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近半分钟，没听见突出的脚步声。
我慢慢探头，没看见一个影子。
猛烈的心跳声好像停不下来，我好怕李玉突然过来。后悔的感觉每一秒都在增加。
腰间的疼似乎告诉我，我错了，我该再等等的。
可……“我实在不想等了。”哭腔缠绕颤抖的害怕，我扔下最后几条布。
我把木棍靠墙放，双手拎了拎酒坛，感觉重量，听里面的水声，里面的酒应该也不多了。
看几秒手里的酒坛，听到不远处小闵忍耐的闷哼，我望向她屋外——
假如我逃跑失败，唯一的酒坛在她房间发现，她还先跑出那间屋子……
拿木棍，抱酒坛到房间外面，我侧过身望她房门外，犹豫几秒，沿着墙边撒酒，直到小闵门前。
贴门蹲好，我朝里面低声说：“你数三百五十个数，然后就跑。”
猜她不会回我，我感觉腿缓和些，赶紧跑回去，把门开一道宽缝，拿衣袖里的火柴盒，快速转头看院外，确认没人才划火柴。
点燃木棍头上包裹的布，我看着小火苗逐渐加大，很快烧成了火球。
面前的灼热像打断我的思绪，我过几秒才反应过来，忍住胳膊疼，把火把丢进去！
没看明亮的抛物线落地，我将火光照亮的色彩关在门内，赶紧起来，快跑去院墙里面，蹲下抱住双膝。
火光在门纸后忽明忽暗，感觉越来越亮，玻璃窗透出的橘红就像升起的太阳，似乎将我笼罩，我也看加大的火势，在心里倒数。
“当啷！”
“啪啷！”
听到接二连三的摔打声，我身体不自觉蜷缩。
反应过来声音来源，快速转头看去，我看见房门开。
“救命！”暗光里走出的她，瞬间照上黄中带红的明光，很快的脚步带飞两条散开的辫子，她顶一头乱发跑过来，“姑娘饶命！我不敢嘞！”快走近我身边，忽然看见她嘴角溢出的鲜红，她张开嘴，露出染红的牙齿，边跑出去边说：“姑娘饶命哇！”
闪过的影子就像身后有杀|人|犯在追，我悄悄朝拱门外看，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才放心，小声嘀咕：“这样都没把人招来，是设结界了吗？”
玻璃窗透出的火光逐渐刺眼，并不突出的酒气也逐秒闻到香。
我的身体仿佛随着火势的增强而僵硬，不算太近的距离，却能感受到强烈的灼热。
溢出门缝的黄亮蔓延门上，棕黑的木色好像被火烧云缠绕，转瞬把纸烧穿，刺眼的光在我眼前彻底吞掉纯粹的暗色。
明明晓得火会奔向我用酒画的路线，可当它冲出门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滚烫会烧死我。
顾不了啥等待时机，我迅速跑出小院。
奔跑带起的风吹凉潮湿的脸，我猛地大口喘息，之前的想法突然消失不见，只剩无脑地狂奔。
我要去哪？
……我要出去躲起来！
脑海里自问自答，带领我茫然的步伐，我按照不够清楚的记忆，拼命地跑过石子路，踩上月色下模糊不清的草。
身前两团上下拉扯，禽兽留下的残暴刺激我的身体，疼痛使我喘息更快。
猛烈奔行的双腿酸胀痛，我觉得我快跑不动了。
“不能……不能停下……”压抑忍不住哭腔，我双手握拳，吃力绕过高树，哽咽地说：“都已经……已经烧了他家……他不会放过……”
感觉跑了很远，可也只绕过离小院不远的那棵树，我咽下上不来的话音，要去向通往前院的路。
拼命往前跑，恍惚间撞上一个影子。
“啊！”当即沉重地摔倒，接着听见一个女声叫唤，“姨娘！”感觉有人扯住我胳膊，“姨娘，你还得吗？”
睁眼就看见有些面熟的女孩，我停顿一下，赶紧推开了她！
赶紧起身跑过她面前，隐约听到她叫了两声，随后特别大声地叫：“走水嘞！姑娘们的小院走水嘞！快来灭火！”
听她的声音渐行渐远，可杂乱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转瞬看见迎面跑来三四个人。
我想躲但不想退，慌乱间左右找出路，想逃过的方法。
“姨娘！”不晓得他们哪个叫人，我心乱地看向他们，手指像是要扣进掌心。
