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烛火摇曳。
“要休妻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以休的,姨母并未犯错。”
于夏一听陆相延说起这事就来气:“这人真是脸都不要了,他休妻的借口竟然是无所出,感情燕子就不算数了?这是什么道理!”
陆相延思索片刻,不急不缓地安抚道:“妻年五十以上无子,才可休妻。更何况姨母曾为公婆守过三年孝,不能被休弃。”
“只是时间比较紧,咱们得趁这两天把事情了了,后面恐怕要生变故。”
于夏点点头:“只要姨母他们那边愿意和离了,我马上就找人。何老二不愿意就把他打到愿意为止,对付这种无赖,就不能手下留情。”
其实于夏也很无奈,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他们和离。其实按于夏自己的性子,他更想直接收拾何老二一顿。
根本一句话也不想跟这种人多说。
可他不能不考虑抚养原身长大的姨母。
姨母和何燕被何老二欺负久了,习惯了逆来顺受。在这个时代,家暴什么的都不算什么大事情。嫁了人,就得以丈夫为天。所以他们一直默默忍受。
可于夏能帮她们一次、两次,却帮不了她们一辈子。
所以于夏更希望的是,他们能够自己想明白,自己开始想要改变和反抗。这也是于夏同意把何燕带到身边的原因。
转变确实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于夏愿意再等等,只要她愿意迈出第一步,那自己也愿意帮她走完后面的九十九步。
可如果行不通,那于夏就只能放弃了。
毕竟自己这个姨父不是个善茬,贪婪得像个无底洞,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如果于夏一直把何燕带在身边,一直管着他们的事情,那就相当于给自己埋了颗定时炸弹。
就这短短的几个月,都炸了好几次了。
好在小姑娘虽然爱哭,关键时刻也没有真让于夏失望。卤味方子算一次,这次主动回去劝母亲和自己亲爹和离算一次。
希望最后能有个好结果吧。
旁边的陆相延看着于夏紧皱着眉头沉思,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干嘛?”于夏回过神,一脸懵逼地看向陆相延。
陆相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脸上有东西。”
“哪儿呢?擦掉了吗?”于夏抬手就往脸上擦了擦。
陆相延伸出一只手捧住于夏的半张脸,用指腹轻轻擦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没有了。”
于夏狐疑地看着这人干干净净、什么东西没有的手:???
直到陆相延轻笑出声,于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怒目而视:“靠!你逗我玩呢!”
于夏愤怒地站起身,打算不要理这无聊的人,赶紧去睡觉。刚迈出去一步,却被那人拉住了衣角。
“阿夏,不要不高兴,都会解决的。”
“没有不高兴,我去睡觉了。”于夏别别扭扭地说道。一转头又在想这人有读心术不成,不然怎么好像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一样。
不过这个后续根本没让于夏他们久等。
第二天一大早,于夏他们还没开门营业,就有人急匆匆来敲门。
刚开始于夏还以为是刘虎来给他们送下水和肉的。结果那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陆相延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那人见终于开门了,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于夏在吗?”
“他是我夫郎,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见这人长得一副凶狠样子,一看就来者不善,陆相延上前半步挡住了他往门后探寻于夏的视线。
“那何老二是你姨父吧?他死在了我们燕春楼,刚刚官爷已经来过一趟了,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猝死的,你们把他带回去吧。”
说完那人就走了,临了了,没忍住暗骂了一句:“真是晦气!”
