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看了我几秒，像是不解地开口：“习惯？”刚要糊弄过去，眼睛下面移进熟悉的颜色，紧接着感觉唇边柔软的触碰，耳边听他说：“等你们得空再说撒子喝法，先吃食。”
“是！”康平的疑惑转为笑颜，点头接着低下头夹菜吃饭。
转头向他时，他刚好把手绢收进掌心，右手拿筷子伸到桌上，夹了一小块泛着红油的肉，放到我碗里，“两位大夫都说不能吃辛辣，那叫你瞧也是可怜”朝我柔和一笑，“吃一口应当不妨事。”
我不自觉对他笑了出来，“这几天肚子都变成咸口的了，嘿嘿。”
他将筷子落碗上，摸摸我脑后，“乖，吃吧。”
“嗯！”点头后，我想低头用汤匙把饭菜往嘴里扒拉，吃好几秒，左手上桌端起了碗。
碗里的肉接近鼻前的瞬间，浓郁的辣香窜进鼻孔，吃进去有米饭垫底，在嘴里混合均匀感到麻辣的刺激，虽然不适应端起碗扒拉，但细细咀嚼出来的滋味可以缓解。
放下碗准备去喝一口菜汤，嘴唇快碰碗的瞬间，我快藏进桌下的手抬上去摸碗边。
汤没那么好端，我看一眼手里的汤匙，放进碗里，双手把碗捧起来。
微微有些凉意的汤咸里透着一点甜，流进嘴里瞬间冲散里面的辣味，我不自觉朝他弯了眼，刚好见他在看我。
他眼睛似乎比我还要弯些，溢出我见过很多次的赞美，我能脑补出他夸我的语气多么肯定而温暖，却想不到他要夸我啥子。
总不能夸我：“喝了一口汤，真棒”吧？
“林芝，给小又夹这个肉，不辣。”
声音拉我回过神，我看对面她筷子指向偏向林芝那边的菜，林芝起身的同时点头，“得。”夹了几块肉，上身前倾，筷子递过来，人含笑，视线渐渐下移。
看林芝和我面前的碗有一点距离，我就要放下手里的汤端碗去接，这是余光瞥见偏白而细长的手指移向饭碗，他衣袖袖口轻晃着，将碗端了起来。
他上身偏向我朝前，碗朝前端着，我随着目光的移动看到他向前面勾起的唇角，眼带柔和的笑，“娘就是偏疼，小又若手闲下，准要捧着接娘的心疼。”话说完，身子下降，放回碗，温柔的目光对上我视线，“不过也不能多捧，大夫说姜也属辛辣，不好多食。”把我手捧着放桌上的碗往前挪一点，侧坐摸了摸我的头，“不能贪嘴，晓得吗？”
还没吃着的菜我不贪，不自觉瞥那道红红辣辣的菜，我咽了咽口水，抓了抓裤子，抵抗内心**，弱弱地说：“晓得……”
一声伴着灵活笑音的叹气飘进耳朵。
“小可怜的样子”他说着，不晓得啥时候拿起的筷子，伸向那道菜，“若不准你吃，我今儿准写不下戏。”眼盯着一块大大的肉放进我碗里，他收回筷子，我抬手拿汤匙，就要扒拉，耳边传进他略认真，温柔的语调下沉几分的话语：“只这一块，莫得嘞哦。”
手圈着碗，转头冲他一笑，“晓得！”
说是最后一块，我再咋看他也没给我第三块，我碍于玉娘在，不好耍赖，也不好自个儿夹，只能吃他给我夹的没辛辣的菜。
幸好这个叠字菜汤味道不错，我吃口饭喝口汤，再是他给我的肉，还挺好的。
适应改变这几天的习惯，我端碗喝着汤，听到她叫我：“小又哇。”
那种怜爱的眼神投过来，我不禁想，她心疼的到底是谁？藏着疑惑，我问她：“咋嘞？”
“这几日睡得可还安稳些？”她蕴着岁月沉淀过的声音似乎有着关心的笑，“夜里瞧你在的屋里总亮着，可是不安逸？”
“前两天不太安稳，这几天好多了。”目之所及有很多双眼睛，我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只是，我有点怕黑。”
碗捧到腿上，手指摩擦碗外壁。
“小又娃儿心性”伴随他话语声过来的还有他的手，他的手手心朝下，伸到我碗上面往下，轻而易举扣住碗，“喜亮堂。”轻松提到桌上，我顺势抬头转向他，他看向对面的眼刚好偏向我，“好在亮一宿的蜡烛不难买，点着就得。”
他收手间，随和的笑意转向对面。
“也好。”她说：“眼下养好身子要紧，旁的以后再说。”