终于想起我原本的计划，我抓住他们其中一个的胳膊，很快地说：“着着火了！院子着火了，快去救火！”
几人快速左右看向对方，我握住的人随即向我说：“是！姨娘莫慌，我们这就去灭火！”
我的手刚有些松开，被我抓住的人就和他们几个飞快地朝我身后跑去。
我回过头看到好几个手提水桶的人跑进那个院子，害怕他们发现我，我赶紧藏去假山后，躲到暗处往前跑。
“快打水！浇不灭嘞！”
“姨娘还在里头嘞！快灭火！”
“姨娘不在里头，曹姑娘在里头！快救曹姑娘！”
“多提两个桶子来！水不够！”
计划把人都引进小院，但没想到他们会从四面八方走来，我猛然意识到假山和树都不能彻底将我遮挡。
看一眼后面很远的院子冒看起来很近的火光，听到很多脚步声，我开始来回逃窜。
也许着急灭火，他们跑得特别快。
等他们匆匆跑远，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才偷偷跑到不远前的树边，掰树上分叉的花枝。
晚上饭没吃多少，在屋里吃菜的力气早耗没了，我根本使不上劲，只掰下来一根三角梅，就掰不动了。
微凉的风吹得我浑身冒汗，脸上几乎全湿，强行拽树枝更费力，快要喘不上来气。
听到脚步声就得马上躲起来，等完全没有动静再掰。
那个木棍不该用在那个地方，我边想边抹去眼睛上的汗，眨着眼继续使劲动作。
远处的喊叫此起彼伏，听女人巨大的声音，语气中似乎饱含关心：“咋走水嘞？你们咋不快救人？！”
辛语调中的急切仿佛要冲进火场，而我脑中却浮现昨天落下的那一鞭。
“姨娘命我救火，应当去前院嘞！”
掰了五六根长短不一的三角梅，看着它们在我手里岔开的样子，我赶紧躲到更加庞大的假山后，脱下外穿的衣服，包裹梅花折断的根、缠几圈系紧。
听远处传来的话语声莫得刚才着急，我转过头仰看放火的小院，那热烈燃烧的光依旧噼里啪啦地吹着。
手的力度忽然一紧，我伸长脖子朝后面看，好多男女手提桶朝燃烧的院里走。
那么多人去灭火，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扑灭，我想到这连握住树枝的力都快没有了，
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躲人，连前院都没跑到，难道我还要求他给我一条活路吗？
就算他接受我的谎言，也一定看得出我在撒谎，逃跑的机会肯定更加渺茫。
“……拼、拼半条命！”我靠树滑坐地上，捡起包紧衣服的树枝，咽了咽口水，手握紧了全部力气，“实在不行再求他，总要活着出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和烈火一样响亮，我忍不住发抖，双手几乎要把树枝抖出去。
偷摸探头，好几分钟都没看见李玉奔向火场。
转头仰视逐渐弱小的火光，脑子莫名浮现被抓住后的惨状，腿忍不住发软，靠着假山蹲下来，小腿蹭到坚硬山壁，我瞬间掉下眼泪。
脑海里李玉压在我身上的画面、和因颤抖扯到的疼痛，仿佛压住我的身体，我完全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又听见远处好像跑来的脚步声，我赶紧把身体缩回山后。
听见李运不清不楚的话语，我努力把自己缩小，眼睛在四周散开灯笼光的范围里，寻找适合躲藏的位置。
“是！”几个混一起的男声叫道。
吓得我一哆嗦。
等彻底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我手抓衣服包住的树枝，顶着穿过薄衣服的风，感受满头潮湿的凉，探头看他们走向燃烧的小院。
快走不动的双腿，眼看着快到离书房不远的假山附近，左脚忽然坠下。
低头看灯笼的倒影，我瞬间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声，顾不了脚踝疼，赶紧把脚抽出水流，快躲去近处的树后。
