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在这座北方小城里,天气已经很凉了,寒风你追我赶往南走,却一并撞上了逆来的轿车,震得车玻璃砰砰作响。
江逾白丝毫不在意风大不大,他现在只想回家。
五分钟前,他谈了十二年的男朋友和他提了分手,至于原因嘛,无非是另寻新欢的桥段。
话说宋衍这人伪装的真好,在一起这么久江逾白从未看出过端倪,在他眼里宋衍一直是个老实话少的形象,十多年来从未变过,居然趁他不备把他绿了?
早也好晚也罢,偏偏在江逾白出差回来这天宋衍提了分手,江逾白原本的好心情就这么被一通分手电话打得烟消云散。
他细想以往的十几年,自己除了偶尔犯贱惹宋衍生气过,其余丝毫没有做过对不起宋衍的事,宋衍在他出差前还和他说说笑笑,出差后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要不是拜托好兄弟陈昊去家里看了一眼,他还以为宋衍出事了。
这么一想,难不成是趁他出差去会小情人了。
“操!”越想越来气,江逾白不禁把油门压得更深了。
赶紧回家,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好汉敢来抢他爱人,破坏他家庭!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来气,两行清泪不自觉地在他眼角流下来。
正气得不行呢,一通电话再次拨乱了他的心弦。
江逾白开着车,来不及看打电话的是谁,下意识以为是宋衍。
虽刚刚心里骂了无数次宋衍,下了无数次撕小三并潇洒离开的决心,但归根结底还是不舍得,听着起伏的电话铃声,他甚至开始觉得刚刚宋衍的来电只是为了逗自己而已。
宋衍怎么会和自己分手呢?江逾白心里暗喜。
于是这位自以为强硬实则很窝囊的男人开启了自己窝囊的反击——等电话打到第二遍的时候再接。
果不其然,对面似乎是急了,看电话一直不接,打了第二遍过来。
江逾白早已抹掉眼角的眼泪,哼着小曲,总算是在开车的忙碌中按下了拨通键。
“喂,”宋衍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江逾白的话就被对面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
没过脑子的江逾白还以为打电话的是前来挑衅他的小三,迫不及待要与对面进行一场关于父母祖宗及中文水平的切磋较量。
“江哥,别骂了,是我!”陈昊的声音赫然出现在电话那头。
江逾白疑惑了一下:“陈昊?怎么是你?”
“我……我,”陈昊似乎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会儿,“我有个坏消息告诉你……”
“你老实告诉我,老子是不是被绿了?”江逾白语气恶狠狠,眼泪哗哗流。
“……比这还坏,”陈昊似乎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抖了出来,“宋衍生病了,胃癌晚期,医生说他没几天了。”
“什么?”江逾白不敢相信地重新问道。
陈昊是江逾白发小,两人一起长大,他深知江逾白对宋衍的感情深,说话间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
原来,刚刚的分手电话不过是个骗局,宋衍早就知道自己病重,没剩几天时间了,他以卑劣的理由骗江逾白分手,实际是想要悄悄从世界上消失。
死亡这件事,恨总比爱要好。
“宋衍让我瞒着你的……可是我瞒不住了,自打你出差那天他就住了院,一直到今天。”
“他不愿化疗,每天都硬挺着,他说化疗没用,还要拖的时间更久,就更容易被你发现,可是他快要不行了,我不想你见不到他的最后一面,”陈昊哭诉道,“他知道今天你回来,怕你知道,才依依不舍地打电话说分手。”
生病,死亡,江逾白始终难以把这两个词联系到宋衍身上。
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江逾白心如乱麻。
难以平复的心情也导致他没有看见迎面而来的大货车。
“砰!”
顷刻间,挡风玻璃碎成了渣,纷纷戳到他的身上,戳进他的心里。
他感受不到痛了。
江逾白醒来时,他正拎着书包站在两栋教学楼中间,发梢被微凉的风轻轻扫过,抬起又落下。
这里有点熟悉。
他环顾四周,想起了什么。
他正站在一个校园里,身上穿的是高中标配白加蓝色衬衫,领口最顶上那颗扣子没扣,这是他曾经的习惯。
不是吧?!
难不成是……穿越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江逾白没太有印象。
他翻了翻手里的书包,只从里面翻出几张烂得跟打草纸一样的物理试卷。
试卷上面写着“2017上半年度物理综合试题”,应该是张期末的卷子。
那这么想的话,现在应该就是2017年,他十七岁的时候。
准确的说,还不到十七岁。
什么鬼啊?他不是出车祸了吗?
怎么还被车一撞变年轻了?
江逾白已经毕业了十三年,就只回来过一次,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教学楼还是记忆里的那么破烂,墙皮一抠能掉一大块,楼上镶嵌的那些白色水管有一些已经年久失修,滴答滴答往下漏水。
不少学生都被脏水滴到过,对此非常不满。
这是回到了高中啊。
江逾白依稀记得自己班级在A 楼三层。
没记错的话是一班。
不过现在不着急回班,他决定先在校园里走走,看看有什么异常。
江逾白刚走了一步,发觉裤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
手机。
他回想起自己当年似乎是每天都偷偷带着手机上学,从来不管学校让不让带,反正出了校门也没人管。
这时候的手机还没有现在哦不,十三年后那么智能,小小一个,看着就卡到爆。
江逾白开了机,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自拍照。
江逾白:“……?”我当年这么自恋吗?
他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
不是,谁家正常男高会拿自己的照片当手机壁纸啊?
江逾白现在急切想打开手机把壁纸换掉。
“滴……”密码错误。
“……”
谁会记得自己十三年前给手机设的密码啊?