一屋子人,满屋寂静,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我过去看看。”陆相延回头对众人道。
于夏赶紧把身上自制的的围裙摘下来:“我也去。”
“你们一群孩子,什么都不懂,还是我跟着去吧。”周氏连忙阻止他们。
“娘,白芷他们还在家,您就别去了。我和阿夏去就行。”陆相延说完就拉着于夏走了。
于夏他们到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检验完毕了,门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其实官差也就是来走个过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这种烟花之地,出现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官差们驾轻就熟地走着流程,看到于夏他们过来,径直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于夏他们一一回答。
旁边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一直呜呜地哭着,另外几个打扮相似的姑娘在安慰她。
问完之后,那两个高大的官差就往另一边去了。可他们身后就是床榻,遮挡的人离开了,于夏的目光下意识就往床榻上看过去。
只刚刚模糊地看到一个被薄被遮挡的人形,于夏的眼睛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遮挡住了:“别看。”
其实这一眼也是把于夏吓得不轻,他已经尽量不往那边看了,可有时候眼睛比脑子还要快一点。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从小到大也没有经历过有人去世的情况。
虽然他很讨厌这个人,但是从听到死亡的消息,到现在看到这个人真实地躺在那边,他一直都是懵的。
直到温热的触感从眼睛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在他耳边响起。他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剩下的就是去官府走流程,通知家属,然后给何老二办后事。
这几天他们食铺都没有开门,一直在帮着姨母和何燕料理何老二的后事。
整天下来,到了晚上于夏感觉耳边全是呜呜的哭声。
不过出乎于夏意料的是,姨母倒是没有他想象中激动。只是在刚见到人的那会儿,结结实实哭了一场。后面大部分时候就只是默默流泪。
反而是何老二的其他族亲,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不过这时候大家也没法责怪何燕母女俩了,何老二的死法着实是不光彩。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要不是为了做面子,大家来都不想来,恨不得没有这门亲戚才好。
大家对外都只说突发疾病走了,可这事哪里瞒得住。之后没多久,何老二死于马上风的流言就传得到处都是。
这可给村民们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谈资。在这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村里谈起这事都是眉飞色舞的,就好像自己当场见过似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对于还活着的家属来说,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何老二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别人或许不清楚,于夏可知道他拿着自己的卤味方子卖了不少钱。那天在燕春楼,还听其他看客七嘴八舌说了点,何老二那段时间应该还赌赢了不少,不应该一文钱都没有了。
办后事也得不少钱,何燕和姨母身上的钱全被何老二搜刮走了,总不能看着死人躺地上不管吧。
所以最后还是于夏给垫付的钱。
等料理完一切,于夏问何燕:“还去镇上吗?”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暂时不去了,我想在家里陪陪我娘。”
于夏也就没说什么,正想说两句安慰的话。旁边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凑了过来:“亲家,节哀顺变。”
“你说什么?”刚刚一直安静的张氏顿时瞪大双眼看向说话这人。
“哎呦,我这不是想宽慰亲家嘛,就学了两句,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谁是你亲家?再乱喊,信不信我要你好看!”双目赤红的周氏提起旁边棍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于夏还没见过姨母这个样子,在自己印象里,她一直都是软弱的。
“燕子和我儿子的亲事可是何老二在世的时候说好的,你可不能不认账。”那人看张氏的反应,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但碍于周围人不少,他压低声音接着道:“三年守孝期一过,燕子差不多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该给的,到时候我们一文也不会少的。”
听他这样说,于夏立马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他刚想怼这人几句,突然感觉有人靠近,一回头就和陆相延四目相对。
陆相延在于夏旁边站定,淡淡开口道:“那你们当初立婚书了吗?有人证吗?”
这一问可把刘老四问傻了,何老二死的突然,啥都没来得及办。
更何况燕子才十二,成亲本来就太早,自己儿子这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当初想的就是速战速决,没想大操大办,就只有自己的几个亲戚知道。
之前就想着下个月就成亲,也没多久了定然跑不掉,谁成想变故来得这么突然。
“我丈夫刚死,你就想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看我们家没人了吗?”张氏突然哭着大声指责起来。
旁边正在帮忙收拾残局的村民听到张氏这个动静,也纷纷看了过来。
刘老四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架在火上烤,急着回道:“怎么就欺负你们了,大家伙都看着呢,你别胡说。”
“没欺负我们?我家燕子才十二岁,你就想着让你那儿子娶她,你还是不是人啊!可怜我丈夫尸骨未寒,他的妻女就被人欺负了。”张氏边说边哭,“你竟然还想把一切都赖在他头上,你就不怕他晚上来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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