缓慢天数挪动脚步，探头往外看，书房前灯笼的光逐渐照亮李玉的全身。
“你们两个到处寻寻，瞧见许姨娘，不准耽搁，立即来汇报。”
发凉发抖的嘴张张合合，我身体紧绷极点，好像一盆水洒身上，大面积从脸上淌下。
“是。”
他们有力的回应吓得我双手忽然松开，我手里的树枝坠落脚边。
“去那里瞧瞧。”
“！！！”
我赶紧抓起树枝，大口喘气，跑！
听见脚步越来越近，我大声叫：“别过来！”
赶紧打开柱子上的灯笼罩，把包裹树枝的衣服送火上烧。
“姨娘？”听李运的声音过来，“姨娘，你莫要惹祸！”
“都别动！”
努力让腿不软下去，我不时朝下瞥蜡烛的光将衣服烧成火球。
巨大的火团仿佛燃烧面前的他们，我双手不管燃烧的热，握紧没烧到的树枝，迅速转身。
“你们都别过来！”
火光撩半圈，残留一边的细线消散，只剩眼前和我的心同样沸腾、四散开的火团。
许秀看不出她那一抹笑多么勉强，想说不试咋晓得管不了，却因她的话动摇。
“以前日子不好过，这下有钱嘞，拿两块大洋给你学书，”似乎感到肚里不安分，她含泪的迷离双眸显几分笑，唇浅弯，“等你学会还能教弟弟，到时就不止你姐有好日子，咱都有好日子过。”
许秀不晓得娘口中的日子多好，只学书的好处令她动容。
也许就是心里这一点动摇，她答应了娘不与姐姐说半点。
可是她胸口闷得忍不住流泪，她娘也呵斥不动了，才忍心里即将破土的自责，好声好气地说：“今儿是你姐在家最后一顿，可不能不高兴，招了晦气，小又过不好日子，要更难过哦。”
小姑娘不想姐姐日子过不好，强忍下哭声，低头用手背抹着红了的眸子，断断续续地答应下来。
今儿是许又在家吃的最后一顿，虽然家里有剩的好菜，但许母还是有心让女儿走前吃好些，便带她在灶房，坐小木凳上拾掇菜。
“南拙给的吃食剩了好些，咱不必多烧些撒子，添个新的就得。”
她掉着泪择菜，为不招晦气，压制自己的哭腔，抬头委屈似的：“不是南拙哥哥给的……”说得含糊，便咽下去再说：“是是姐姐老板给……”
她娘把菜扔脚边的盆里，不悦地闭嘴，抬起了头，语调严重地说：“那不是小又的老板，明儿个你也不必去那里嘞。”
刹那，她手松开握住的芥菜，忽皱起眉头，眼神不安地看娘，“娘不是说叫我学两年书吗？”
似无感盆里飞溅的水拍肤表，她前倾的面庞流露急切。
晓得女儿在意撒子了，妇人疲惫的神情换浅柔笑容，“莫得不让你学。”垂下眼，手伸进水里捞一把菜，递给女儿，“叫南拙家里教你。”
许秀提到嗓子眼的心往下飘一些，脑袋微微低下，又猛然抬起，“南拙哥哥说要姐姐和我一起学的，万一他晓得——”
“你不说，他便不能晓得。”把拿菜的手落自个儿腿上，手里的菜嘀嗒水，她藏住心里自责，貌似从容，“明儿就和他说小又怕糟践他名声，不学嘞，求他在家教你。”
“额……”许秀双眸朝下，想想，声调低低地说：“姐姐说过，老板人好……”
不满女儿再□□驳，她啪地扔下菜，“我看你是学书学坏嘞，光晓得犟嘴！”
“莫得！”许秀不晓得咋说，又怕她不让自己学书，“我说！我说就是！”本要着地的膝头没有下坠，屁股蹭着木凳往前挪，抓住娘的衣袖，“娘莫气……”
瞧与姐姐有关的物件，便不由回想种种。
蹲在灶门前，姐姐就是在这里与她说，要把自个儿的吃食分她；锅里的米也是姐姐买的；身上的衣裳姐姐洗过去多回；姐姐在这块地上写了一个她不识的字，告诉她外头很大……
每一处都有姐姐的痕迹，她泪汪汪的眼扫看周边一切，掉下的泪似要将灶门里的火浇灭，终还哭出了声，她娘咋说都止不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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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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