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负越的“意识轮廓”发动了。
像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一般，那个隐藏在网格空间里的人逐渐显出身形来。
那个人并不高，从剪影来看脑袋上压着类似帽子之类的东西，身材中等，手上拖着一些奇异的线条，连接在身上。
这个名叫阿奎撒的人不屑一顾地笑了出来：“小老鼠，现在还不是我们交手的时候，如果实在想送死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们。”
柳负越被阿奎撒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丛黎伸手按住了他：“到我后面去。”
“做得好，这种人应该让我先试。”李念皱眉道。
李念身边爆发出强烈的能量场，极致的速度让那些波段呈现出流线型，如同海潮一般向阿奎撒涌去。
阿奎撒岿然不动，任由那些能量波将他困在中央。
耀目的轰炸过后，汹涌海潮退去，而阿奎撒的那个扭曲的影子依然在原地，完好无损。
李念收回手：“有点棘手。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可能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有点蹊跷。”
确实蹊跷。
在数据维度中，李念本应该是顶级强大的存在，但居然无法对阿奎撒造成伤害。
阿奎撒甩了甩手，他的影子里，手上那些奇异的线也跟着动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那个仙人球发现了我的耳目，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存在透露给你们。”
阿奎撒口中的“仙人球”新展依然坐在办公桌边，敲了一下键盘。
它幽幽地飘来一句：“……是我的错？我认为你不应该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既然你不想让自己被发现，那么你被发现就只能是你自己的能力太差劲的问题。我劝你收回对我的评价，不然我也对此无能为力。”
阿奎撒笑起来，他的笑声仿佛是波动的，一浪一浪地传来：“很可惜，我的目标不是人工智能，如果是，说不定会乐意和它斗斗嘴。”
“总而言之，今天不是时候，你们等下次再来围剿我吧。”
那个影子正要从网格空间里淡去，丛黎终于开口了。
“等一下。”
影子的动作停下来，手心里的线微微晃动了一下。
阿奎撒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沉默到最后。”
挡在丛黎前面的苍术担心她的安全，他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丛黎对苍术道：“没关系，这个阶段我没有和他交手的打算，他也觉得还不值得杀了我。”
苍术点头，一言不发地紧紧抓住她的手。
从刚才开始，丛黎就在思考阿奎撒的身份。
在硬指标实力之外，情报就是最核心的获胜因素。她对阿奎撒一无所知，这就是她落在下风的关键原因。
但这件事也不是无法破局。
她也有了相当多的线索，如果加以验证，不难在情报这方面弥补差距。
“在今天之后，你还要继续跟着我？”她问。
阿奎撒：“哈……当然。我说了，如果不是被迫现身，我不会在时机未到时出现在你们面前。”
其中一个验证猜测了。
丛黎变得更有把握，她追问道：“这样看来，你跟踪我的方式是通过入侵智能系统？比如列车的系统，城市监控系统？”
阿奎撒愣了一下，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蔑的笑意：“那你可想错了，怎么会往这个方向想呢？你被李念拖入了数据世界，我当然只能通过入侵系统进入这个数据世界，不然去哪里知道你的动向？”
丛黎知道阿奎撒的回答不能完全相信。
她继续问：“你的目标是我，为了获得我的动向，而且短时间内不准备杀了我，因为你还想从我身上获得一些情报。是吗？”
阿奎撒：“你真是太自大了，你凭什么认为你的问题我都要回答？”
“就凭你今天现身主动告知你的情况这一点。”她斩钉截铁地道。
这是丛黎唯一可以肯定的猜测。
阿奎撒的话语中充满了谎言。
他说自己并不愿意现身，因为时机未到，但事实上他完全可以撇清楚自己，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单纯侵入李家家族大楼窃取机密的黑客，然而他却明确告知“目标是你”。
他又说她因为被李念拖入数据世界，所以他才没办法只能入侵系统。但他在外界又怎么知道只有她被李念带入了数据世界呢？
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沉默到最后”，说明他对她的性格和行事有所了解。
那么他应该知道，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蟑螂般窃取她的情报的行为。
“你今天说出这些，不为其他的，就是为了让我感到不安。”她说。
阿奎撒没有说话，却笑了起来，那种古怪的笑声再次回荡起来。
