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雾，为朱红宫墙镀上一层柔和金光。
步辇四平八稳的前行，江斐月端坐着，扇子轻轻扑在脸前。
好困好困好困现在才早上六点怎么就要进宫了，古代人都是高中作息吗，困困困现在睡着会被治御前失礼吧。
她的目光掠过一重又一重巍峨的殿宇飞檐，宫道漫长而寂静，只听得见太监们规律整齐的脚步声与远处隐约的鸟鸣。
在江斐月心里预备打第三十个哈欠的时候，步辇稳稳落在一座宫殿前，宫门口牌匾上写着长秋宫三个大字。
在这几日众人的描述中，她大概能拼凑出一个眉目如画，言笑间神采飞扬，性格爽朗，年少时喜爱打马球踢蹴鞠的女子。
谢夫人带着她走进殿内，江斐月规规矩矩叩拜，还未来得及行完全礼，就被主位上端坐的宫装女子急忙扶起，
“嫂嫂，自己宫里就不必这般规矩了。”
江斐月顺势抬头，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她穿了一身绛红色绣云气纹的曲裾深衣，束着高高的堕马髻，斜插一支衔珠步摇与两只白玉簪。
“斐斐。”瑛淑妃那双保养得当，带着护甲温暖的手握住她，眼里满身担忧与心疼，“瘦了，清减了许多。”她的目光细细扫过江斐月脸庞，“怎么好端端病的这般严重。”
其实江斐月觉得她现在很健康，甚至这几日各种补药与吃的灌下去，整个人都胖了一些。今日穿着谢夫人亲自选的玄青色茱萸纹直裾深衣，面上涂了脂粉，阳光一照，红润润的。
眼看殿内氛围低沉起来，周遭宫婢退下，只余身边的一位姑姑放下茶盏，谢夫人拉过瑛淑妃一只手，柔声宽慰道：“好啦，前些日子担忧那么久，今日这般大好天气，也要皱着眉头不成。”
“嫂嫂说的对，今日好容易聚一起，不提这些伤感的，你且说说那重光大师又是怎么回事？”两人挽着手，坐在一旁开始拉家常，江府上的事一早就派人禀报过，她也不过是想听嫂子再说一遍而已。
江斐月捧着茶盏，看着角落的花出神，这才三月，牡丹竟然已经开的正艳。
说了一阵，瑛淑妃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道：“有件事得知会一声，太后娘娘近来凤体违和，精神短少，早已传了懿旨，命各家觐见的命妇女眷一概免了拜见，精心养病为上，咱们是自家人，更不必去打扰她的清净了。”
谢夫人点头：“原是如此，怪到那秦王世子千里迢迢回了昭京。”
瑛淑妃又道：“至于皇后娘娘那里......”她微微一顿，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日我已遣人去中宫回过话了。皇后娘娘最是体恤下情，听闻你们今日刚至，便说一路舟车劳顿，让好好休息，明日再见不迟。”
谢夫人也只笑：“娘娘仁厚，是咱们的福气。”
她们话说的滴水不漏，语气也恭敬，但江斐月在一旁听着，隐约觉察出那“体恤，宽厚”里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墙角的神雀负雏衔鱼熏炉燃起袅袅烟气，
江斐月合上窗户，放下窗帷。大概一炷香后，一道人影落在地上——
是二十一号。
瑛淑妃与谢夫人担忧她没休息好，让她提前回偏殿休息。
“宫里你也进得来？”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风刃去不了地方。”
nb。江斐月默默比了个大拇指，她还以为这是宣传语呢，就像有需要找乐迪那种。
二十一号也换了新衣服，玄色窄袖短衣内缝的暗扣，下身同色系的裤子，裤脚利落扎进软底靴靴筒里，外披深灰色斗篷。夜行衣面料混织了深青与藏蓝色细丝线，在月光下可以模糊轮廓，而非显示出漆黑一团。
是他住下后，小姐闲衣服穿的太廉价，专门让绣娘织的料子。
“你说这几天会不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江斐月真心认为二十一号有说书人的潜质，陈年旧事也说的引人入胜。
十几年前，圣上刚登基的时候，她这位姑姑最先怀上第一个孩子，太医说是个男孩。
主殿的姑嫂两人低声说着体己话，“你在宫里的日子，过的可还好？”
大家都高兴，瑛淑妃也小心翼翼照顾着自己第一个孩子。
“我过的能有什么不好。”
偏偏，五个月时候本该稳固的胎儿莫名落了。
“当初你哥还说，你定然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照你从前的脾气，实在想不到如今能这般心平气和在宫中熬下去，我还以为......”谢夫人无法想象，若是她在这宫里住了二十年，一定会发疯的。
太医说是她身体本就不好导致。可怎么会......
“是啊，自此我长了一个心眼，我的孩子被她害死了。我意识到这里不是江家，也不是足够安然的太子府坻。我恨死她了。”瑛淑妃声音很轻很柔，像一阵风说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二十一号的声音处于清亮与低沉之间有些沙哑但不难听，江斐月无端想到树叶摩擦的样子，比第一夜的呆板要灵动许多。
“除了这个以外，秦王世子进宫了，宫门刚开时奉太后懿旨接进来的。”自打发现跟踪的人来自秦王府后，江斐月就让二十一号密切关注那人的动向。
“昨夜，秦王府的二公子受了伤。”
好热闹一出戏，无法无天仗着太后撑腰不曾养在身边的长子与温柔小意贴心侧妃生下的孝顺父亲的小儿子。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吧。江斐月埋着头，勾起嘴角，胡乱在心里搭戏台子。
“世子之位已经是你的了，你何苦处处为难你弟弟。”
“你母亲也不容易，该好好孝敬她才是。”
“我母亲早就死了多少年了，她算我哪门子母亲。”
乱哄哄大闹一场，纨绔少年摔门离开，气得他爹直骂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庶母贴心上来替王爷拍胸口，看起来说别气别气其实话里有话上眼药。
啧啧啧，好美味好经典的饭，吃了一辈子还是爱吃，太太饭饭饿饿。
哦忘了，现在她是厨子。
“小姐？小姐？”江斐月蓦然回神，是北诗南词两张放大的脸，“娘娘喊您去前殿用午膳了。”
糟糕，发呆发过头了。
“走。”
快走快走。
午膳除了唠家常还是唠家常，江斐月听了一肚子宫里的围墙，最后只记住一句话，明日还是要起早。
这是她的围墙吧，早六痛苦的第二天，
她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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