关键是这破手机还不能用指纹解锁。
江逾白现在立刻马上想把它砸了。
可现在就这么一个手机,砸了就没得用了,江逾白想了想,还是没舍得。
好在它虽然不能解锁,但可以看到日期和时间,江逾白扫了一眼。
2017年9月1日,8:10。
貌似是高二刚开学的日子。
这时候他应该还不认识宋衍。
江逾白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学校,虽然目前没看到路上有几个人,但他就这么光明正大拿着手机好像不太符合规矩。
但就这么把一个违规物品拿在手里还是有点心慌,手机一定要藏好,不能被那些老师发现。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翻了半天终于再书包底部找到一个暗兜,把手机往里面一塞。
万无一失!
再前面应该是宿舍楼,他放下心来地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到宿舍楼,江逾白无意间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宽大的白衬衫,拎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就站在梧桐树下。
又是一阵风,掀起了少年的衣角,吹乱了他的头发。
是宋衍。
江逾白在模糊的记忆中突然找到了些许碎片,今天是高二开学第一天,也是江逾白第一次见到宋衍的那天。
宋衍静静站在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高瘦的背影再次拨乱了江逾白的心,忽地有了一种心动的感觉。
那时的宋衍身上带有着独特的少年稚气,很难不被吸引。
江逾白怕被宋衍看到,侧了侧身。
不对呀,江逾白意识到什么。
自己究竟在躲什么哇?
宋衍现在又不认识自己……
江逾白也是被自己蠢笑了。
宋衍没注意到躲在树后的江逾白,只是在左顾右盼些什么。
江逾白这才回忆起,宋衍之前是转学生。
当时开学第一天,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在路上闲逛,恰好遇见找不到宿舍楼的宋衍,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那时热心肠的江逾白二话不说就带宋衍来到了宿舍楼,还帮着宋衍收拾了一下床铺。
现在这个情形……有点熟悉。
帮,还是不帮?
江逾白动摇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高中来,也不知道回来该怎么做。
江逾白咬咬牙,站在那里没动。
肯定会有人帮宋衍的……
偷看了半天,路上除了他和宋衍根本没有其他人。
宋衍似乎有什么心事,看样子心情不太好,像是记忆中找不到宿舍楼的样子,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在等什么江逾白最清楚不过了,可是……
宋衍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有些落寞地走了。
江逾白赶紧跟上。
宋衍拉着行李箱,看上去有些吃力。
还是想帮。
不行!
江逾白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扭曲最矛盾的人。
宋衍径直往前走,没几步便走到了宿舍楼前。
江逾白在宿舍楼外的树后站了一会,没跟进去。
看着宋衍进去就足够了。
这个时间点应该要上课了吧,江逾白想着,换了一条路绕到了教学楼。
“你!”不远处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年级主任的小助理,那人指了指江逾白,“对,就你,站住!”
江逾白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小助理是个男老师,比年纪主任凶的多,一点也不近人情,纯粹是狐假虎威。
江逾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助理往他这边走过来,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路牙石:“你先站在那儿,别挡道!”
江逾白乖乖站过去,有点冤:“老师,我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小助理戳了戳腕上的手表,“你看看都几点了?!迟到个一两分钟还好说,你迟到二十分钟!”
江逾白被骂的抬不起头。
妈的。
早就忘了今天开学第一天要上课这件事。
“你哪个班的?”小助理问道。
江逾白思考了一下这个时间点他对应的年级,答道: “高二……一班。”
“一班是吧?等着,我给你们班班主任打电话让他亲自来领你!”
江逾白:“……”其实倒也大可不必。
小助理电话打得飞快。
就在这时,宋衍居然出现在眼前。
“你也迟到了,”看着又来一个冤大头,小助理冲着宋衍指指江逾白,“跟他一样,站那别动。”
多尴尬呀!
江逾白扭过了头,不去看宋衍,这下好了,宋衍陪着一起丢人。
要放以前,他肯定很乐意有人陪自己一起丢人,可那人偏偏不能是宋衍。
江逾白低着头,手指不停抠着衣角。
小助理问宋衍:“你哪个班的?”
“一班。”
“也是高二的?”
宋衍点头。
“一班,”小助理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整个年级最顶尖的就是一班吧,你俩一块儿迟到,你们班主任可是有活干了。”
小助理的效率极高,打电话没两分钟就成功让老杨亲自接驾二位。
一班的班主任叫老杨,全名杨明,一个只有四十多岁但长得像六十岁老大爷的语文老师。
老杨不光现在是江逾白的班主任,在分班之前也是。
多年不见,江逾白看着老杨莫名有种亲切感。
“老师……”他站在路牙石上,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
“啧,别叫我!”老杨叹了口气,“你说说你啊!要不咱别叫逾白了,咱改名叫逾期算了。”
不愧是亲班主任。
不给学生留一点点面子。
小助理听笑了:“我看行,挺适合他!”
适合个屁!江逾白表示抗议。
就连一旁的宋衍也抖了抖肩,似乎在笑。
江逾白无语。
面子,不要也罢!
不过他还想再狡辩一下:“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老杨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故意的了?你这句话我都听烂了!”
嗯?
自己之前经常说吗?
算了,不记得了。
“逾期呀,”老杨已经开始叫江逾白的新外号了,“你忘了咱学校的通报墙了吗?”
还真忘了。
社会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可不能说忘了,忘了也得装记得。
江逾白点点头:“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你上个学期都把学校的通报墙变成自己的连连看了?”
啊?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江逾白。
他当年的确是个不折不扣没个正形的学生,没什么规矩是他打破不了的。
要不是有成绩单给他撑腰,他估计不知道能被学校开除多少次……
很久之前写的小故事,可能有点不切实际,不要介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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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坏消息还不如是绿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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