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多了一点温热湿润的感觉，像踮着脚的安静呼吸。
丛黎尽力忽视这个全新的“通讯方式”带给她的异样感觉，她在心里重复了几遍：一定有阴谋。
从最初开始，莱斯的表现就异常古怪。
他往往在瞬间拉近距离，边界感更是被狗吃了。
而他每次的靠近都会成功激起她的警惕心和反击。
但他的回答却是：“这样，你就欠我了。”
一定有阴谋。
即使莱斯确实是纪学默安插的人手，他也一定隐瞒了什么秘密。
丛黎盯着正在慢条斯理进食的莱斯，就差眼睛化身检查机器把他从头到脚扫描一遍。
莱斯头也不抬，他的目光落在手里的面包上，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在好奇我。”
丛黎审视着他：“当然，我对自己队友的要求很高，如果不是完全信任的队友，我宁可不行动。”
她本来打算在纪家观察一下情况，但中途冒出一个莱斯，这让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她必须先确定莱斯的可信度，才敢继续自己的计划。
在行动中被背刺可太悲催了。
如果要说反面例子，希琼的第三小队就是最佳的教材，第三小队实力毋庸置疑，但因为人心不齐，硬生生让她这个法外狂徒钻了空子。
至于她自己，在数据维度被“邪恶仙人球”新展背刺的经历也足以让她形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
莱斯手拿着矿泉水瓶，仰起头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他把水瓶微微拿开一点，转过头看她：“既然是你这一方面的好奇，也不算我的过错了。”
丛黎发觉她越来越不懂这个家伙的脑回路，她懵了一下：“什么？”
温静的吐息拂过了她的发顶。
他再次通过水汽转移到了她旁边，这次是面对面，鼻尖碰在了一起。
在这种距离下，她一下子调不好视野的焦距，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眉眼。
她的心脏被紧紧攥了一下，瞳孔颤动。
莱斯的身躯很高大，几乎将她的身形笼罩在阴影中。
“我会告诉你。”他平静地看着她。
柳负越坐不住了，他早就想动手了，但丛黎一直给他手势让他不要乱来。
他的脸色惨白得有些阴森，几乎分不清是愤怒的表情还是绝望的神色，他站起来。
意识冻结。
莱斯的睫毛不再微微眨动，他看起来就像一尊雕塑，但结实的臂膀依然维持着那个圈出领地的姿势。
丛黎反应过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解除冻结，听他说完。”
柳负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为什么？”
丛黎：“因为我的目的本来就是问清楚他的动机。”
柳负越拧紧了眉头，他语气干涩地反驳道：“可我不想！”
丛黎冷静下来。
柳负越情绪不稳定，但她需要的是协商。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耐心道：“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他开口的话，我可以听你的。如果你没有，就听我的。”
柳负越仿佛恢复了一开始见面那种绝望而狂躁的模样，他语气古怪地冷笑：“嗬。”
她走到柳负越面前：“你要什么，把你的需求清楚地告诉我，别像以前那样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却又闭着嘴不说。”
柳负越被冒犯似的皱起眉，猛然别过头：“你不知道！”
在他恢复以前的敏感狂暴时，她却显得比以前更加冷静而自在。
她说：“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柳负越闭上眼，他挣扎地喘着气，疯了一样把她推开：“你走开！”
丛黎没有执着于这一点：“算了，我等三分钟，意识冻结也会自动解开的。”
柳负越一下子颓唐地瘫坐下来。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把自己摆在和她同等的地位上。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也不是完整的彗兽。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他的缺欠，以及他无法企及的领域。
他的情绪不稳定，前段时间已经努力稳定下了情绪，却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仍然会突然爆发。
他常因为冲动而做出不理智的事，前段时间他决定顺服她，让她的理智来取代他，但现在他又被名为自己的魔鬼所抓住了。
他的存在是矛盾的，无序的。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才能达到“自洽”。
像他这样混乱的存在永远只是她向下兼容的对象，却不能给她带来分毫的增益。
柳负越的黑发垂在脸侧，遮住了大部分的神情。
“柳负越。”
她蹲在他面前，努力让自己像个儿童心理疏导师一样。
“你被菌子梦境困住的时候，施术者对我说，如果我抛下你这个拖累的话，我还能跑得掉。”
“但是队友之间不存在拖累这一说，只有背刺是真正的隐患，因为我们是互相帮助的存在，既然我选择了你作为我的队友，我也会包容你的软弱。”
柳负越眼神涣散，他怔怔地看着地面。
“但包容需要合适的机会，在紧急关头我不可能迁就你，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会立刻采取我自己的做法。”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不会和你说东说西。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了，离开也没关系。”
听到这里，柳负越抬起头：“不！”
丛黎看着他：“既然这样，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提出更好的解决办法，第二，按我说的做。”
柳负越的眼眶红了。
他有时候会很羡慕她，羡慕她一天比一天更加冷静理智。
她思考的是该怎么破局，而他却在为不合时宜的醋意付出代价，消耗她的精力。
“嗯，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清。
柳负越解除了意识冻结。
丛黎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我们挑个空闲的时间继续聊这个。”
在不久之前她还会因为柳负越这个炮仗头疼无语，但现在她已经能自如地应付他了。
不得不说，在穿越过来后，她改变了很多。
她一次次面对足够混乱危险的局面，挑选可以信任的队友，安排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柳负越小幅度点了点头：“……”
处理完柳负越，丛黎回到莱斯面前。
莱斯那双蓝色的眼睛重新开始眨动，他身边的雾流也开始轻轻滑动。
他对于曾经发生的意识冻结一无所知，但却能察觉到他所定下的距离发生了改变。
他怀疑地皱了皱眉，微微倾身，再次拉近了距离。
丛黎及时用手肘拦住了他：“不要靠那么近！你平常和其他人说话都这样吗？”
莱斯的呼吸落在她脸颊上，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是渡鸦的兄长。”
丛黎的瞳孔猛缩。
渡鸦，平行世界的她，原来的“高维空间”拥有者，在意识琥珀中的身体争夺战中被她杀了的那位。
等等。
渡鸦……候鸟……
“我只用这种距离和你说话。”
“等你习惯了这种距离，我就会对你动手。”
莱斯淡漠地说着，浑身上下却没有半分杀气。
水汽带来的空气湿度和温度变化是轻微的，但丛黎能感觉到微妙的潮湿和温热正在弥漫。
与此同时，她整个身体都沉浸在这种冰冷而滚烫的氛围中，雾流正在包围她的每一寸。
丛黎意识到，莱斯杀人的方式是无形的。
正是用这种手段将水汽浸入敌人的身体，攻城略地。
她没有躲开，保持迎战的姿态：“要是想报仇的话，就动手吧。”
刃和锐角齐发。
莱斯的睫毛上溅了几粒血珠。
鲜红的血液在云雾中喷薄，而他湖蓝色的眼睛里岿然不动地映着她的影子。
“开玩笑的。”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莱斯的嘴角反而弯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在她耳边说道。
丛黎：你和纪学默那个家伙一样有受虐癖好吗？！非要让我动手！
莱斯：不一样，我拿小本本记着的
纪学默：……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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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最高大厦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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