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校园不同于城市的其他地方,学生回到宿舍后,教学楼的灯一般还开着,平时人来人往的地方没有动静,只有明亮的灯光照在无人的角落,像黑夜中独自发光的孤独怪兽,蹲守在钢筋水泥中,寂静无声。
鹤成观从报告厅里跑出来的时候,文安宁已经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他把手机和钱包放进了裤子的内侧口袋,双手垂落,作合掌态蜷缩在口袋旁,可能是想着要保护好它们,但是意识逐渐模糊,所以还是没能坚持住。
鹤成观放慢了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呼吸,半蹲在他面前。
自从晕倒吃了药以后,文安宁嗜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文安宁自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因为嗜睡,他从一开始的通宵修炼到习惯了现代人的睡眠方式,日常起床时间早已从六点推迟到了九点,数百年如一日的生物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发生了细小的改变。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可是按照修真界的设定,对于不用睡觉修士来说,他们的身体机能通过了时间的淬炼,任何没有理由的细小改变都是一种危机的前提。
不是文安宁的主观意志出了问题,而是穿越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某种持续性的影响,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师兄,醒醒。”
文安宁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而并没有如他的愿睁开,反而闭得更加紧实。
鹤成观从文安宁的口袋里拿回了手机和钱包,顺势搂住了他的肩膀,将人横抱了起来。
文安宁在梦中感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正在带动自己前进。
他记得自己一个小时前还在长椅上坐着,挣扎着醒起来,奈何手脚发软,大脑无法驱动身体的行动,只能任凭这股神秘力量肆意妄为。
反正是在梦中。
文安宁很快冷静下来,如果身体无法动弹,那么意念应该可以。
他尝试用意念召唤了一把长剑。果不其然,这不是现实,所以长剑可以自由活动,试探性地戳了一下神秘力量。
神秘力量似乎没有敌意,稍稍往旁边偏了一下,还故意装作被刺痛的样子,一抖一抖,变成了哭脸的表情。
好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于是文安宁放心地躺了回去,放任意识漂浮,静观其变。
梦外,文安宁操控的“长剑”实际上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差点一巴掌拍到鹤成观的脸上。
“……”
混子coser害怕地退后了几步,文安宁睡着后的攻击性太强了,要不是社长反应快,恐怕得正中眉心。
讲座开完,他们就跟着鹤成观走出报告厅,迈开腿往外跑,人高马大的黑影们乌拉拉地往同个地方迁徙,场面一度非常壮观。
“等一等,我鞋带跑掉了。”
1000米国测苦手摄影汉子忘记了这一遭,苦哈哈地勉强跟上,在大部队后面蹲下来系。
结果系好一抬头,就看见文安宁给了鹤成观一拳。
“千万冷静啊师弟!”
摄影汉子想也没想,急忙出声阻止,喊出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即使这样,文安宁也只是往鹤成观的怀里缩了一下,没有醒。
妆娘妹子没用什么力气给了摄影汉子一肘,示意他文安宁的状态不对。
“文师弟是有什么过敏吗?还是今天宅舞活动太累了。”
妆娘妹子关切地问道。她能理解文安宁没怎么接触过ACGN文化,突然被迫融入,许多名词和梗听不懂,肯定多少会觉得无聊。
“他没事,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鹤成观驾轻就熟地抱稳文安宁,让他的手乖乖放在自己的肩上,不再突发恶疾表演金蛇狂舞。
“……想不到文师弟还有这一面。”
这话姜蒋江没敢说出来。
他们今天又是玩又是学(讲座摸鱼)了半天,差不多快到了宅宅出门活动的临界值,文安宁和他们认识一个月不到,就能完美跟上节奏,属实是超人类的适应力。
“那我先送你们回去好了,路上怕堵车,别等会儿开一个小时到不了家。”
混子coser不敢多耽误,文安宁这一倒,他们的睡意仿佛被接二连三唤醒,树懒基因逐渐替代人类人格,张牙舞爪啃上了他们的脑子。
面包车上,他们原先的位置没变,后排的音箱被隔壁学校暂时借走了,空余出了很大的地方。
姜蒋江的精神状态最好,负责在副驾驶上和司机聊天。
为了让混子coser时刻保持道路安全,姜蒋江从上新的各大游戏聊到番剧,再从番剧聊到小说,最后再绕回三次元的各种琐事,逐渐点燃了大家的吐槽激情。
“你们选修线下课要是抢不到网课,千万不要报xxx老师的。我的天,别人网课随便刷刷满分,这个线下课的老师给我60。”
“真的吗?我去年还陪朋友旁听过他的课,感觉讲得蛮有趣的诶。”
“不是……高数都上完了,土木怎么能和化学系分一个班,你们是缺了哪里的分?”
