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好安静。
好想一直沉睡下去。
又是那股熟悉的、阴冷的、粘腻的气息。
不时却又多了一丝温暖柔和的气息，像阳光般洒遍全身。
盛清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无垠的宇宙中，睁开眼的瞬间，身体骤然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细碎的石子咯得皮肤微痛，但却生出稳稳的安全感。
这是什么地方？盛清站起身来，打量四周。昏暗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抬头，正前方是直冲云霄般伫立着的物体，正静静地注视着下方。一股威压直抵眉心，盛清的双腿不由自主打颤，险些跌倒。
以手扶额，盛清微眯双眼，这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神像。仔细观察，可以看见神像身上缠绕着的怪异物件，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盛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努力将视线从巨大神像身上移开，适应了昏暗环境的盛清这才看清，神像下方成圈围绕着的蛇身人首女神像，数了一下这样的神像共有五尊。
盛清走近，发现这五尊神像的头顶的符号有着细微的差别，依次凌空漂浮着交叉的利剑、堆叠的椭圆、流动的水波纹、燃烧的火焰和凸起的山峰5个符号。
“金、木、水、火、土。”盛清将脑中所想念出了声。“这是什么意思？”
心念一动，一簇火苗在盛清的眼前亮起。
魔法又回来了？
“你是？”威严庄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进盛清的耳膜和脑子，大脑瞬间宕机，身体动弹不得。
“是你？”威严庄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盛清静静听着，当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的身体也原本就无法移动一二。
半晌，那股无形的力量终于消散。盛清只觉身体发软，最后如释重负般摊坐在地。
还没来得及庆贺劫后余生的盛清，喘息间又被一股强劲的吸力拽进突兀出现在身后的漩涡中。
感觉身体像是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被无形的重物碾压成泥，千锤百炼后又重新揉捏成形。
也许只过了一秒，也许已过了一生。
盛清终于恢复知觉，睁开了眼。
但过于宽广无垠的视野，让盛清十分不适。
“咚咚咚！”一个笨重的，行动迟缓的身体出现，怪异和恶心的长相不断冲击着视网膜，盛清忍不住打了个干吁。
那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吗？镜中正怪异地僵硬咧嘴一笑的脸，是我？
不对劲儿！盛清猛地意识到，这副身体不对劲儿。
想要凑近看得更仔细些，视线却随着身体兀自移开，朝一处发光的物体走近。
自己的思维居然无法控制肢体的行动？像是修仙小说里夺舍失败反被困于肉身，处于一种无法融合亦无法逃离的特殊状态。
“我”在做什么？
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在一面石桌前坐下，桌面白雾缭绕。
“我”用手拨动着什么，不时桌面白雾消退，再看竟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蠕动的小人儿。
盛清徒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盛清的视野里，“我”缓慢地伸出一只右手，但似乎并没有掌握好技巧般，位于食指位置的肉条兀自延长落地，耷拉在地面，盛清甚至能感受到肉条在地面拖拉的摩擦感。
身体突然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声，“我”产生了一种很气恼的情绪。随即将右手高高抬起，肉条在眼前不停摇晃，几个回合后终于顺利落入口中。
吧唧一声，肉条被撕扯断开。接着嘴里响起了咀嚼声，断口处看起来总算是齐平了，总算像是一只人类的手掌了。
“我”对此颇为满意，发出桀桀怪笑声。
桌面闪过一道白光，又有更多的小人儿加入。与此同时，“我”的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响声，是时候进食了。
“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双黑色的筷子，手指姿势别扭地抓握着，颤颤巍巍地伸向桌上的小人儿。
它们逃跑的样子真有趣！“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随机盯准一个小人儿，压住，夹起，瞥了一眼，然后缓缓放入口中。
太棒了！它在口腔里挣扎的样子像是在跳舞，它也在为即将去往的地方而兴奋吗？
再来一个吧，同样的美味必须来双份才能满足。
“咦？”这股气息有点熟悉，让“我”仔细瞧一瞧。
在哪儿呢？
密密麻麻的小人在疯狂逃窜，不乖，怎么能没有身为食物的自觉呢。合格的食物就应该安安静静地躺在餐桌上，等待着被享用。
“我”有点生气了，必须得给它们一点教训。也顾不上这是否符合人类的用餐礼仪，将筷子丢在一旁，直接上手扒拉。