丛黎没有被他的笑影响，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想让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中。”
“你要让我自乱阵脚，让我从此行动缩手缩脚，让我被对你的仇恨束缚住失去理智。”
“你错了。虽然我知道从今天开始你还会在我身后阴暗地追踪，但我仍然会睡得香吃得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被膈应到的只有你而已。对不对，i9091sa？”
她最后一个字音落地，阿奎撒的笑声收拢起来。
阿奎撒的影子动了动，手上的那些线条随之摆动着。
他语气里带着嘲讽，好笑地答道：“什么？”
丛黎平静地道：“不用再装模作样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间谍。”
她得出的最核心的结论是：阿奎撒就是系统所说的“间谍”，而且是昵称为“i9091sa”的论坛玩家。
玩家i9091sa发了一条帖子，用模糊的逻辑和奇怪的论证方式论证她在水下城。
而阿奎撒说，从那天水下城上浮“鲁夫号”潜艇所到达的码头开始，他就一直跟着她。
两者都在查她的行踪，两者都锁定了她的行踪和“水下城”和“纪学默”有关。
玩家i9091sa在帖子里回复说他最近在学技术，结合上下推理过程和他获得的线索，应该是指黑客技术。
而阿奎撒的技术首先也是入侵系统，在网格空间里展现出来的强大能力更证明他的能力和数据世界有关。
阿奎撒的目标是追踪她的情报，间谍的目标是在其他玩家和她之间拱火，造成玩家对立。
而大多数玩家没有注意到楼主i9091sa的原因是玩家“滑溜溜的冰岛”被灭口这件事，主动站出来和她站在对立面的玩家“滑溜溜”让玩家i9091sa很好地掩藏了自己。
……
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
阿奎撒就是玩家i9091sa。
阿奎撒就是间谍。
阿奎撒追踪她的目的是通过将她的情报发布到论坛上，引导玩家对立和互相仇视。
此前，丛黎将论坛上可疑的玩家言论整理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现在她发现最有可能适配阿奎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跟踪者的，居然是玩家i9091sa。
阿奎撒：“可笑的小老鼠，你把话再说得明白点，你把我认成了谁？”
他越是否认，丛黎越发肯定他就是间谍。
在危急的时候，性格会暴露他的真实意图。
从刚才开始，阿奎撒一直在撒谎。他习惯撒谎，甚至在某些不必要的小事上都会撒谎。
如果是像李念那样坦然的人，即使站在对立面，李念依然会说出真相，因为她不屑说谎。
但像阿奎撒这种惯于撒谎的人，他以欺骗和逗弄别人为乐，也会担心自己的情报泄露对自己不利，在紧要关头时也会下意识地撒谎。
“你就继续跟踪我吧，我会让你大开眼界的。”她心里有了把握，嘲讽道。
……
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一只漆黑而小巧的潜艇悄无声息地上浮。
“离开这里后，你要去看看你的家吗？”亚尔弗问李舍之。
李舍之的状态依然浑浑噩噩的，他对自己的同伴道：“好。”
亚尔弗碎碎念道：“虽然你和李家断绝了关系，但毕竟你的母亲李念还在那里，她被人控制着，她也会希望你去看看她的。”
李舍之点头，半晌，忽然问：“那她呢？那个人呢？”
亚尔弗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李舍之，你不要问关于那个人的事了，你自己答应过她的，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李舍之有些困惑地皱起眉：“我能感觉到，她曾经住在我心脏的附近，但她现在搬走了。我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找到她就能弄清楚一切。”
亚尔弗：“别给我添麻烦，我怕被某人追杀到头上来。”
李舍之：“她会追杀你，说明我也可以见到她。”
亚尔弗彻彻底底无话可说：“……放过我吧。”
李舍之沉默着思索。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显然的表情，沉寂如前。
“既然如此，为她预言一次吧。”他说。
亚尔弗站起身：“服了你了……给她预言倒是没问题。”
咖啡杯倾倒，咖啡液在板上流淌。
漫在板上的咖啡液体不断汇聚分离，速度逐渐慢下来，形成图景。
“锁链缠身，却是自由的。
路的终点是零维。
门在哪里，世界也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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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数据维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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