“思想品德。”
“……”
混子coser听到这四个字,低头笑了一声,没逃过妆娘妹子的火眼金睛。
“学数学的这位司机朋友,那你的分修够了吗?”
混子coser想到了自己报的男子形体,马上板起了脸。
文安宁坐在后排,靠在鹤成观的肩上,静静地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实从被放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手脚还是无法动弹,文安宁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不仅是在梦里,现实中他的身体好像也出了什么问题。
幸好有鹤成观在一旁做支撑,他的腰背不能直立起来,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他其实多少预料到了这一刻。
师傅说过,像是空间穿越这种大型法术,和普通的瞬移不同,最低代价都是施术人的性命献祭。
传闻有人痴迷道法,为了勘破天机,堵上了千年的寿命,施术的那一刻,□□顷刻化为了一堆骨灰,最终得到了一句话。
v我50。
简单的四个字,五界多少修士和大能前仆后继,查阅了无数史书典籍,探寻了无数珍宝洞窟,甚至还有家族族长临终前将其作为嘱托,代代相传,花了又一个千年都无法解决这个历史性的疑难传言。
而文安宁,一个还没活到这个年岁的仙尊,在一个非常普通的下午,从床上睁眼,拿出平板,看见了视频网站上的广告,花了0.5秒完美解决了这个让无数人前仆后继,牺牲千年到万年痴狂悔恨的问题。
奇怪的是,那天下午他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到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地步。
他没有感到任何惊讶,而是:
“哦,原来如此,v我50只是这个空间,现代人因为麦麦疯狂星期四开玩笑的‘梗’。”
没有对修真界重构、嬗变、迭代、沿袭、表征等等的任何意义,仅仅只是一个【梗】。
师傅说他长大以后总是想太多,不爱笑,本来脸上的表情就少,这样看起来更加“冷酷无情”了。
“v我50只是一个传说故事而已啊。”
师傅读不出来这四个字,折了一根树枝比比划划。
“故事的关键根本不在v50还是v多少,而是在于不要去碰那些可怕的法术啊!不论是施术人还是被施术的人,一旦沾染上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都要付出代价的。”
师傅边说边托着腮,朝他的面瘫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早知道就给你们不讲那么多故事了。养的小木头变成大木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哦……不开心?要不叫鹤成观那小子过来和你玩?”
文安宁的代价跨越了百年,以鹤成观入魔为界,连接了两个不同的时空,终于在一个面包车里姗姗来迟。
他从回忆中醒来,又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慢慢滑动,试图借助惯性后仰在靠背上,让头离开鹤成观的肩膀。
还没等他挪动一厘米,一双手温柔而缓慢地扣住了他的肩膀,不容分说地用力把他重新压了回来。
“……”
文安宁在心里反复深呼吸,抓准面包车大拐弯的机会,再次挪动。
鹤成观的手像是长了监控,只要他一有动静,马上又把他的头拉了回来。
充分暗示到位的文安宁:……
真是油盐不进。
如此几个来回,文安宁冷笑了一声,干脆直接将右半边身体靠过来,压住了鹤成观的手臂。
这下那么过分,换谁都受不了,也该推开了吧?
鹤成观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不露痕迹地抽回手,反而舒展手臂,捞鱼似的将他整个人拉了过来,轻松搂住了他的腰。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文安宁这下真·半个人都被迫挂在鹤成观身上。
他借助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看清了鹤成观微微上扬的嘴角。
文安宁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忽然开始狂跳。
他怕自己露馅,又怕鹤成观能察觉到什么,顾不上隐瞒身体问题,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鹤成观轻轻按住了嘴角。
“师兄,不好意思,得麻烦你再继续装一会儿了。我知道你走不动,他们看见你说话,一定会问你身体不适的原因。”
“只是有一点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等会下车,我能再抱你回家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