它为什么这么在意人类的用餐礼仪，以及那截被啃食掉的多余肉条又有什么奇怪的用意？盛清强忍住恶心感，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
盛清从“我”的视角里看见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男邻居，向晚的男伴，正从指缝间挣扎着落进嘴里。
扣扣弹弹的，在唇舌间跳动，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吃过的□□糖，“我”情不自禁地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真是怀念呀。
“咦？”怎么还有那股熟悉的气息。
可恶！此时的“我”非常生气，双手胡乱地在餐桌上扫荡，怎么能在别人用餐时打扰呢？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我”勃然大陆，掀翻了整张桌子。
这个场面实在过于残忍和怪异，盛清试图通过闭眼逃避。但一切不过是徒劳，眼睁睁地看着，体会着，痛苦挣扎着，直到大脑被强制性宕机。
脸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落，盛清眼皮微微颤动，两三秒后顺利挣开双眼。
找回身体的主导权了？盛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流泪的孟云溪以及头顶熟悉的天花板。
“清清，你吓死我了。”孟云溪声音哽咽。
盛清顾不上理会孟云溪为何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的他和夜晚那个冷漠毒舌的他相比实在过于诡异，只兴奋地检查自己的身体。
除了脑容量过载造成的轻微疼痛，没有问题，一切正常。盛情满意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视线落回孟云溪的身上。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盛清觉得自己理应安慰一下孟云溪，毕竟晚上还得靠这位最强大佬活命。
盛清没有拒绝孟云溪的拥抱，只是在他打算亲吻自己时，微微侧开了头。
虽然并不知道晚上的他有没有白天的记忆，但盛清一方面并不想在妻子的身份上显得过于突兀，而引起连锁反应；另一方面也不愿表现太过殷勤惹恼了夜晚的他，不带自己玩了咋办。
小心翼翼，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再怎么说，白天剧情里的他至少也是个类NPC的角色吧。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什么讯息。
“你还记得咱们的那位男邻居吗？”想到此处，盛清开口询问。
“什么男邻居？”孟云溪摸了下盛清的额角，“真给撞失忆了？”
“那，向晚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盛清并不死心，还想探听？
“没错。”非常肯定地答复。
“那我们上午出门都干了什么？”盛清紧紧盯着孟云溪的眼睛，不打算放过任何细节。
“我们一起去了佳佳出事的地方，然后又去看了佳佳的家。”孟云溪斟酌说辞，生怕哪个词语用得不对，刺激到了眼前的人。
和自己的所见所闻大相径庭。
孟云溪诚恳的眼神和平静的语气，让盛清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
盛清内心深处是非常想要认同他说辞，可是自己看到的那些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幻觉。
“我们一起去向晚家看看？”也许能在她家里找到一些端倪。
孟云溪领着盛清在22-3的门前停下。
“咚咚咚！”盛清敲了三下门，然后静静等待。
不一会，屋内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房门开了一小条缝，露出向晚的半张脸。
“家里的酱油用完了，能找你家借点吗？”盛清面不改色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
“没问题。清清你和孟先生等我一下哈。”说着向晚又准备关门。
“我们可以进来等吗？”盛清稍微挡了一下即将关上的门。
“呃，不太方便。”向晚露出为难的表情，“家里太乱了。”
“其实我家打算重新装修一下，想参考一下你家的装修。你也知道佳佳的事…”盛清顿了顿，眼眸闪过一丝忧伤。
“清清，你别太难过了。”向晚神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但并没有松开关门的手。“我先收拾收拾，你们明天再来看吧。”
“好的，那我们就在门外等你。”盛清妥协了。
其实试探到这里，已经能隐隐约约猜测到事情的真相了。那么向晚是故意知情却不告知，还是真的被蒙蔽其中呢？
回到家中，孟云溪竟真的将酱油拿进厨房，又从冰箱中掏出蔬菜和肉食，熟练地开始准备晚饭。
盛清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地身影一时失了神。那么他是否又无意或有意地隐瞒着什么吗？
窗外仿佛静止的白雾染上了一丝昏暗，天又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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