他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就像现在，我说啥子做啥子他几乎都是笑着应着。现在的开心与满足肯定有他的功劳，我也下意识地靠近他。
吃饱就想往他身边靠靠，头歪过去，看见对面的玉娘，我瞬间回过神，扳正坐好。
又听到他细微的笑音，眼睛悄悄看他，不晓得他瞥我笑撒子？
我眉毛一挑，忍着坏笑把落到腿上的手伸向他，扯他手肘的布料，把他端碗的手往下带。
余光的视线窄小，我看不清他的反应，只见他朝前的目光下垂，把碗放下，手和上身凑过来。
“咋？”贴近耳边的声音有一丝细细的微风像是在给我的耳朵抓痒，我感受着他传来的热，听他带笑低声说：“不准我吃食嘞？”
见玉娘放下饭碗，感觉她就要看过来，我马上放开布料，回避视线。
解除连接的胳膊并没离开，转瞬我感到脑后轻轻的抚摸，“要不要再吃些？”音量是所有人能听见的大小。
她虽然没上次跟我说话说的多，问的问题也不是啥要紧的，但我不想被她注意到。
身边的声音突然增强，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侧过头，摇了摇，“不要了，吃饱了。”
他嘴角浅浅勾着，眼里的笑也淡淡的，却充斥说不清的柔和，完全没刚才的活跃。手放下，平和地点头，“恩。”脑袋向前转，“小又好几日莫得出去，晌午还不得空回来，我给她备了零碎，带她去瞧瞧，娘，你先和林芝他们吃。”
“去吧。”她点头间朝他的笑眼移向我，“不能在咱家歇，是该多顾些，万一在外头不妥便不好嘞。”
偏看他两只碗的饭和汤，我几乎瞬间问他：“你不吃了吗？”
“吃饱了，不吃嘞。”他侧转过头，眉尾灵活一扬，语含活跃的笑，低声说：“你不是不准我吃？~”
他大概是逗我的，可感觉又像认真，我没想明白就被他扯着衣袖带了起来。
“小又，和娘道别。”
声音将我的思绪引走，我下意识顺着他超前的眼光转头，抬手跟玉娘摆了摆，“嬢嬢拜拜。”
她落下汤匙，对我含笑点头，“哎。不安逸便回来，养身子要紧。”
“晓得。”
大概快到夏天了，几乎没有风，只有他和我走的时候微微拂过细微凉。
阳光还进不了走廊，没有光的晕染，他的五官更加深刻，我就想不明白，他是不是逗我？
“你是不是拿话逗我？”
他慢下脚步，侧了侧头，“恩？”
“吃饭，是不是逗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勾起嘴角，低头弯了眼，像倒挂的月亮。
听细细传来的笑音，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腕，指向他，“我就晓得！坏人！哼！”
头也不回就要往前走，他吐出一声清澈的笑，我听见明显的脚步。
“我坏，你好。”牢牢握住我的手腕，跟在我身边。我不自觉瞥他，他目光好像满是柔色，连话语都暖乎乎，“我的小妹，顶好的姑娘，顶好的女子。”
噌噌上窜的火顿时消，我目光转向前垂下去，脚步也没有先前那么快，撇了撇嘴，“你好怪。”
“恩？”他声音更近一些，“哪里怪？”
我看着灰白色的地砖间的缝隙，一哒一哒地往前走，“说啥都能接着，让我气都气不起来。”
大概过了几秒，传来他很轻的笑。
“这样说，你也怪。”
我发出一声疑惑，转过头，看他像是认真的神情：“我哪儿怪了？”
几乎和我同时停下脚，他好像意味深长地注视我，很快飘出一声笑，“耍性子讨人喜，恼火讨人喜，说坏话讨人喜，哭笑讨人喜，吃食讨人喜，把鸟儿画成鸡，羞赧的样子讨人喜……”听得我抬不起头了，他还在说：“咋会有这样的女子？怪哦~”
不是不好意思接受，而是不好意思听。好像每一个都有画面，就拿鸟画成鸡，真的是我创意过了头，咋晓得真像鸡！
感觉手腕被松开，脑后被抚摸，“又羞嘞？”我只想扳回一城，接下来听不清他要说啥，当即抬头，“才莫得！”他转瞬露出温柔的笑，摸改为揉两下，“好，莫得。”
继续否认没啥用，默默想让他体验一下我抬不起头，又热的感觉。
