少部分未孵化的虫卵,其他的多呈现幼虫状态,黏液有轻微腐蚀性,危害度和活跃度相对较低。”
黑岛顿了顿,朝着鲁薇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接着说道:“好在有人及时发现,如果再过一个昼夜,发育至成虫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高澜看向正在接受询问记录的鲁薇,走过去沉声询问道:“是你发现的异常状况?”
“是我女儿,她平时喜欢在附近玩儿,对这一片都很熟悉,发现这家好几天都没人出入,还有股很古怪的味道,所以才来和我说的。”鲁薇表情镇定地回答,虽然是现编的说法,但她条理清晰,态度从容,面对着安全官也丝毫不怵。
高澜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个说法在他听来实属勉强,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毕竟只要提供的线索属实,他们也没必要太过于较真。
晏随隐匿在人群中,淡定地观察着着现场正在指挥行动的几人。
025小队的指挥三人组,队长高澜,负责飞翼操控的副队长黑岛,还有领导地面行动组的红背,之前每次看见他们的时候,都是穿着全套作战服,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这还是头一回见他们穿着安全官制服,要不是听见他们对话,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之前鲁薇打11911时,晏随不确定来的会是哪支小队,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在看到武装浮空车后,立马走到了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
事实证明,她估计得没错,来的正是025小队。虽然她没和这群人正面接触过,但保不齐谁在飞翼镜头里看到过她,作为一个黑户,她还是闪远一点为妙。
红背安排好警戒隔离,正要招呼高澜,转身见黑岛居然调来了一辆液氮罐车,他不禁咋舌道:“哎,我靠,副队,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用常规武器,你觉得这栋旧楼经得住几炮,不怕那些虫子被轰得到处飞?”黑岛面无表情地说道。
“……”红背哑口无言,只能咧嘴一笑,眼神讨好地表示,副队您说的对。
黑岛天生有种冷峻沉静的气势,特勤队所有人比起高澜更怵这位副队长。唯独就是红背,明知道他们这位副队个性严肃,他还总爱嘴欠。
高澜走过去,扫了一眼罐车问:“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么?”
“门窗除了留出管道入口,都已经加固封死了,联通其他楼层的下水道口,都已经堵死了。”黑岛态度严谨地回答,她自认为昨天任务结束,没有探测出异常状况是她的责任,所以这回检查得格外仔细。
“那行,开始吧。”
每扇封死的窗户角落都留出了一个小洞,随着高澜一声令下,机械臂悄无声息地伸进去,在玻璃上切割出小洞,然后操纵着特制管道伸进屋内。
接近零下两百度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浇向虫群,如同清水泼入滚油一般,即使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也能感觉到里面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手臂粗细的蠕虫在疯狂地挣扎,墙壁和窗户被砸得砰砰直响,整栋楼都似乎快要经受不住这剧烈的震动。
周遭围观的人群都变了脸色,惊恐万分地看着那栋旧楼。
高澜眯了眯眼,说了声“加压”,喷灌速度陡然加快。
如果蠕虫能发出声音,此刻绝对会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利嘶鸣,然而它们并没有这个器官,液氮毫不留情地持续喷灌了一段时间后,屋内动静慢慢消失了。
晏随耳中只能听见所剩无几的活物偶尔动弹两下,但这种垂死挣扎也只是徒劳,带来的后果,不过是被液氮冻得脆硬的躯体,发出碎裂的声音。
“这下该死光了吧?真是吓死个人,谁知道天天睡在这些玩意儿附近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就是,魂都吓没了!这还是发现得早,再过两天爬出来,三更半夜的,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听说这家的男人没跑出来呢,给啃得就剩个骨头架子了……”
“哼,要我说那男的就是活该,天天屁事不干,喝了酒回家就打老婆。”
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大多数除了害怕就是议论八卦,晏随静静地听着,突然几句充满恶意的抱怨从一旁传来,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我靠,这货怎么死了!早知道前天酒桌上该多灌他几杯,再套点儿料才对!”
“就是啊,之前他还吹牛逼,说什么发现个新搬来的家伙,用的义眼不便宜,想找哥几个去把人给做了,挖了眼睛大家平分。妈的,这下好了,死球了,咱们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看他就是故意吊老子胃口。”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说不定是喝麻了,在那说梦话呢。”
晏随余光轻扫,几个尖嘴猴腮,流里流气的男人,挤在不远处的街角,满脸惊惧不甘地骂着。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家里死掉的男人,就是那天擦身而过的酒鬼。
“嘿嘿,他们在说你哟。”系统在她脑中发出幸灾乐祸的轻笑,“你的好心肠,看起来别人并不领情呢。”
“闭嘴。”晏随有点恼火,系统这家伙总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讥讽她的机会。
“这可是我诚心诚意的忠告——在这个世界,不成为狼的人就会变成被吃掉的绵羊哦。”踩着晏随炸毛的边缘,说完这句系统就迅速地闭上了嘴,她讥讽归讥讽,可不想再次被晏随的精神力砸扁。
晏随自然听得出系统在阴阳怪气,但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摇了摇头,低声笑骂一句,“欠揍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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