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这座府邸是陆府。”
紫云随口说了一句,手中的槐花饼冒着热气,丝丝缕缕的清香缠上风槐序的鼻尖,她看了一眼陆府。
白墙灰瓦,典型的江南风格。
“嗯,”风槐序并没有进去的心思,目光从陆府看向紫云,“书坊里都卖些什么?同书肆一样吗?”
其实她知道两者的不同,但这个“她”从来没去过。
紫云熟练地递给她一个槐花饼,见人拿稳了才缓缓开口:“书肆只是卖书,而书坊还兼顾刻板和印刷,有些书坊还会卖一些文房用具呢。”
“真有点像现代的小型产业链。”
风槐序忍不住感叹,紫云愣了愣,疑惑开口:“小娘子在用这种奇怪的口音说什么呢?”
古今的说话语调并不相同,风槐序有些懊恼没有管好自己,面色平静地胡编乱造:“在训练自己的语言,好能舌灿莲花。”
紫云瞪大了眼睛,舌灿莲花还能这么训练!?不是应该多读书写文吗?
她默默恢复了平静,或许小娘子只是怕羞,才轻声用一种古怪的说话来感慨万千,抒情达意。
对,就是这样,紫云越想越对,小娘子其实面子比较薄,只是能忍,在外如此多的人,小娘子怎会用聪慧来引人注目?
“确实,这样就算离得很近也听不懂小娘子的话,独独小娘子一人才明白自己口中所言,”她的眼神亮亮的,一脸崇拜,“小娘子当真是聪慧过人。”
风槐序:……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还没说接下来的话,紫云就一脸……崇拜的样子。
她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在紫云亮亮的眼神下点了点头,然后看到紫云一脸有荣与焉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微微抽了抽嘴角,算了,她说的也没错,这里只有自己会说普通话,只有自己……
风槐序勉强露出一个浅笑,“紫云,我们快些去书坊吧。”
说完,她转身向前走,步子迈得较快,第一次在人群中掀开了情绪的一角,可又是那么小心翼翼,连紫云也没有发现,只是以为小娘子想快些到书坊。
书自古以来都是与读书人相联系,而读书人通过书来求取前程,某种意义上,书是朝堂的春种,春风吹拂下,一代代官员走上朝堂,生长,而后枯萎,生生不息。
如此说来,书与社会之间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权力中托举官员,在思想上浸染民众,方方面面都是书的影子,社会之咽喉也。
了解,从书入手比从人言入手高明许多,文字流露的信息是人言比不上的。
风槐序远远看到“致远书坊”的牌匾,不自觉捏了捏右手的小拇指,脸上带着童真的笑容,乖乖巧巧地走进去,一抹缃叶色格外显眼。
文房四宝,典籍杂记,她环顾四周,人并不多,大都是身着襕衫的读书人,偶尔有丫鬟模样的女子来买纸。
“这位小娘子要买些什么?不妨说来与我听,”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是书坊的书商。”
三十左右的男子长得白白净净,一脸温和地看向风槐序,通身气质温文尔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她轻轻开口:“有写各地风土人情的杂记吗?”
“自然有,”男子一边开口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这本收录了各类写景散文,其中有不少各地的风土人情。”
风槐序接过书问:“没有游记吗?”
男子愣了愣,仍是温和的脸,声音带上些笑意,“小娘子,写景散文不就等同于游记吗?”
……有些尴尬,她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想知道有没有类似于《徐霞客游记》的书,风槐序张口欲言,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轻声道:“我想要一个人游历名川山海的记录。”
“一个人游历名川山海的记录……”
男子喃喃,眼底碎光浮动,可又很快平静下来,忍不住叹道:“我平生还未看过这样的书,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看到。”
声音愈发小,却如饮茶的回甘,久久不散,遗憾丝丝缕缕扣入心扉。
若是自来熟或是不懂世事的人必会问一句为何?但风槐序没有开口,说来说去男子想去却按下心思的理由定与束缚有关。
时间?钱?人?
总归与这三样有关,古今都如此。
“或许以后可以看到,”风槐序笑了笑,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像个小汤圆,“毕竟人生还很长,就算青丝变白发仍有一腔壮志的人未尝没有。”
男子眼底重新浮动起细碎的光,嘴角上扬,“小娘子这番话真是有大智慧,在下以前从未听过有人这般说。”
他用上了自谦,态度也随和下来,似有把风槐序当作忘年交的感觉。
风槐序愣了愣,一时之间竟有些不适应男子的豪爽随性,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男子不觉想到自己的孩子,温和地笑了笑,“在下李文,不知小娘子来自?”
“我是风知县的长女。”
风槐序道,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李文的脸色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从穿着上他便知晓眼前的小娘子是个富贵人家,结果也如他所料,他有些感慨:“我曾经听说过风知县在外夸奖自己的长女聪慧,今日一见,确实果真如此。”
本以为是夸大了,现在看来名副其实,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被打断了。
“风小娘子,你在此是要买书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风槐序转头看去——是江原,她露出一个得体的浅笑,礼貌问候:“是,陆生也在此吗?”
江原暗暗惋惜,忍不住叹了口气,“郎君没有来,我是来为郎君练字买纸的。”
太可惜了,郎君就这么错过了一个交好的机会,他勉强压下心底的思绪,扫了一眼风槐序的打扮。
浅色的衣物,颈间戴着青玉平安扣,发上只一朵绿菊绒花,可见风小娘子是个喜素雅的人。
得到了一些信息,江原立马请辞离开,想邀请的话终是没有出口。
风槐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继续同李文交谈,谈到相致处,李文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直呼“小友”,态度也愈发温和随性。
一直沉默的紫云拿着买的纸,时不时往外面看一眼,日头渐渐向西走,她叹了口气,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李郎君,天色已晚,我家小娘子也该回去了,告辞。”
紫云牵起风槐序的手小跑离开,生怕李文还要留人说。
李文见此笑了笑,多日的郁气一散而空,浑身都舒坦起来,忍不住感慨:“风小友聪慧过人,心窍也比旁人多上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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