计划在脑袋里生成中，我已经跟他走到他房间，他一边说：“来。”一边把我往床前带去。
看到床上放的几个油纸包，还有看不太清的布，和他走到床前，待我转身坐下。
“不晓得你姊妹家晌午吃不吃食”他拿起其中一个油纸包，向我打开，“也不晓得她家的吃食是不是你的忌口。”拿一块递给我，我接过后，他看床上，“我开的糕点你路上吃，其余四包是两种糕点，你留心底下的折痕，两包相同的是不同的糕点，两包给张大夫父子，两包晌午与你姊妹吃。”
屋里的烛火透亮他向光的那半边脸，好看的眉弯如山坡，淡然的眸子浮现波澜。
不必叫男子自证撒子，他立即手撑桌上起身，念宁扶了他一把，“我去叫车。”
他稳定了思绪，侧目快说道：“快些。”
念宁开门出去，身影快隐于夜色，他转身间细看男子朝他走动的脚步缓慢，无人言语的房间里男子的呼吸略沉，应当不妥。
他轻轻颔首道：“劳烦柳先生跑一遭，请随我去客房歇息，待我回来再重谢先生。”
依稀见男子双眸浅淡的光泽，与之相同是气息不足的话语间的平和，“受人之托，不图身外物。许姑娘的一切劳烦方老板费心了。”眸光移进门外的暗处，“不知门外那两人，方老板是否打发？”
他立即明了李玉的走狗到底为撒子来，眉间夹紧了怒意，敛心头不满，手逐渐握起拳头，压着火气说：“我叫念宁瞧他们离去的，不能折返。”
男子浅浅低头，缓和的喘息平顺一些，稍微垂眸，“既如此，我便告辞了，改日来探望许姑娘。”
目送柳如青走后，他轻叩玉娘房门，侧身靠门，柔声说：“娘，食馆有人找小又麻烦，我等等去接小又回来，应当晚些回，你先歇下，莫等我。”
“哎，叫小又莫怕，你也当心些。”
“得。”
李玉还派人监视守在他家门外，这回未必如以往那般轻易，他在树下驻足片刻，皱紧眉头快步回到书房，拿过桌上的纸，镇尺压住，倒两滴水磨墨，执笔写着。
“找来车嘞！”念宁人未到，声先到。
他飞快抖了抖字迹未干的纸张，折好藏进袖里，念宁推门入内时，他起身说：“快走吧。”
念宁余光见烛光掠过的他，即将入暗处的眼眸，如沉寂的井水，平静得怪异。
念宁藏了许久仿佛有声的担忧，扶他上板车后，同他坐下，方才问道：“你想咋问他要人？”
夜里平静无风，前行的驴板车带起风，吹过他沉寂的眸子，如同石子落水。
他落腿上的手捻着布料，看坐对面的念宁，不久开口道：“他有心去城里营生，我便帮他到底。”
闻言，念宁像是憋一股气，眸子紧着，急色蕴恼意，手攥紧拳头，“那个官爷不是好说话的，你好不容易攀上干系，他答应你找小乔——”
“小乔……咱已求许多人帮咱，等李玉的事稳妥嘞，再求他上心也不晚。”沉重的巨石按心底，他稳定气息，压抑而平缓地说：“李玉要做撒子捉摸不透，小又在那里待好几日……不晓得她遭多少痛苦，不能再等下去嘞。”
李玉打理姑娘的手段念宁当然晓得，不曾想过拦他救许又，也晓得拦不住。
灯笼的光晕无法抹去他眼下的乌青，心底的触动使念宁眸里的光泛着与灯笼不同的闪烁，眼中的他让念宁酸涩，唇间抿起无声的在意，缓缓启唇，“小又很快便莫得事嘞。我陪你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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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下周就是本月的最后两更，我不能逼自己逼得太紧，每次写完感觉自己像是被榨干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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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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