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早春依旧寒冷。
青松镇的街道上，已有不少赶考的学子，三三两两向考棚方向而去，贾环坐在马车里，他们提前两天，住在周允的院子里，又有马车，相比其考生一大早从各个村子大老远赶来好一些。
考棚外已排起了长队，衙役们正逐个检查考生。贾环下了马车，自己提了考篮跟上队伍。
衙役检查的很仔细，衣袖、腰间、靴筒，连发髻都被拨开查看是否藏有纸条。甚至连篮子里的饼块都要掰开检查，十分严格。
很快就到了贾环，衙役看着名册核对，他看了贾环一眼，检查的很仔细，但动作却轻了不少。
贾环小声道了谢，朝着自己的位置去。
考棚内光线昏暗，数百张简陋的考案排列整齐，每张案上都标着号数。
贾环找到自己的位置，发现案面凹凸不平，还有几处墨渍。他皱了皱眉，从考篮取出布巾擦拭，又垫上自备的油纸。
“肃静！“一声锣响，全场寂静。主考官身着官服缓步走上正堂，身后跟着数名学官。贾环抬眸看了一眼，见到了张老先生，张老先生冲着微微点头，眼中饱含鼓励。
考卷发下，贾环先检查纸张是否完好，然后研墨润笔。墨块在砚台中化开，散发出淡淡的松烟香气，让他心神稍定。
他仔细阅读了题目，这题不难，他和张老先生讨论文章的时候，他曾答过。此刻，他并没立刻提笔，而是思考良久，理清了思路后，这才开始提笔写下：“圣人之学，非为功名富贵，乃为明理修身··”
随着文字流淌，贾环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原本紧张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他放慢书写速度，每一笔都力求工整。两个时辰过去，手腕已有些酸胀，但文章也接近尾声。
落下最后一笔，贾环轻轻吹干墨迹，又通读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写完了文章，还有试帖诗。
此时已近午时，考棚内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挪动声。贾环从考篮取出面饼就着清水食用，眼睛仍不时扫过试卷，生怕有什么疏漏。
时间渐渐流逝，贾环再次检查试卷，确认格式无误，又将草稿与正卷核对一遍。
将试卷交了上去，贾环缓缓走出考场，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赵国基和唐钰围了上来，将他引上了马车，唐钰问起了今日的试题，贾环喝了杯热茶，这才答了话。
唐钰点头说：“爷答的很好，别担心，回去好好歇息。”
贾环微微点头，唐钰的学问远比他好，他说可以，应该不会太差。
考完今天这一场，还有两场，贾环十分慎重对待，听说今年应试有两百多人，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古代人想要通过考科举改变命运的心情了。
县试之后，是府试，贾环在紧张的等待中，拿到了他科举的第一步——童生。
赵国基兴奋地说：“爷中了，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贾环忙制止他：“赵叔，您高兴，那咱们庄园里添几个菜热闹一下就行，可别张扬了，这才是生员，没得让人看了笑话，说我不稳重呢。”
“对对对。”赵国基忙不迭点头，转身要张罗着做顿好吃的。
贾环和唐钰说：“备礼，我们去拜访先生。”
唐钰应了一声，连忙去备礼。
二人到的时候，张老先生正在待客，贾环上前行礼：“先生，学生打扰了。”
张老先生笑说：“老夫就猜到你回来，这客人也不是什么外人，我特地请了他来的，且介绍与你认识认识，这位是清松学院的唐山长。”
贾环一怔，随即又拱手揖礼：“学生贾环，见过山长。”
唐山长上下一打量，赞赏地点头：“老朽曾听时润夸赞了你的名，再看你文章，才知你是老友的学生，确实当得头名，允执，你可又得一个好弟子啊。”
时润说的是季霖。贾环忙谦虚的应着声：“学生仰仗二位先生的教导，勤学自勉，不敢懈怠。”
张老先生点头说：“知你年幼，却自律，但学无止境，故而，你休息几时日，便去那清松学院好好上学吧。”
贾环一愣：“去学院上学？”
唐山长说：“是啊，你家先生可是和我约好了，若你取了个好成绩，我便允了你去山上读书。”清松学院也不是随便一个学子都能进入的，还要担保人，看文章学识，而贾环都占了择优录取的条件，唐山长自然应允。
贾环正要道谢，又听张老先生说：“三日后，大吉，你这个弟子，老夫收下了，日后，你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贾环闻言，顿时一喜，连忙躬身行礼，张老先生没多留他，让他回去休息，贾环和二位先生告辞退下。
唐钰见贾环退出来的时候眉开眼笑，他打趣道：“爷这是得了多大的夸赞，瞧您晓得见牙不见眼的。”
贾环上了马车，兴奋地说：“唐宇，先生说收我为关门弟子，三日后行拜师礼！而且，我可以去清松学院读书了！”
虽然去学院读书，其他的事情不是很方便，但是，这无意给了贾环一个很大的肯定，他自然高兴。
“真的？爷好厉害。”唐钰听着高兴，也羡慕。
二人回到庄园，却见庄园有几辆马车，贾环一看，想到了周允，从马车下来，四下看了几眼，没见到周允，只见到周四，他急忙拉住周四问：“周大哥回来了？人呢？”
周四说：“老大正在来的路上呢，环爷再等等，他们是先出发的，环爷瞧瞧，是荣国府上来的人。”
贾环松了手，心里有些失落，但也理解，周允回去要处理玻璃的事情，想必也很忙，开春的互市都错过了。不过，荣国府来人了？
贾环进了门，就见到了候在庭院里的妇人和一儿一女，他才恍然想起，这是他舅母和表兄表妹。
赵国基带着家人上前给贾环行礼，贾环忙叫他们起来，说：“当初来的匆忙，如今安顿好了，自该让赵叔一家团聚才是，赵叔先带他们安顿吧，舟车劳顿的，有话再慢慢说。”
贾环回了客堂，周四跟在他身后，一边说：“老大年后便一直忙着，我也是才得了信，他们已经从京里出发，只是随行带着货物，路程慢些。”
贾环点头：“劳烦周四哥给周大哥回个信，安全要紧。”
周四又接了身后的手下递来的盒子，他说：“老大年后便让人备了礼，就是为了给环爷道贺。”
贾环眼睛一亮：“周大哥真是有心了，年后就备了礼呢。”盒子扁平，又不重，贾环好奇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两张地契和一张铺契，他顿时怔住了，这是···
周四看了一眼，指着地契说：“这张是京郊的庄子，我若是没记错，好像是礼部尚书带温泉的庄子，既然到了老大手里，这礼部尚书····这一张却是金陵的，我当时还纳闷老大为什么要买金陵的园林呢，原来是送环爷的啊，这一张，是百川阁对面的铺子，是个不错的茶楼。”
当然，他没说，那茶楼是他家老大的私产。
贾环一时欢喜，却又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这礼实在是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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